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安脸色一凌，眉头直皱，他扫视了大家一眼，才允许说：“好吧，你先坐下。我们先开会，等会轮到你说的时候，你才说。”
周德安的家长作风太严重，让人实在受不了。
石晓晖忍气吞声地在会议桌边坐下，与蒋梦颖扫视过来的目光对了一下，冲她点了一下头，才去看主席位上的周德安。
周德安今年四十岁，风流倜傥，是个有背景、想上位的强势高管；而经理蒋梦颖美貌如花，聪明能干，但缺乏农村工作经验，相比之下就显得比较柔弱。
蒋梦颖新婚不久，还未生育，所以看上去还像个未婚女孩。她成熟稳重，气质优雅，但因为脸蛋太漂亮，身材太魔鬼，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平时，她在东山农业公司那幢六层高的办公楼里走来走去，就像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牵动着大楼里所有男人的目光。
周德安胆大心细，特别爱美。他西装革履，把自已天天弄得很神气。
周德安喝了口茶，伸出右手撸了一下梳得根根一样的大背头，目光盯着左前方蒋梦颖的脸和胸，开始讲话：“我先说一下出缺席制度和请假制度，从明天开始，每天都由办公室记录出缺席情况。有事要请假的，或者迟到早退的，要向我请假。我不在的，可以向办公室主任费银虎同志请假。”
他没有说向经理蒋梦颖请假，这明显是在架空她，削弱她的权力。
周德安猜到石晓晖说的环保问题是什么，不想让他在会议上说，就一直说其它事，一直说到快中午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说：“吃中饭时间到了，今天就这样吧，有事下次再议，散会。”
石晓晖傻眼了，怎么我要说的环保事还没有说，就宣布散会了呢？他赶紧站起来说：“大家慢点走，我还有事要说。”
纷纷起立的班子成员，就站在那里不动，都掉头去看周德安。
周德安对石晓晖说：“小石经理，吃好中饭，你到我办公室里来说吧。”
石晓晖心里一紧，这既是耍权威，又是反对我说环保的事，这怎么行啊？他急了，提高声音说：“这件事很重要，我要向大家汇报一下，然后由大家来决定，到底怎么办？”
蒋梦颖支持他说：“大家就再坐一会，听他说一下，环保问题是大事，我们要重视。”
这样一说，大家才重新坐下，有些好奇地看着石晓晖。
石晓晖抓紧时间说：“昨天晚上，我们去东阳造纸厂参加一个饭局，出来的时候碰到几个农民，他们向我们反映，造纸厂把废水排放在水渠里，用于灌溉农田。我听了，非常震惊，有些不相信。今天早晨，我就开着车子去现场察看排水口，果真，造纸厂在公开向水渠里排放废水。这个情况非常严重，造纸厂的废水是。”
周德安有些粗暴地打断他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大惊小怪。这件事我们大家都知道，造纸厂的废水是经过处理后往外排放的，没有毒的。”
石晓晖这么重视的事情，被他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感到非常意外，也有些吃惊。他的脸火辣辣地烧着，呆呆地问：“这个水质，有检测报告吗？”
周德安有些不屑地说：“当然有，没有怎么行？现在上上下下都这么重视环保，没有检测报告，能让他们把废水排放进农田吗？”
石晓晖还是坚持说：“但现在的水质，跟检测时的水质一样吗？”
周德安不高兴了。今天，他的权威一再受到挑战，他哪里受得了？就提高声音说：“小石经理，不是你一个人懂得环保，重视环保，你以为我们就不重视吗？”
见刚刚熄火的会场又要起火，陆少良赶紧委婉地说：“石经理，这件事，你因为新来，可能不太了解。东阳造纸厂不仅是我们公司的骨干企业，也是县里的纳税大户，所以全县上上下下都很重视，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决定的。废水排放的事，也是县环保局同意的，还跟当地的东郭村订了合同。所以这件事，我劝你还是不要管了。否则，会吃力不讨好的。我们是同事，我是好心提醒你。”
石晓晖还是坚持已见，不太相信地问：“这是县环保局同意的？不会吧？那市环保局，还有省环保厅知道这事吗？”
见陆少良呆呆在看着他，他又说，”早晨，我在取水口取了一瓶水，我还是送到环境监测站，检测一下再说吧。”
石晓晖真是太年轻了，他说这个话，就不怕埋下祸根吗？
周德安身子一震，马上阴下脸说：“小石经理，你年纪轻轻，却是这么固执。这样吧，刚才蒋经理不是让你分管城建城管这块吗？环保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让陆经理管吧。你一个人管这么多事，也管不过来。好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下午到我办公室里来说吧，散会！”
他霸道地说着，就带着一股气，猛地站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出会议室。
大家面面相觑，但都不敢说话，默默地跟着他走出会议室。
石晓晖与蒋梦颖交淡了一个眼神：看来事情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啊！
到食堂吃完中饭，大家都回宿舍去午休。石晓晖心里有些乱，就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走进办公室。他在考虑这件事到底怎么办？他答应黄卫星他们负责到底的，怎么能不了了之呢？
周德安他们这样紧张，竟然还解除我的环保之职，说明他们心虚，有问题，否则为什么这么害怕？可他轻轻一句话，就解除了我管环保的权力，我怎么再管这件事呢？
这么大的事不管怎么行？这关系到我们的生存环境和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不管这种事，我们还当什么高管？不行，我就是要管！
石晓晖垂头皱眉想着，走上楼梯，走进二楼楼梯东则第三间办公室，那是他的副经理室。虽然门上没有写着第三副经理室，但排在三间副经理室的最西边，就是末位副经理坐的办公室。办公室大小一个样，里面的设施和布置也没有什么不同。宽敞明亮，干净整洁，看上去还是蛮舒服的。
石晓晖在办公桌前坐下不久，他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爸爸打来的，就划动面板接听：“爸，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晓晖，你小子倒好，提拔当了副经理，也不跟爸报个喜。”他爸是个民工，说话有些粗，声音也高嗓大调地有些高，“我是听你一个高中同学的爸说，才知道的。他说你当了副经理，爸为你感到高兴。”
石晓晖笑了，说：“爸，瞧你那个开心的劲，这有什么高兴的？我刚到这里，还没有站稳脚跟呢。弄得不好，我还有退回村农业合作社的可能，所以才不告诉你们的。”
“什么？”他爸惊讶地叫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已经当了副经理，还要退回去？你要是真退回村里，回来我揍你！”
石晓晖做着鬼脸笑了，说：“爸，做村主任，比做副经理好。”
“小子，你有没有出息啊？”他爸骂他，“你当了副经理，以后才有可能当副总裁。”
“爸，你这是什么思想啊？”石晓晖埋怨说。
他爸愣了一下，问：“那小子，你说为了什么？”
他爸爸一直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晒得脸焦黑，累得身子越来越佝偻，他每次回家看着他那个样子，心里就隐隐地疼。但他这样又累又苦，却一直很乐观，为他这个儿子骄傲，常常在人前夸耀。他也一直希望他当高管，给田家争光。
石晓晖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为人民服务啊。”
他爸一听，哈哈哈地笑起来，说：“小子，你有这个思想，老子支持你，也为你感到高兴。你要是能一直坚持这个思想，就有希望，明白吗？”
石晓晖没想到爸也这样想得开，就高兴地说：“我肯定要这样做。”
他爸又说：“小子，你不要以为爸不懂，爸只是不太识字，事理什么都懂。你不要含钱，钱，现在爸有。我做一天小工，也有两百多元的工钱。你要是缺钱用，爸可以支持你。”
石晓晖听到这里，眼睛一热，来了眼泪。他拼命眨动眼睛，才没有让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
“另外，小子，你要记住，要做好经理，也不能好色。”他爸讷讷地说，“也就是说，不要乱搞女人，啊，找一个好媳妇就行了。你不要花心，见到漂亮女人，心就发痒，眼睛就发亮，你就会出事。就是被你蒙混过关，也会下台的，结局也会很惨。”
石晓晖打断他说：“爸，我知道了，我会照你说的话去做的。好了，我挂了，我还有事呢。”
“慢，小子，你不要急着挂。”他爸也有些家长作风，“你就是做得再大，要是敢挂老子的电话，我就打断你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