屋内。
管念念扶着自己的被门槛磕伤的腰,倒吸了一口凉气。
申屠月带着儿子阿南,坐在管念念对面。
“噗嗤。”
二人想着方才那事,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来。
管念念莞尔问道:“小姑,你今个儿怎么来了?”
不问则已,一问,申屠月面上却露出了些许暧昧的神色来了。
“嫂嫂啊,我想问你个事儿。”
申屠月直勾勾地望着管念念。
直将管念念望得心里发毛。
管念念忙干笑了两声:“小姑,你说。”
申屠月便神秘兮兮地凑到管念念跟前来,俯身到她身边,轻声问她:“嫂嫂,你,是不是还没同我大哥圆房?”
“……!!”
管念念这小脸登时便红了个透顶。
更骇人的是,她一低眼,竟瞧见了一双黑黑圆圆的小眼睛正分外真诚的看着她们。
——那不是阿南却又是谁?
阿南仰着头,懵懂的望着管念念与申屠月,奶声奶气地问道:“圆房是啥?”
“臭小子!”
申屠月手一揽,一把揪住了阿南的后颈,就这么将他提溜了起来。
“喂阿娘!”
阿南身子腾空着,小脸皱成了包子,小短腿吓得直蹬。
待他这小短腿落了地时,他发觉自己已被他娘提到了门外了。
嘭!
申屠月一把将房门甩了过去。
再一转身,又是一副笑脸盈盈的形容。
她循循善诱着:“嫂嫂,这事,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孔子他老人家不是也说么——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她一面说着,一面摸摸索索地从怀里摸出两本画册来。
那两本画册一本是《鸳鸯秘谱》,另一本是《十荣》。
管念念目光一碰上这封皮,心头猛地一跳,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申屠月这素指轻轻翻开扉页……
洁白的藕臂,交叠的身子,诡怪的姿势……
男男女女……
这这这——是春宫图!
申屠月一面翻着,一面还细细讲解着:“嫂嫂,这食色性也,你也不必害羞。你同我大哥成亲也好些日子了,也该学学这驭夫之道,让日子多些情趣才好。”
说着,申屠月一笑,朝管念念眨了眨眼睛。
念念垂着小扇子般的睫毛,红着脸,不去看。
可管不住这眼睛,忍不住又瞄一眼……
又瞄一眼。
“这男人吧,就是这样,一个字——贱。要不怎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嘛!你得对他好,又不能对他太好,时不时晾他一下,叫他心欠欠的,他便会一直想着你,念着你。”
念念忍俊不禁,将这视线从画册挪到她小姑面上。
她心道这番话若是落到申屠枫耳朵里,不知他会怎么想。
这说曹操,曹操果真就到了。
阿南在外头脆生生地说道:“舅舅你别进去,阿娘在跟舅娘说圆房的事儿呢!”
嘭!
木门被甩到墙上。
念念与申屠月做贼心虚般的朝门外望去。
风吹动桌上的画册,从一个旖旎的景象,翻到了下一个旖旎的景象……
申屠月后知后觉,忙去捂住桌上画册。
只可惜。
晚了。
申屠枫阴沉着脸,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申屠月!”
“嘿嘿嘿……大大大,大哥。”
申屠月被申屠枫拖到了门外,站在这冷风中。
她抱紧了怀中画册,笑得越发谄媚。
“我这不是,想帮你吗?”
阿南睁着一双黑圆且又懵懂的眼睛,此时也帮腔道:“就是,阿娘还教舅娘驭夫之道呢。”
申屠枫:“……”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是将这火气压了下去。
“你这是在害我。”
他那小媳妇儿又羞涩又懵懂,对他又向来抗拒得厉害,他这好妹妹还拿这些露骨的画册给她瞧,她指不定会觉得这都是他的意思,对他又怕上几分。
他想不通,他又不吃人,扪心自问,这二十余年来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那小媳妇儿怎么就恁地怕他?
他不由得气闷地叹了一声。
申屠月看穿她大哥的哀愁,当下便分外善解人意地说道:“大哥,姑娘不能靠吼的。”
申屠枫狐疑地瞥了申屠月几眼,似乎是在等她说下去。
她便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你就是太凶了,跟谁都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形容来,嫂嫂能不怕吗?你啊,得软和一些,说些温和体贴的话,时不时地麻烦她一小下——欸,一来二去的,你们就也亲近了。”
说着话,她摸了摸阿南的小脑袋,笑盈盈地说道:“最好激得她母爱大发,叫她反过来想心疼你了,那她多半就也喜欢你了。”
阿南撅着小嘴,仰着小脑袋望着他娘,酸溜溜地说道:“你很懂嘛。”
他娘嘿然一笑,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然你以为你爹是如何被我拿下的。”
申屠枫似懂非懂的形容。
他回房后,便一直苦思着自家妹妹说的话。
——时不时麻烦她那么一小下。
麻烦。
申屠枫狐疑地看向了坐在自己对面吃饭的管念念。
念念给他这么一瞧,险些将夹的那块肉给夹滑了。
她干干笑了两声,还道是他瞄准了自己手中这块肉,忙不迭地将这块肉夹到了他碗中去。
“你吃,你吃。”
不就一块肉嘛,怎恁地小气?
然申屠枫盯着碗中这块肉,心头想的却还是申屠月的那句话。
——时不时麻烦她那么一小下。
于是他道:“麻烦你待会将拆劈了。”
“!”
这第二块肉还没送入嘴里,便被申屠枫这话直吓得掉落到了地上。
劈柴?!
她没听错吧!
她在家从未做过这事啊!
即便是她将死那一年颠沛流离,李浥尘也没可恶到要她做这些劈柴的事。
申屠枫自顾自地说道:“左右你待会也要烧水洗澡。你劈的柴正好可以用来烧水。”
“我——”
管念念张口便想拒绝,然而耳畔却好死不死地传来了李浥尘的声音。
——这一年里,申屠枫割了两个言官的舌头,又命宦官将舌头风干,悬挂于庙堂之上,以儆效尤。
“怎么了?”
申屠枫瞄着管念念神色,心头打鼓。
谁知管念念这一抬首,清丽绝俗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温柔的说道:“我说,这真是太好了,我最喜欢劈柴了。”
申屠枫松了一口气,这才放心了,颔首道:“你既喜欢,那以后的柴都交由你了。”
你做梦!“好的呢。”
……
傍晚时分。
管念念哀怨的泡在澡桶里。
这个热水啊,来之不易,是用她一砍刀一砍刀劈出来的柴烧好的……
管念念哀怨地叹了一声,心头默默想到,泡个澡真是太难了,以后都不想再泡澡了……
泡完这个幽怨无比的澡后,管念念爬出桶,砰一声,扑到进了被窝里头。
整个人陷进去,再也拔不出来了。
“媳妇儿。”
别叫我!
死了!
床陷下去一些。
是申屠枫坐到了她身旁。
他道:“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唔?
管念念将自己从被窝里拔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狐疑地看向申屠枫……
以及,他手里白花花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