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回去!!”荣华吼着对她说,万变不惊的双瞳急出从来没有过的惊慌。
冉慕彤扔出一药囊,荣华认出是季之轩今早给她的,药囊里装着驱虫的药粉,这几日营地没什么人,难免有小虫子往营地里爬。
他一剑劈破药囊,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冉慕彤故意大声提醒,“殿下,有毒,快捂住鼻子!!”
黑衣人一听,纷纷捂着鼻子往后退,荣华借此机会,果断出剑,杀得黑衣人全部倒地上爬不起来。
村里的更夫瞄见有情况,叫上村长,带着村里的年轻村民来帮忙,把还没死的黑衣人一一绑了,死了的拖去山里喂野兽。
这么一折腾,天就快亮了。
医女给荣华包扎好伤口,行礼告退,帐子里剩她和荣华,他伤的不重,过几天就能好。他后背上另有一处剑伤留下的痕,正是客栈那晚她给他包扎的。
她给他披上外袍,“还好有医女在,又是我给殿下包扎的话,肯定会出更多的血。”
注意到他的目光停在她小脸上端详,她问他,“殿下,看我干嘛?”
“没什么。”
“殿下躺会吧,医女说今早要做药粥,我去瞅瞅做好没有,给殿下盛一碗来。”
“嗯。”
他一直在看着她,直至她走出去,帐帘垂下隔绝视线,他才把目光收了回来,这女人聪明狡猾,还很机智,一袋驱虫药粉就把黑衣人给唬弄住了。
无论她到底是谁,都让他感到意外,甚至还有几分欣赏她的机智。
她若是一男儿身,在朝堂上也好,带兵开疆扩土也罢,必会有一番作为。
躺了一会,喝下她送来药粥,他领她去泰安南门城外,找到云子初安葬肖家人的地方,刻有肖家人名字的新坟一座接一座,坟头草都还没来得及长起来。
冉慕彤流下了眼泪,记不得这里每一位亲人的模样,但他们前不久还好好的,家族兴旺康泰,转眼一场瘟疫就躺在了这里长眠不醒。
“殿下,我可不可以不回营地了,离泰安城那么近,我就留在城里帮忙吧,尽我一分力,少死一位百姓。”
“人手足够,不差你一个。”
“我是肖家的后人,回肖家看看总行吧?”
“等控制住了,本宫自会领你去。”
“就看一眼。”
“一眼也不行。”
“不嘛,我一定要去。”
“会有机会的。”
“我不想等,就要今天去。”
“今天不行。”
“为什么?”
“因为本宫身上有伤。”
“呃……”
他能带她来这里,说明他的伤真不严重,她也亲眼看过,比客栈那回轻得多,但她仍然坚持留在城里,就是特不体贴他,她特不懂事。
只好先跟荣华回营地,晚上逐风回来汇报完城里的情况就要走,冉慕彤躲在一旁,荣华回了帐子里,她追上去问逐风,“城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殿下今天带我去了南门城外,路上看上去并不那糟糕。”
逐风慌忙退开好几步,“不可以靠这么近,容易染到病气,殿下派人清理过去城里的主路,才会看不见尸体,城里真的堆尸如山,城门打开的时候,尸臭味就涌了出来。”
“我不能去城里?”
“真不能,太凶险了,就这么一天一夜,已经有不少将士新染上疫病,不但娘娘不能去,娘娘还千万不能跟殿下闹着要去,殿本原本就不想回来,执意随将士们入城,国师跪着求没用,拔刀以死相逼,殿下才依了国师,先带李海回营。”
冉慕彤沉默了,送走逐风,回帐子里呆着。
她都有去城里帮忙的心,试荣华又怎么会依仗自己是太子殿下,心安理得的留在营地,让那么多将士冒死赈灾,与来势汹汹的搏斗?
就这么过去一天,村长领着村民们,带上这段时间在山上采回的草药去城里帮忙。
她远远看见,找到在草地放马的荣华,“我们一起去城里吧。”
“不能去。”
“殿下心里是想去的,别板着脸了。”
“本宫也不能去。”
“逐风都跟我说了,国师以死想逼,我也想了一整天,能理解能明白国师的用心,泰安境内所有人都死绝了也比上殿下一条命,但我觉的吧,想去就去,不给自己留遗憾。”
“你在怂恿本宫,要是本宫出了事,你小命难保。”
“殿下活着我就不会死。”
“你应该把你的命攥你自己手里。”
“我现在只想去城里帮忙,村民们都去了,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殿下也是想去的,咱们就一起好了,死不死的到时候再说,不遗憾不后悔就成。”
荣华加深了无情的瞳色,“你留在营地。”
“啊?”
他骑马就走,急得她跺脚,敢情说了这么多,他撇下她一个人去。
她追着跑,吼着跟他说:“荣华!你要是不带上我,以后只要有机会,我就和我师父云游四海,跟着我师父再也不回皇都了!!”
荣华咬了下牙,这女人惯会威胁他。
他调转回来,大手一伸把她带上马背,“威胁本宫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居然笑眯眯的,“殿下经常说我在装模作样,殿下自己就别装了,心里比我还想去呢,对吧对吧?大不了就说是我非要去,殿下不答应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国师要是又要以死相逼,那我就先一头撞死在城墙上。”
他委实一点也生不起来,又故作冷脸,“无赖。”
他一直在克制那个想去城里的自己,这两天他没有表现出来一点点,甚至克制得很好,连想都没有去想。
但就这样被她几句话说动,成功被她怂恿。
迎面微风拂面,耳畔是她得意的笑声,微微侧颜就能看见她那双清透的眼睛,轻一嗅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没有混着酒香却同样惹他恍惚,在与他记忆里的那个名字重合。
季之轩看见太子殿下带着太子妃一起来了,拂袍就要跪求荣华赶紧带冉慕彤离开,她跳下马,扶着季之轩说,“有时间跟我和殿下啰嗦,不如多抓几味几药去。”
“老臣不是啰嗦,老臣是在为大荣江山……”
她懒得听完,直接威胁季子轩,“再啰嗦,信不信我马上一头撞死给你看?”
“这,这…殿下……”
季之轩看向荣华,荣华无奈摇了摇头,一副把太子妃宠翻了天连他也管不住的样子,季子轩就只能是长长一叹,“唉……”
城里死气沉沉,数不清的尸体大堆小堆地叠在一起,等着运到城外掩埋,
李海府邸里支满大汤锅,不间断熬煮汤药,炎甲营负责洒药粉,一天要洒三次,吉城的将士最为辛苦,熬夜挖坑,运尸埋尸,城里还活着的百姓,自发聚在一起为将士们烹煮食物。
荣华让她留在李海府邸帮忙添柴烧火,无他应允,不准踏出李海府邸半步。
她试着问他,“我要是溜出去呢?”
“等着回了皇都就来本宫寝殿侍寝。”
“呵,呵呵。”
她干笑两声,最多只到李府大门口往外瞅几眼,绝不往外迈。
逐风在府衙给荣华整理了间书房,除了处理公文一类的事,荣华都跟吉城的守备军一起,守备军备受鼓舞,无不感动,誓死追随太子殿下。
冉慕彤一连几天都没见着荣华,她还在睡他已经去忙了,晚上她睡着,他又才回来。
掩埋完最后一具尸体,一场大雨瓢泼般下了起来,下了一整夜,把泰安城冲刷一新,清早阳光出来,一道彩虹遥挂天边,带来崭新的希望。
季之轩走来向荣华一礼,“殿下,大喜,昨夜四个辰内,无一人突发高热无力,疫病初见缓解,只要严格按老臣吩咐,及时更衣净手,这场瘟疫就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