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着张妙韵从锦囊里拿出一些药丸和外伤药,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全部都用在了聂霆身上。
陈应有些想阻止,问:“你这是哪里来的药?用了有效吗?会不会有什么禁忌啊?”
张妙韵一句:“除了这样,我们现在还有选择吗?你放心,这些药都是医馆里拿的,虽然我不知道有什么效果,但至少不是毒药就行了!”
想着与其等死不如赌一把,陈应一咬牙,也便由着她去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敷了药之后,伤口果然没有再渗血了,昏迷中的聂霆也舒展了眉头,这便是很好的状况了。
陈应感谢了张妙韵:“谢谢你,你救了殿下,之后不会少了好处的。”
她客气推却:“我又不是为了所谓的好处,与聂大哥同行这么久了,这份情谊比什么都重。陈大哥,之后便由我代替毓苓照顾他吧。”
女子的细致的确会比男人好得太多,陈应点头同意,“那就拜托你了。”
张妙韵颔首一笑,说道:“义不容辞。”她可以近身照顾聂大哥了,是否也是他们之间的机会?她一定要消除聂霆之前对她厌恶的印象。
峡谷之下的时光仿佛过得格外的缓慢,两个经历十多年光阴再度重逢的人,虽没有说不完的话语,但是却有着一如往昔的亲近与默契。
容语用一方素锦扎起了三千青丝,淡妆相宜,青色衣衫增添明丽,她细致熟练的为姚毓苓换着药。
“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当初在谷中,你答应过我要保重好自己。”
她眼眸深处尽是心疼毓苓受的伤,素手轻抚上那些痛处,也在感同身受着。
毓苓抿唇,对于容语的责备更多是觉着至亲之人关切着的甜蜜,她说道:“说起来话长,不过我明明胸口中剑,之前旧伤也未痊愈。为何一觉醒来,竟感觉不到疼痛,甚至以为自己没有受伤。”
此时她正躺在床榻之上,容语为她更换纱布,闻言抿唇一笑,说道:“姚姚,有容姐姐在,怎么会让你承受痛苦?”
心中犹如汇入一股暖流,同时也惊叹容语不愧是师傅传授了毕生绝学的人,她如今的医术在这世间恐怕是无人能及了,自己要想修炼更精妙的医理,看来眼前就有一位不错的师傅。
她握住了容语的手,又念起为何容语会处于镇江郊外的这峡谷之下,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千秋医谷如今是否还在,种种疑惑都困扰在了心头。
于是问道:“容姐姐,别怪我问起了不该过问的事。如今世道大乱,疫尸横行,为何你会身处在这一方峡谷内不问世事?这些年来千秋医谷里的一切,都还好吗?”
姚毓苓虽然与太子一行人同行这般久,但由于他们刻意隐瞒了目的,而她自小又生长在距京千里外的济州,是不知容语是当朝出逃的太子妃,也不知道她与皇室和太子的纠葛。
提起往事与如今,重逢的喜悦便从容语的脸上褪去,这些年她也背负了太多的心事,从来无人倾诉。
对最信任的妹妹,她缓缓说起:“千秋医谷早已人去楼空,父亲离世你应该是知道的,而后……我的经历也不值一提,就游走在江南一代行医罢了。”
毓苓也难掩悲痛,容沧海去世的消息她的确知道,所以更想了解之后的容姐姐经历了什么,但现在察觉她话语的逃避,也不再去提及她不想提的一切。
容语继续说:“疫尸爆发之后,我也见证过这场人间惨剧。心碎难过后,便誓要破解这瘟疫之症,遏制它继续扩展。便躲身在这处峡谷里,日夜研究制药,只为有日能解除瘟疫。”
她话语坚定,一双清透明眸望着峡谷之上,透着苍凉和悲悯天人。她额角有着疲惫,气色较差,看得出来为了研制这病症,是舍身忘我的投入。
姚毓苓无比敬佩,小时候的容语就会用稚嫩的童音与她说着理想:“一愿世间无病痛折磨,二愿人间安乐长久。”
长大后她履行诺言,做着那么神圣的事,她的容姐姐一直都是勉励着她的榜样!
毓苓声音有些激动,道:“容姐姐,原来独身一人竟是做着这样的事情。这样看来,我……我倒是在浪费时间了,一心想要拯救江南的百姓,却没想到过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
容语鼓励着她说道:“这段时间你也在江南?上面那般危险你是如何保全自己的。不管怎么说,你不愧是从千秋医谷里出来的,只要心系百姓无论做的什么,都不是在浪费时间。”
姚毓苓回想起这几个月与齐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是眷念着也是不敢再去面对的。
既然决定跳崖的那一刻,她便想抛弃过往的一切。幸好得到容姐姐的相救,何不与她同行,助她早日研究出治疗瘟疫的药呢?
想到这里,她坚定了决心,对容语开口:“如今我也孤身一人,容姐姐与其孤军奋战,不如我一起协助你研制解药。你我皆为女子,无法如同男儿那般拎起长剑击杀疫尸,便用这种方式为大齐尽一点心吧。”
容语轻然一笑,刮着毓苓的脸蛋,说道:“傻瓜,从我们相认后,我便决定不要姐妹分离,助我制药当然只有你!”
“只要容姐姐不嫌弃我,毓苓别的不说,但采药识药是可以助姐姐的。”
哪怕这几月姚毓苓熟读了容沧海传给的医书,医术在江南之地也算难逢对手,但是在容语面前,她谦卑一切,甘愿化身小药童去配合她。
在她心中,得到容沧海真传的容语,医术才能称是天下第一,是她望尘莫及的。
在张妙韵为齐霆上过药之后,陈应带着他们父女两连夜赶路,从镇江城郊前往渝江。
虽说几人不怕累,但到了夜里齐霆还是支撑不住重伤的身体,昏迷中也发起了高烧。
此时他们落脚在一户破败的农户里,稍微清理过后以供入夜居住,张妙韵跑过来焦急的对着陈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殿下他又是发高烧又是抽筋,这下该怎么办?”
陈应跟随进来后,看着齐霆面色潮红,全身不停的痉挛,外翻的伤口有些发炎,看上去危在旦夕。
“这该如何做?我对医理毫不精通!”
看着陈应也是少见的慌张,张妙韵和张启之也是急得焦头烂额,他们也都未曾学过医,怎样救得回齐霆。
三人手足无措,这时张妙韵急中生智了,她说道:“我以前偶有读过一本医书,这种高热引起的惊厥很是危险,快速降低他的体温,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听到这话陈应便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说道:“那我现在去找一些冷水过来,用水给他降温如何?”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陈大哥你快去,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于是陈应雷厉风行的就前去寻水,只留下张妙韵和张启之俩父女在这里照顾。
在齐霆又一次惊厥之中,不停为他擦汗宽衣的张妙韵也急得不行,这样都不一定等得到陈应带水回来,她看看自己的父亲,含泪对他祈求。
“爹,殿下眼看就要不行。此时没有别的办法,女儿天生体寒,体温要低于常人,所以我想只能以我低温的身体去为殿下降温,方可救他一命。但女儿此举……实属大逆不道,败坏门楣和名节,还请爹爹原谅。”
张妙韵声泪俱下着,掩面而泣,为了自己即将逝去的清白之身。
张启之瞪大双眼,听了这个办法气血上涌,但想着齐霆的身份,他的重要性。实在说不出不许的话语,他也是一介为民好官,一路上见证齐霆成长为优秀的储君,不忍见大齐失去这么一个明君,那是国之殇、民之痛啊。
与这些相比,自己女儿的清白只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反复煎熬思考良久,点下了头:“委屈你了妙韵,且你此举殿下万一不领情,你失了名节没有名分,可当真毁了一辈子啊。”
张妙韵咬牙,狠心逼自己,说道:“这些我懂,若我这样做了之后,殿下不愿予我一个名分,也便是妙韵的命,我绝不怨恨。”
“哎……女儿呐,便随你去吧?”
张启之说完转身离了房间,在门口蹲着惆怅满怀,也是老泪纵横。
张妙韵心如擂鼓的看着齐霆,做出生平最大的一次挑战,缓缓的褪下了自己的衣衫。
她白皙的手臂抚上他的身体,神情幽幽,自言自语道:“聂……不,齐大哥如今你是殿下。或许依然厌烦我,但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曾经对你生出的恋慕之情,都不能被抹杀掉。
从前你有姚姑娘,我不敢靠近,现下她走了,你也放下对我的成见吧。我为你的牺牲是自愿的。”
她的脸颊轻轻帖慰在他胸膛,张妙韵由于早产,确实天生体温低于常人,从她身体带来的凉意,确实暂时止住了他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