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慕彤老老实实等手腕的伤口新结了痂,她才往寝殿外迈,去书房看折子。
荣华还有些咳嗽,勉强能处理完每天要紧的那些国事,琐碎的都是珑旖珊,珑旖珊真是个好帮人,只要是交给珑旖珊折子,珑旖珊都能批出重点,拿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愧是珑国的摄政公主。
“陛下,明天起要去早朝了吧。”
“嗯。”
“带冉姐姐吗?”
不等荣华回答,冉慕彤在门外冒出半个脑瓜子,“我想去。”
荣华无声默许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御医院的院判翁益川带来一个好消息,昨夜有人登门,说是研出了季之轩的下半张方子,但有个条件,需到朝堂上,见着荣华和冉慕彤的身,此人才肯把方子拿出来。
方子要不管用,还需冉慕彤的血入药,此人甘愿领了欺君之罪,就地正法。
“翁大人,此人在何处?”冉慕彤问,她不敢高兴,怕希望来得快去得也快,荣华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暂且下旨传此人进宫。
很快,一身素衣的男子随领路的宦官走进大殿。
“草民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素衣男子五官端正,身形清瘦,约摸二十六七,一举一动沉稳从容,风雨不惊,有着一股子世外高人的淡然之感。
翁益川介绍说,“陛下,此人就是臣刚才提到的。”
荣华例行问上一句,“叫什么名字?”
不曾想素衣男子回答说,“草民将药方献与陛下,陛下试过方子,再问草民的名字也不迟。”
荣华就让刘永寿把方子呈上来,他看了遍,看不出方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冉慕彤也看看,同样不觉得。
她把方子交给翁益川保管,试上一试,要是有用,她一定兑现承诺,该赏则赏。
翁益川照方子熬药,穆真负责送去宫外,给染病的人喝下,时间在这种时候似乎变得漫长起来。
冉慕彤在宫墙的阙台上看着宫外,汤药一趟接一趟送出去,终于的终于,有好消息传来,汤药虽没有加了她血的起效快,但已有控制之势,再过几天,最多一个月,笼罩已久的阴云就会散开了。
朝堂上,那男子依旧一身素人。
“可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吗?”冉慕彤问。
男子还是作答,反问冉慕彤,“皇后娘娘,是不是我想要什么赏赐,娘娘就给我什么?”
“你且说说看,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做官。”
“可以。”
“做大荣的国师。”
冉慕彤愣,荣华还没有从季之轩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这人就要求做大荣的新一任国师,她无法同意。
荣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荣华在位一日,就不会再有第二国师。”
那人又说:“会有的。陛下,皇后娘娘,荣岳渐有商贸易往来,单单止住了大荣,岳国的商队也会将新的疫病带到大荣境内。娘娘的血固然可以救命,但想要救下岳国,彻底止住整个天下,就需要草民的这方子。”
“你为什么要做大荣的国师?”冉慕彤问,觉出这男子吃定了她和荣华同意。
男子给她和荣华行礼,抛出一句令朝堂哗然的话,“因为我是季之轩之子,季思南。”
“什么!?”
冉慕彤难以置信地站了起来,想起季之轩弥留的时那话。
思南,季思南。
荣华肯定不会就这样信了,问季思南说:“空口无凭,都像你这样,不知道会冒出多少国师的血脉。”
季思南就取出了一信物,“这是父亲多年前写与我娘亲的信。”
荣华扫一眼便能确认,是季之轩的字迹。
季思南说:“我娘亲出生低微,与我父亲有一场露水姻缘,那时我父亲尚未出仕,与鬼洞老爷子结伴游历江湖。陛下出生后没多久,我父亲就离开了我娘亲,当时我父亲不知道我娘亲已经有了身孕。十几年前,娘亲重病时日无多,才书信与我父亲,这一份便是父亲当年的回信。”
季思南挽起袖子,胳膊上刺有一个季字,看得出来是很少的时候就刺下了,刺字用的染料已深入肌理,不是为了冒充身份而专门刺上去的。
荣华一点也想不起,从来没听季之轩说过这些往事。
下朝后,荣华叫来穆真,与穆真细细回忆,穆真也不知道。
穆真为此飞鸽传书给穆晋原,穆晋原也不知道,当时的穆晋原是穆家堡的少堡主,家规森严,鬼洞老爷子就不爱带穆晋原出去游历。
荣华将季思南安置在皇都的官驿,荣华或是不召见,季思南就在官驿里看医书,或是去转药铺,对国师之位似乎并不太感兴趣,之所以有此要求,全因是季之轩的儿子,所以做季之轩的接班人,继续为大荣护航。
冉慕彤派了琉璃刹,暗中盯了季思南好多天,没有盯见一点异常。
而且季思南也不与人提起自己的身份,实在是闲着无事,就去帮着发放汤药,给染病的人诊脉。
荣华还是接受不了,哪怕是季之轩的亲儿子,在荣华心里也只有季之轩一位国师。
冉慕彤没有劝荣华,这件事要让荣华自己来拿决定。
她腾抄了一份季思南的方子,快马加鞭送到箫羽手上,万幸箫羽还活着,岳皇也还安好,虽然岳国的国库因这次的和前不久的旱灾掏空得差不多了,但只要控制住了,一切就会好起来。
“阿福,陪我去趟琉光殿。”
她该去看看温静璇了,这段时间,她把温静璇当空气。
温静璇好转了些,看上去气色不错。
冉慕彤说:“我要给师父去一封信,你若有想跟我师父说的话,也可以写下来,一并送给师父。”
“我…我可以吗?”
温静璇问得极小声,勉强能听清。
她说:“你还是恽国的侧妃,给恽国国君去信合情合理,我也不会拆开偷看,放心吧。”
“荣皇后,我不是怕这个,我是怕添麻烦,疫得到了控制,但就跟人病好了一样,大荣还需要时间恢复。”
“这是我考虑的事,你想恽皇写信就只管写,明天阿福会来拿。”
“是。”
第二天,阿福去拿回温静璇的信,薄薄的信封,温静璇没有写多少内容。
“小姐,真不拆开看看?”
“不用。”
“万一温静璇是细作,把宫里的消息传了出去。”
“温静璇接触不到机密消息,能传出去的不外乎是这段时间,我又公开了季思南的药方,也就没什么可窃取的。”
穆真拿着盒子进来,把她和温静璇的信一起放进去。
穆真说:“我一会就派一队轻骑把信送给恽奕,办完这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刚刚跟荣华在书房说过了,阴云渐渐退去,我该去忙另一件了事。”
“查蒙面人的根底?”
“嗯。”
“尽力查,查不到就算了,许是我想太多,被蒙面人吓怕了,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师叔不在了,皇都就你和荣华,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我还有帮手,有旖珊,有荣恩。”
“季思南……”
穆真欲言又止,知道荣华的心结是什么,所以也没法劝上荣华几句。
冉慕彤能懂穆真的意思,她说出穆真没有说的话,“季思南可用,但荣华想要一直留着国师的位置,这样仿佛师叔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荣华也不愿见到季思南,因为见到就会想起师叔,心里会更多的亏欠。”
“唉。”
穆真啥也不说了,拿好她和温静璇的信,挥个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