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已给冉慕彤换完药,说:“我也不想有人死在这片荒漠里,我带出来的人,我也想带回去。荣皇,这一点你我想到了一处,现下让人担忧的也不是你的琉璃刹,更不是我的护卫和术师,而且荣皇后。”
荣华心里已经有答案,又还想抱有一丝侥幸,“她只是手腕有伤。”
“荣皇,荣皇后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依着我的经验来看,荣皇后的伤口之所以好不了,不止是因为药的原因,更严重的是荣皇后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无力愈合伤口。能拖到回到山庄,就要算是个天大的奇迹了。”
“以前比这严重的时候,慕彤都撑下来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荣皇,我们明天就启程,荣皇后再也耽误不得,我能想到的就是回到山庄,然后找墨音来,墨音或许还有办法。”
荣华不愿音让墨音来医治,墨音的心计太重,也难以把控局面。
但是除了墨音,他不想知还有谁能治好她的伤,救回她一命,他就像面临一道艰难的选择题,而又没有答案。
第二天。
宗祚下令启程,朝着山庄的方向回。
荣华骑在骆驼背上,尽管没有骑在马背上方便,他也一直抱着她,直到她睡醒,惺忪地问他说:“不是要休整两天吗?怎么就启程了?”
“早点动身,早点回到山庄,再加上要避开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就清早先走一段,傍晚又在继续。”
“我自己可以骑骆驼。”
“我想抱着你。”
“干嘛这么黏人?”
“想你了。”
“我不就在你怀里吗?”
“无论做什么,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想你。”
“嗯,我也如些。”
他用袍子遮着她的小脸,不让太阳给晒着,她生得白皙,他舍不得把她给晒黑了。
她索性再在他怀里睡一回,没想这一睡就睡了好些天。
自己怎么会这样,她一想就知道,她自己很有可能撑不到回山庄了。
正好是傍晚,荣华热了些吃的给她,等她吃完就要继续赶路,泓岐来给冉慕彤号脉,当着冉慕彤的面,泓岐挑好的说,但她心里明镜一样清楚,自己的身体糟糕到了哪一步,她又怎么会一点察觉不出来。
她尽量多吃了些,就该赶路了,一直到下半夜,大家才停下来休息。
她睡不着,她也不敢睡,怕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天亮的时候,太阳明明已从地平线上升起,不大一会功夫又阴云滚滚,仿佛漆夜即将来临。
巽已觉出不对劲,爬上附近最高的沙丘查看,闭上眼睛感知风里的讯息,巽已的脸色就变了,沙尘暴就要来了。
“快,快让骆驼围起来,有大风!快,快!!”
巽已大吼着跑下沙丘,大家赶紧把骆驼一只连只地拴在一起,围起一个圆,所有人都躲在中间,又以冉慕彤的帐子为中心,帐子放到最低,只够藏下她一个人。
荣华握了握她的手,命令她,“帐子没被风吹走之前,你不准出来。”
“荣华,你呢?”
“我就在外面,和琉璃刹一起尽量压实帐子的力,你在里面便能安然。”
“可是你还大家会很危险。”
“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我想和你一起。”
“慕彤,”他在摇头,她的伤口都已经溃烂了,要是再沾上了沙子,她的整条胳膊不等回到山庄就会保不住。
他捧起她的脸烙下一吻,“听话,我就在外面,风再大我都不会离开你。”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害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她单单这么一想就害怕得泪如雨下,荣华又是那样的决绝,纵使心疼,恨不能将她抱在怀里,也还是放下帐帘留她一个在里面,里面比外面安全。
沙尘暴迎面刮来,遮天蔽日,似有搬山移海之能,卷着沙子淹没一切。
不断有人在大喊抓紧,带着的东西被吹得七零八落,冉慕彤在帐子里,听见咆哮般的风声里,沙子打在帐子上沙沙响,似有万千蚕虫啃噬时发出的声音,她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沙尘暴一起在肆掠,许久不见停下,帐子上落沙子往下一沉,她就只能趴在沙地上,她在帐子里尚且如此,还有空气呼吸,外面就只混着沙子的风,有点缝隙都被沙子填满。
尽管如此,外面人都极力压住帐边,不让帐子被风吹走,不惜两三人重叠在一起,艰难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沙尘暴好似知道他们这里有活人,就使劲朝他们方向刮,想将他们活生生埋了。
巽已顶着大风,带上仅有三名风术师,奋力想把风向引开,试了又试又无能为力,风太大了,非术师之力就能抗衡。
大风之下,沙丘就跟会移动般,朝着他们靠近,只待把他们吞没。
巽已吼着对荣华说:“荣皇,这样怕是不行了,留在这里只有死,快去找绳子来,把绳子尽量接得长一些,把你自己和荣皇后绑在一起,另一端拴在驮队上,绳子放完了都还是在沙尘暴的中心,就将把绳子砍断。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被卷到天上去,你带着荣皇后借着风势能走多远走多远。”
巽已风说完,就有琉璃刹把能拿到的绳都拿了过来,吃力是把绳子打结接在一起,然后拴在骆驼上。
荣华拿着绳子一另一端,他带她走了,剩下的人怎么办?
冉慕彤在帐子里听见了,不等荣华做决定,她就在帐子时说:“这个法子就算能救命也只能救我和荣华,不如这样好了。”
她拔下了发簪子,在帐子上划开一道口,风往里面一灌,帐子里就不能再呆了。
荣华紧张得脸色发白,将她从帐子里拉出来,风太大,吹得她睁不开眼睛,她匆匆看了他一眼,就挣脱开了他的拉拽。
她的手上有伤,使不劲,她只能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吃力地解开白绢,用力在伤口上一压,渗出来的新血就被刮进风里,她疼得险此晕倒,手腕好像齐齐被削下来一样,很痛,手掌手指头又没了知觉。
“慕彤!”
荣华挥来绳子卷住她,把她和他自己绑在一起,“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她脑子里很清楚,所以异常坚定,“我要这场沙尘暴停下来,停下来!我是凤凰天命,理当庇佑芸芸众生,哪怕是一花一草,我也不许这场沙尘暴伤害,除非我不知道,我只要像现在这样,亲眼目睹,我就决不允许!”
她迎着风,抬起了她的手,听凭新的血不停从伤口里渗出来,然后被吹进风里,她用这种方式命令这场沙尘暴停下来,上苍若是承认她是凤凰天命,那便如她所愿,随她一起庇佑众生。
“慕彤……”
荣华流下了泪,抱紧了她,想要把她抬起的手一起捂进怀里,他又做不到,被她的决绝打败,亦被征服,拦不下她想要做的事。
沙尘暴当真很快就有了减弱的迹象,半个时辰过去,不止风停了下来,还下起了大雨,一解荒漠里的炎热。
湘媚帮着接雨水给冉慕彤擦洗脸上的沙子,冉慕彤靠在荣华胸口,意识是清醒的,而又虚弱地说不出话来,泓岐找来药膏,巽已给冉慕彤清理伤口,重新上药,疼出她一头的汗,她又没力气吭一声。
荣华一动不动地坐在铺了油布的沙地上抱着她,躲雨用的帐子也搭好了,抱她到进到帐子里就一直这样坐着,不敢再挪动,怀里她就像是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他怕他再有挪动,她就会在他怀里碎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