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慕彤听完,她也笑了起来,笑得悲凉,“二殿下诬蔑我,不是在图一时嘴快,而是在逼着太子殿下杀了你。”
“荣华不会杀我的,荣国的储君怎么能背上手刃亲弟弟的污名?就算我没有去边境,抗旨不遵,也该由父皇来处置我,轮不到他荣华!!”
然而。
荣华瞄准荣盛的眼睛,指尖果断一松。
箭矢在夜风中侧过她耳侧,精准射中荣盛的眼睛,荣盛惨叫,她趁机挣脱开,朝着荣华跑去,拦停荣华上前的脚步,“我没事了,把荣盛抓回去交由父皇发落,我们这就回瑶园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回宫。”
荣华没听她的,绕过她走到荣盛面前,荣盛嘶吼,“谁都可以杀我,但就是你不能!?皇室最忌讳的就是手足相残,你身为太子,不顾血脉情分为一个娼妇杀我,全天下的人都会指责你色迷心窍,将来承位大统也是一个昏君!”
荣华只道,“本宫能不能又或是敢不也杀你,睁开你还看得见的那只眼睛,好好看清楚。”
“殿下,不要!!”
冉慕彤大喊,和逐风跑着去阻止,但被荣华拂了开。
荣华手上一挥,银光闪过,薄如蝉翼的长剑横着拉过荣盛的咽喉,荣盛瞪大剩下的那只眼睛,到死都不相信会死在荣华剑下。
那一剑,荣华丝毫没有犹豫,更像隐忍多时,从她失踪不见的那一刻起。
冉慕彤看着荣盛的尸体,百感交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天亮,起程回宫。
舒云来问怎么处置二殿下的尸体,荣华掀唇,依旧没有一星半点犹豫,“扔远些,喂山里的野兽。”
“这…这怕是不妥。”
舒云心惊胆颤,圣上会龙颜大怒的。
但荣华心意已决,回宫就去见荣敬天,她在东宫等消息,一等就是一整晚,第二天下朝荣华才回东宫。
她囫囵打了会盹,听见荣华的脚步声就醒了过来,跑上去问他,“父皇怎么说?有没有责备殿下?”
“你在宫里闷就接上你娘亲,换到农庄去住,忙完秋收再回来。”
“我不走,除非殿下告诉我现下是什么情形。”
“本宫自能应对,也没你什么事,不用跟本宫一块闷在宫里。”
“我担心父皇要责罚殿下。”
“该本宫受的责罚,本宫领了便是。”
他只跟她说这些,之后就叫来舒云送她回太子府。
肖婵娟正好要忙去农庄的事,她仔细打点妥当,婢子仆子多带几个,张成一并去,有张成守在娘亲身边,她放心。
房里就她们母子俩,肖婵娟才唤她的原本的名字,“慕彤,不是想和娘亲一起去吗?”
“殿下有麻烦,我要留太子府等消息。”
“什么麻烦?”
她挑要紧的说给肖婵娟听,听得肖婵娟脸色发白,“太子殿下虽有先斩后奏之权,可荣盛毕尽是圣上的皇子,荣盛犯下滔天大罪,圣上也不会要了荣盛的命,虎毒尚不食子,而太子殿下当众杀了荣盛,全然不顾兄弟之情,圣上必然大怒。”
“是的,所以我才要留下来等等消息,想个什么法子帮一帮殿下。”
肖婵娟说:“殿下不让你留在东宫,想来定是为了不再把你牵连进去,圣上要怎么罚,殿下都一力承担,慕彤,你应该留在府里,不能陪在殿下身边,那就等殿下平安回来。”
她用力点头,送走娘亲后,度日如年般等了三天,啥消息也没有,她就去茶馆里坐坐,听听茶客们在聊些什么。
掌柜的来回话,这段时间都在议论龚家和二殿下的事,偶尔提到她一两句。
她琢磨着,八成父皇封了消息,荣盛的死还没有传开。
云子初帮洛九给小闺女买麦芽糖,看见冉慕彤在茶馆里,云子初拂袍落座,“想什么想得都走了神了。”
“师父,”她朝云子初勾勾手指,小小声跟云子初细细说了一通。
云子初还算镇定,但也想不到好办法帮荣华一把。
她说:“现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说明还没有下重罚太子殿下的旨意下来,”
“关键还是在圣上的一念之间。”
“我在想要不要进宫,去母后面前诉诉苦。”
“算了吧,老实呆在太子府最好,圣上处置太子殿下之前一定会细问经过,依着太子殿下的脾气,绝对不会推诿,要打要罚全都认,你就没必要去皇后面前哭,反而让皇后左右为难。”
云子初说的有道理,她打消诉苦的念头,改去火神庙给荣华求一道平安符。
她仔细把平安符收在袖兜里,云子初看她这般宝贝,问她说:“不是很讨厌太子殿下吗?什么时候起,对荣华这么好这么上心了?”
“以前是挺讨厌荣华,相处久这段时间下来,又觉荣华有时候还是挺好的,在一些事上,他也身不由己,就拿娉婷郡主的事来说,晓得娉婷郡主喜欢他,他不想娶,但不得不顾全大局,找我把郡主气走。”
还有就是他杀荣盛,他明明手握生杀大权,却仍然要付出代价。
全因他是太子殿下。
同样的事换成平头老百姓,哥哥因为弟弟意图强暴其妻,一怒之下杀了弟弟,闹到官府来把来龙去脉交待清楚,又有人证,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云子初看她又想事想得走了神,拍了拍她肩膀,“我送你回太子府。”
“哦。”
“师父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荣华如果不是太子殿下了,你还跟着他吗?”
“啊?我没想过。”
“假如荣华就止失了圣心,你可以借这个机会脱身,接上大夫人,跟师父远离皇都,天南地北,哪里的山好水也好,我们就在哪里住下。”
云子初的话挺合她的意,她又不想就这么拍屁/股走人,吱唔半天,又说不出不想走人的原因。
她回府再等了两三天,荣华终于回来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躺在她榻上不大一会就睡着,这些天就没好好睡过觉似的。
见他睡得沉,她就不吵他了,去给他番些好吃的,可是他睡醒后一口没有吃,一句话没有听她说,就去宫里了。
莫不是有不好的事他不想跟她的讲,也不想听她问?
她找去东宫,荣华不在,说是去了父皇的寝殿,她就搬出太子妃的架式,不准告诉荣华她来了,然后她躲在书房等荣华。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荣华走进来,身后跟着季之轩。
她在缝隙里瞧,荣华面无表情,季之轩则是老脸苦闷,对荣华说:“殿下这又何必呢,圣上已不再追究,殿下大可静待一段时间,等二殿下的死彻底过去,一切就会好起来,殿下完全没必要自请戍守边境,无功不返。”
她心里一惊,不由倒抽口凉气,荣华把他自己弄到边境去风餐露宿?
荣华听见声响,拉开书房里的大柜子,看见她蹲在里面。
季之轩啥也不说了,行礼告退,换个时间再来。
她自觉爬出柜子,挤出眉眼弯弯的笑容,又实在是笑得生硬,荣华拎她去书桌前站好,“藏本宫书房里干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我想念殿下,悄悄跑来藏着,想给殿下一个惊喜。”
荣华半点不信,却又生不起气来,她已听到了,他索性把话挑开来说:“你不用跟本宫去边境,留在皇都陪着你娘亲……”
他刚起了个头还没有说完,她就打断了,是那样的坚定,“我要和殿下一起去边境,殿下不回来,我也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