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没隔一会仲元俍就和萧崇一起来了。
荣华把几份铺面的地契推还给萧崇,“多谢萧大少爷的美意,还请收回,穆家有家规,世代子孙都不准接受他人馈赠。”
穆真点头证明,“穆家的家规极为严苛,二弟收了这几处铺面,父亲会打断二弟的手。”
萧崇只好收回,送礼没送成,怪尴尬的,来之前想了好多说词,结果一句没用就被穆二公子给拒了。
冉慕彤没在院子里听荣华他们说话,她在房里给娘亲和云子初写信,昨晚荣华主动让她写信,穆真回穆家堡的时候,帮她把信带给楚将军,楚将军自会安排人把信送到她娘亲和云子初的手中。
因为荣仲两国战事不断,荣华还在不久前砍了仲国边关大将军的首级,两国关系更加紧张。
寄往荣国境内的信件都要拆开检查,有些话就不能在信里说,养鸽人可以帮她把信送到荣国皇都,但是一张小字条写不了多少,不如让穆真帮忙。
她写了好几页,告诉娘亲和云子初她挺好的,荣华也不错,她也特意在信中提醒娘亲和云子初,一定要保密,不能暴露荣华的行踪,边境烟城的将士,除了楚将军和几位心腹,都以为荣华回皇都领赏了,而宫里则以为荣华还在边关反醒。
院子里,茶水清香,仲元俍和萧崇交替试探,荣华也没有明确表态,穆家要不要在开天城添置分号,仍然是个悬念。
穆真默契配合,说:“分号一事我不参与二弟的决策,二弟鲜少出来走动,父亲借此事历练二弟,父亲出门前叮嘱了我,不准帮二弟拿决定。”
仲元俍就留穆真在开天城多休息几,“本殿下安排了画舫,昨日没能给萧大公子好好洗尘,今晚画舫一叙,赏赏护城河两岸的夜景,我们也痛快喝几杯。”
荣华没意见,穆真便答应下来。
刚刚入夜,仲元俍就来接穆真和荣华,当然还有她,仲元俍挺有心的,怕她无聊,带上正妃陪她说话解闷。
萧崇的妻室也来坐陪,她们几个女眷在画舫二楼,荣华他们在三楼,她听见有琴声,仲元俍的正妃王氏,赶紧跟她解释说:“大殿下从宫里带了几名乐师出来,为二位穆公子抚琴助兴,宫里的乐师都是皇都各府公子里选出来的。”
言下之意乐师全是男的,大殿下没有安排美女趁她不在就取乐荣华。
冉慕彤笑笑,“难怪琴声听起来大气磅礴,没有女儿家的婉转含情,极为适合男子听,为今晚的出游,大殿下费心。”
“应该的,”王氏敬她一杯果酒,甜甜的不醉人,宫里专门酿来给娘娘们喝的。
画舫停靠,往楼上送酒菜,她在岸边站了一会,开天城的夜景还算不错,热闹了一天的开天城安静下来,满满万家灯火,像坠满散落的星辰。
哗啦一声碎响,一婢子拌到了台阶,打翻端着的汤。
滚烫的汤水浇了那婢子一身,领头的嬷嬷没一句好话,过来就把婢子拖去角落打骂,她原本不想管,这种事以她现在的身份不方便管。
但听那嬷嬷在骂,“你这个从荣国贩来的贱奴,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光天天糟蹋主子的粮食,还不如把你买到青楼,伺候仲国的爷们去。”
那婢子哭着说:“嬷嬷不要卖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夜里光线昏暗……”
嬷嬷甩了那婢子耳光,“粗手笨脚不会做事,你还狡辩!荣国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你们荣国的女人,下贱,狐媚,看看你们荣国太子妃的德性,一条玉臂千人枕,亏你们太子殿下还不嫌弃,还好你们太子妃没急着生下一儿半女,要不然真是说不准在哪怀的野种,呸!”
她听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过去扶那婢子起来,“别哭了,我给你赎身。”
嬷嬷见她衣饰简单,不像画舫里的娘娘夫人们,就拽回那婢子对她说:“这婢子就是个贱骨头,从荣国来我大仲求口饭吃的贱骨头,但也轮不到你给她赎身,你是哪颗葱哪头蒜,给老娘闪一边去。”
那婢子哭着求她,“救救我,我不想被卖去青楼,我姐姐就是死在青楼里的。”
她把身上带的钱扔给那嬷嬷,“这个婢子我带走了。”
嬷嬷不肯,拦住她去路,“你说买就买,我们家主上并没有答应。”
“既然你们家主上没有答应,你又凭什么把这婢子卖到青楼?”
“我也就说说而已。”
“你的嘴是给你吃饭的,让你吃饱了饭好好给你的主子干活,你却在这里打骂婢子,你们主上难不成就是这样苛待下人的?荣国有律法,严禁贩奴,仲国也有,你知道这婢子是贩来的,你们主上也该知道,你还想息事宁人,就让我把这婢子带走,否则,你们主上就要出来给个说法了。”
她字字犀利,那嬷嬷哑了般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一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慌忙跑过来斥责那嬷嬷,“还不闭上你的臭嘴,惊动了画舫上的贵人,小心你的脑袋!”
管家把银子还给她,“这位夫人,婢子要带走您就带走,全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带上那婢子往画舫回,管家跑上来拦她,“夫人,这不都说好了吗?就不要惊动画舫上的贵人了,您往这边走。”
管家指指离开码头的方向。
荣华从画舫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仲元俍和萧崇。
荣华一句话没有,表情也没有明显的变货,但周围的空气仿似在荣华深沉的目光里封冻凝结,一朝回到入春前的寒夜里。
仲元俍飞快给萧崇递个眼色,萧崇立刻怒斥那管家,“二少夫人就是画舫上的贵人,你没长眼睛吗?没看见二少夫人从画舫下来?”
管家顿时紧张得直打哆嗦,“小人…小人在安排酒菜,一时没有注意。”
“还不快滚!明天叫你主人来萧府回话。”
“是,是。”
管家行礼告退,刚才那嬷嬷脚都吓软了,颤颤跟着管家退下。
冉慕彤把那婢子带回客栈的后院,阿福找来换洗衣物,帮着那婢子梳洗一番。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那婢子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小小声回,“春花。”
“怎么被卖来开天城来的?”
“我家原本在平兴,就是仲荣两国交界处的那个村子,前几年打仗,村子里乱糟糟的,就有贩子把我和姐姐打晕了,卖到了府城里,几经转手,卖来了开天城,杨府。”
“杨府?”
“杨府大小姐是宫里的娘娘,给老爷求了个闲差,我们这种从荣国贩来的婢子不值钱,老爷就让夫人买下了我和姐姐,另外还有好几个。”
“那么另外几个呢?你姐姐又怎么死在了青楼??”
“夫人说我姐姐勾引老爷,把我姐姐卖去青楼,没隔多久,姐姐在青楼染上了脏病,怎么治都治不好,没拖多久就不在了,”春花说到这里,呜呜哭了好久才接着说:“杨府的少爷,杨建国,夜夜要我们合欢,另几个姐妹不肯,被活活打死了,原本也要打死我,府里粗使婢子不够用,才留了我一命。”
阿福听得直抹眼泪,刚给春花擦拭身子时,看见春花一身的伤,新的旧的加在一起,数都数不过来。
荣华在窗外听见,跟穆真去逐风房里说话,这两日,穆真跟逐风挤着住。
“回穆家堡时把这婢子带上,”荣华说。
“行,你家小娘子挺仗义的。”
“明天你就回穆家堡。”
“会不会有点急?”
“出了今晚的事,你明天回穆家堡最合适。”
“我走了你就一个人在开天城,应付得过来吗?远水可是救不了近火的。”
“我有我的帮手。”
“你家小娘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