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子里,阿南与管念念对坐着。
管念念看着这雨势,默默叹了口气,寻思着这或许会下一夜。还好还好,她在外头没晾衣裳,不然可就都淋湿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自嘲笑笑。她人都走了,还管什么衣裳啊?
“舅娘,舅舅惹你生气了吗?”阿南问道。
管念念垂眼,不知该怎么回答阿南。阿南却忽然过来,用自个儿软乎乎的小手握住念念的,说道:“舅舅是个大笨蛋,他不乖,你打他。”
管念念失笑,捏了捏阿南肉嘟嘟的小脸,张口欲言,一时却失语,默了会子,才说:“我和你舅舅,本就不怎么合适的。强绑在一块儿,互相折磨,没什么必要。倒不如像现今这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阿南只睁着懵懂的眼睛望着念念。显然,他没能听明白。
管念念笑着摸了摸阿南的脑袋,阿南扬起小脸,包子样的小脸上满是正经。
“舅娘说得对!”
管念念哑然失笑:“你听明白了吗?就说我说得对。”
“不管!”阿南声音软软糯糯的,“舅娘最好看,所以舅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小孩……
阿南紧接着又说:“舅舅原先也说,舅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值得所有人对她好的。”
“他什么时候说的?”
“唔,好几年前了。舅舅在家里,拿着舅娘的画像说的。”
管念念心里一沉。她与申屠枫,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她略略垂眼,想着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管念念拉着阿南的手,站起身来。
彼时雨势已经小了许多了。管念念道:“走罢,我送你回家。”
“哈?!”阿南一脸懵逼,寻思着,他方才说错了什么吗?怎么管念念听了不但不高兴,反而翻了脸?
“舅娘!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听他们吵架!”
阿南挣扎着,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轰隆一声雷响,王小虎喝道:“你不许带阿南回去!”
管念念循声望去,见王小虎拖着满身的雨水,大步冲进亭子里来。他一把抹了面上的雨水,露出一张阴沉得骇人的脸来。
“老大!”
晓知冬打着伞,急急跟在后头。他那把伞跟没打一样,往前倾着,似乎是想给王小虎打。结果王小虎走得飞快,闹得晓知冬既没给王小虎打上伞,自个儿也淋了一身的雨。
阿南见着王小虎倒是一脸的惊喜,甩开了管念念的手,直愣愣地就扑到王小虎身上去了。
“小虎哥哥救我!”
王小虎黑着一张脸,一把提过阿南的脖子,冷冷说:“你也确实不能回去。”
阿南虽然被提得双脚悬空,却还是咯咯笑着。
管念念拧眉,不解:“王小虎,你要做什么?”
王小虎道:“绑架他,找他爹娘拿钱!”
管念念:?!
阿南正咯咯笑着呢,蓦地听到这话,笑声戛然而止。他怎么感觉有股危险的气息正笼罩在他身边呢?
“王小虎你疯了啊!”管念念更是大怒,急匆匆冲上前,想从王小虎手上夺回阿南。
可谁知她刚一上前,就被王小虎攥住了手腕。王小虎将手中提着的阿南往晓知冬那儿一扔,恶狠狠地对管念念说道:“管得着么你!我就要绑他!”
“你!松手!”
管念念气得直踩王小虎的脚,哪晓得王小虎这人竟是个不怕痛的,没被管念念踩痛,倒被她踩得更生气了。
王小虎气极,一把将管念念扛到了肩上,吼道:“你给我闭嘴!我告儿你,我不仅要绑架阿南,还要绑架你!老子是山匪,你别忘了!”
说着话,王小虎扛着管念念就走了。走过晓知冬身边时,还瞪了他一眼:“快走!”
“哦哦,好。”
晓知冬如梦初醒,赶忙将阿南抱在怀中,颠颠地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寻思着:老大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还绑小孩……
晓知冬看着怀里扑腾的阿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
“来,我说!你写!”
回山寨后,王小虎扔给了管念念纸笔。
管念念看着这纸笔,用宛如看待疯子的目光看着王小虎。
王小虎什么毛病啊?他绑架她,还要她自个儿去写勒索信?他当她是傻子吗?
“不写!要写你自己写!”
管念念扔了纸笔,双手环抱在胸前,靠上了椅背。
“我特么识字儿吗!还我写?我写个屁!”王小虎一面暴躁开麦,一面躬身去将被管念念扔了的纸笔。
捡了纸笔,王小虎心里仍不是个滋味,闷声说:“得,你不写也成。那你得给我道歉。”
道歉?她道哪门子的歉啊?
管念念在线懵逼。
王小虎冷冷扫她一眼,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你说裘念云拿我解闷儿!”
她说的是事实啊!
管念念张口想解释,蓦地想起他今日发的这些火来,忽然间明白过来了,原来症结在这儿啊。
“小虎……”
“别叫我!”王小虎烦躁地将纸笔往桌上一扔,“你辜负了我的信任!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了!”跟着瞪了晓知冬一眼,“你!你来写勒索信!”
晓知冬是识字的,但他倒也是头一遭做这种绑架勒索的事。从前他觉得,他们虽然是山匪,但却是有原则的山匪!但现在……
“写啊!杵着干啥呢?”
“哦哦好。”
晓知冬赶忙捡过纸笔,埋头开始写。说是埋头,那真是一点都不为过——他感知到管念念那道杀人的目光后,连人带脑袋恨不得钻进石桌里头!
王小虎站在他身后,单腿踩在他凳子后头,双手环抱在胸前。管念念瞪晓知冬,他则瞪管念念。
“你把你那俩眼珠子给我收回去!改明儿你男人来了,交了银子,你连人带眼珠子都走!走得越远越好!”
王小虎说罢,尤未解气地又补了一句:“我不想再见到你。”只不过这句,却没什么气势了。
他只好踢了踢晓知冬的屁股,恶狠狠地问:“写好没!”
“好……好了。”晓知冬被王小虎吼得话都支离破碎的,弱弱地把写好的信双手呈上。
王小虎一把抢了过来,瞪眼看着。
管念念冷冷问:“识字儿么你?”
“要你多事!”
王小虎烦躁地将信折起来。晓知冬虽写得一手好字,奈何他家老大识字不多啊,王小虎拧眉看了一会,只认得其中几个,倒还看得头昏脑胀的。
晓知冬起身,问:“老大,要我去送吗?”
王小虎没搭理他,转头叫道:“胖大海!滚过来!”
胖大海颠颠地来了。王小虎将信扔给了他。
“你去把勒索信想办法扔给申屠枫!”
胖大海一手接着信,一手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神情有些意外和诧异,“我去?冬瓜写的,怎么不叫他去啊?他还去过,知道路。”
晓知冬也道:“要不还是我去……”
“你去个屁你去!”王小虎喝道,“你蠢得跟一头猪一样,送个信肯定要被申屠枫那莽夫逮个正着!你打架很厉害吗?你打得过申屠枫吗?你本来就胖得像只猪,待会被他暴打一顿,得肿成两只猪!”
晓知冬被他骂得脸一红,不敢说话。
胖大海默默吞了一口唾沫,小声说:“老大,我打架也不太行……”
“少废话!叫你去你就去!”
王小虎搡了胖大海一把,跟着拖着胖大海的胳膊就往外走了。走到洞口,回头对晓知冬喊道:“看好他们!”
晓知冬动了动嘴皮子,刚想说声好,就发现自家老大和胖大海已经走远了。
晓知冬只好将那声好字给咽回了肚子。
外头轰隆一声,天裂开一条长口子来,透出晃眼的白光。
申屠枫与申屠月淋着大雨,匆匆赶回家中。
他们刚从庄花乡回来。申屠月装作顺路来庄花乡的样子,去拜会了管家。这一拜会可好,发现管念念也没回管家。
“嫂嫂会去哪儿啊?”
进了家门,申屠月一边拿帕子擦拭着头发,一边发愁地说着。
申屠枫彼时脸早已阴沉到了极点,顾不得浑身的水,直坐到了木凳上,说:“你管她做甚?她既然要走,那便随她去!”
这话说的,可带了不少的火气。
申屠月听着,擦头发的手都不由得一滞,跟着拧眉说道:“哥哥,我早说了,你不能对嫂嫂这么凶。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你得学学。”
申屠枫瞧着她,冷不丁地说:“你既然这么明白夫妻相处之道,又何苦跟张元宗这么不对付?”
“我……”申屠月撇撇嘴。申屠枫这话,显然问到要害上了。
良久,她才泄气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家媳妇儿,还在吃一堑长一智的阶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