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冉慕彤不敢睡觉,又还是昏昏沉沉睡着了。
大雨一连下了五天,她便昏睡般睡了五天,身子骨只有胸口是暖的,荣华拿毯子小心翼翼裹着她,也把她身上捂不暖和。
她醒来时也觉好冷,手都在哆嗦。
他喂她喝下热汤,鱼干熬成的,她身上才有了些暖意。
想看看手腕上的伤,荣华不让她看,抱着她说:“刚上换过药,泓岐说伤口略微好些了,但需要尽量别动,让伤口慢慢恢复。”
“大雨刚停吗?”
“嗯。”
“明天就要赶路了吧。”
“宗祚已经在安排,等沙地上的水气散些了,不湿鞋就赶路。”
“这样的话,要不了两个时辰。”
“是的,这些你都别管了,我也没管,都交给了巽已和宗祚,我的任务是照顾你,你的任务是活着。”
“我挺好的,就是睡得有些久,身体还有些虚弱。”
“孩子们在等着我们回去,别的都可以暂时搁一边,但这句话一定是时时记住。”
她用力点头,孩子们在等着,他也在等着这一天,团聚的这一天。
天边彩虹遥挂,荣华抱起冉慕彤,该启程了,刚刚巽已已来通禀,一切准备妥当,趁下过大雨,气温升高没那么快,多赶些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场雨下得太大,隔三差五就能在沙坑里找到还没蒸发掉的积水,有水就能活下去。荣华大致算了算,加上原本就有水,能撑到到过山庄。
巽已拿着司南,和星术师走在最前面,尽可能找准山庄的方向,若有偏离就会绕远路。
好不容易终于能看到戈壁滩了,远方也有连绵的大山,沙漠的边缘就在脚下。
但是荣华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她这一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多,最长一连睡过七天,若不是她还有脉搏,心口是暖的,他会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
她醒着的时候也是气若游丝,多说几句的力气都没有,伤口的溃烂已经蔓延到胳膊肘,泓岐已无医治,除非是将她的有伤的整条胳膊砍下来。
他不愿意她就此残缺不全。
冉慕彤没有想过这么多,醒着的时候她都听荣华的,想着孩子们和他。
入夜,今晚是宿在沙漠里的最后一晚。
冉慕彤又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
巽已来找荣华,问荣华说:“要不派人先回山庄联系墨音?”
“不用。”
“荣皇后的胳膊已经保不住,再这样下去,保不住的便会是命。”
“墨音一定跟我谈条件,而且是我无法答应的条件。”
“大可假意答应,等荣皇后好转了,再来想办法,也可以先探探墨音的条件是什么?兴许墨音得到了太子位,对凤凰天命已不再那么执着。”
“你和宗祚就不执着了吗?”
“我已经和殿下谈过,只等荣皇后好转,就安排你们离开,墨音不插手的话,我一定能送你回去。”
荣华打从内心不愿找来墨音,又有些犹豫,想要赌一把。
许久,荣华点了点头。
巽已说:“之前一直不敢召唤云鸟,担心被墨音发现,我们也无所抗之边。现下不同了,可以让云鸟来一趟,然后传给墨音,这是最快的办法,算算日子,我们到山庄,墨音等不了多久就能到。”
“你想让慕彤换云鸟来?”
“这倒不用,只需要那只骨笛。”
骨笛细小如发簪子,冉慕彤就一直当发簪子用,戴在她的头上。
荣华取下来交给巽已,巽已马上就去找术师里的召唤师,笛声响起,但是云鸟飞来这里还需要些时间。
几天后,冉慕彤没有醒来,一直睡着,召唤师术法有限,只唤来了一只。
云鸟是一个群体,而且认主,唤不动头鸟,能唤来一只已是极限。
荣华想抱冉慕彤坐云鸟回山庄,风又太大了,她经不起,无奈之下,只能让一位琉璃刹和山庄的护卫,拿着巽已的手书去送信。
又过去两天,冉慕彤才醒了过来,听说有唤来云鸟,她也想试试,可是她没有力气,吹出的笛声音调不全,唤不来云鸟。
跟来的术师里又没多的召唤师了。
他哄着她说:“就要到山庄,不急于这几天,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我不想你再累着。”
“我不累,真的,一点也不累。”
只要能抱着她,只要她还活着,他就感觉不到累。
“荣华。”
“嗯?”
“我这会不想睡,大家也在休息,你就睡一会好不好,我想看看你睡着的样子。”
他无法拒绝,就算她要他把心掏出来给她,他也是愿意的。
他在她身边躺下,握着她的手假将睡着了,她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看似奖励他听话,睡觉乖,其实她知道他是装的,他的睫毛一直在抖动,她亲他的时候抖得最厉害,好似有眼泪要流出来。
她偎进他胸口,哼唱起那首他和她和都再熟悉不过的曲,直到她自己无力地睡着了。
春时草兮夏时花,秋结果兮冬结霜。
日复日兮倚廊下,年复年兮在西窗。
盼君归来花正好,共忆昔年旧时光。
奈何一别成离恨,泪饮桥头孟婆汤。
一世情,三生愿。
多少相思埋孤冢,只度离人不度伤。
再复醒来,她已经在山庄里,睡在柔软的榻上,榻边是守着一碗热汤只等她醒来喝的荣华。
大约十日过去,墨音到了,一个来的。
墨音先检看她的伤口,然后给她号脉,什么都没有说,先去给她熬了药,交给荣华灌她服下,药的效果比泓岐好很多,已是又昏睡多日的她,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这是药方。”
墨音没有提条件就把药方递给了荣华,但是墨音说:“我只能暂时保住她的命,保不了她有伤的胳膊,手腕的伤难以愈合,又拖了这么久,唯有趁早截掉,她还能多活几年,但超不过三年。”
“伤好不了就会没命?”
“荣华,你还不明白?她的血是凤凰天命力量的载体,反过来说,也是凤凰天命的力量支撑着她,她和命和凤凰天命的力量是一体的。现如今,力量流失,她极度衰弱,我的药只能帮她暂时缓解,也就是治标不治本。而且,我也不是没有条件,一定要我救她,我可以拼命一试,但你要答应我,无论成功与否,你与她再无瓜葛。”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是我荣华的妻!!”
“是,她是你妻,她以前是现在是,但将来就不一定了,也没这么便宜的事,我拼命去救她,到头到却什么也没有得来。”
宗祚在外面听见,推门进来说:“你肯救荣皇后,我跟你回去,杀与不杀我都听凭你处置,也不会再与你争夺太子位,墨音,这个样也不肯吗?”
“当然不肯,我快登基了,父皇已经答应退位。你宗祚还能拿什么与我争?别想着现在就能杀了我,若说还能什么人拼上性命豪赌一把,保住凤凰天命的性命,只有我墨音。”
“是你们医术师里的李代桃僵术吗?”
这话是巽已走进来问的。
墨音承认,“不错,的确需要用到李代桃僵术,用我的命来救她的命,成功与失败各占一半,若是成功了,她能活,我也不会死,寿数减半而已,但若是失败了,我会和她一起死。这么大的代价,我理当要收同等的报酬。大业的医术师里,会用李代桃僵术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我。”
宗祚不信,“不可能就你一人!?大业那么多术师,修习医术的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