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龙鸢的再三要求之下,Seven只好把南渚暂借给她,独自一人开车返家。
车才刚进小区,就按到了李爸爸爸的电话。
“儿子,你今晚有没有空?能不能回家吃饭?”
“好啊,我换套衣服,一会儿就过去。”Seven打开免提,边回答边将车开进车库里。
“对了,儿子……”李爸爸爸突然显得有些扭扭捏捏,与他往常爽朗的性格大相径庭,他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接着说,“你妈今天去你们彩排现场了。”
“我没见到她啊。”
“这样啊,她回来的时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Seven的脑中突然浮现朴媛媛的样子,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心想妈妈该不会是在休息室外遇见朴媛媛了吧?她曾跟夏里说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被妈听到了……
糟了!
他连忙将刚开进车库里的车又开了出来,对电话那头的李爸爸爸说:“我现在就过去!”
说罢结束通话。
车子疾驶向位于三环边上公园道临江滨的那幢红色小别墅。
当他回到家里时,瞧见李妈妈妈正魂不守舍地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大幅报导时尚界的盛事——龙纹亚洲区夏季新品发布会的准备会场以及场品创意理念说明等。
他上前把电视关掉,挨着李妈妈妈坐下。她眼里含着泪花,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遥远星球上的人似的,眼神充满了迷离与惊惶。
他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说道:“妈,听说你今天来彩排现场了。”
李妈妈妈闻声缓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慌乱无措。
她颤着声问道:“厚珉,你怎么回来了呀。”
“妈,你是不是遇见朴媛媛了?”他心里难受极了,看着李妈妈妈失魂落魄的糟糕模样,也只有打开天窗说亮话,尽力修补她心里头那个因朴媛媛的出现而裂开的大洞。
“你……你在说什么呀!”李妈妈妈别开脸,不敢看儿子。
“还记得那一年,你和爸去克里特岛旅行,本来只是到大使馆看望你们的老朋友,结果却意外听说了我被亲妈遗弃的事,你们心疼之余,立马就来看我了,还记得你那时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我是你的亲妈,你愿意当我的儿子吗?”李妈妈妈的泪已经泛滥成灾,哽声说出当年对年幼的Seven说的那番话。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我愿意。”他将柔弱的养母搂进怀里,柔声安抚她,“妈,从那一天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母亲,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儿子,你真的不会离开我们吗?”李妈妈内心深处的恐惧已然写在了脸上。
“我保证!”
“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甚至想过,是不是该把你还给你的亲生母亲,可是一想到她曾经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我就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了……”
“妈,我已经长大了,朴媛媛的事我会看着办吧。”
“儿子,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也许她曾经有过难以启齿的苦衷,如果可以的话,你就见见她,听听她的解释。”李妈妈终于恢复正常,忠厚的秉性令她不忍心看同样生为人母的朴媛媛被亲生儿子记恨,便苦口婆心地劝他,“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内心的善良。”
“我知道了,妈,照你说的办!”
“乖儿子!”李妈妈妈破啼为笑。
躲在厨房偷听的李爸爸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气氛恢复正常,连忙端着果盘与花茶走了出来。
他悄悄与儿子交换了一记眼神,笑容满面地说:“今晚本大厨要发挥十二成功力,保证每一道都是大菜,等你姐跟欢欢喜喜回来就可以开饭了……啊,对了,小渚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对啊,我未来的儿媳妇哪去了?”李妈妈妈这才发现儿子是独自一人前来的,顿时又紧张起来,“你不会是被人撬了墙角,把小渚给看丢了吧?!”
“她在龙鸢那儿。龙鸢非要留她吃晚餐,我回去的时候顺道去接她。”
“这样啊!吓死我了!”李妈妈妈夸张地拍拍胸口,一副受惊不浅的模样。
“咱们家厚珉这么帅,小渚哪舍得不要他,对吧,儿子?”李爸爸爸一副自豪的语气,眉飞色舞地说着。
“老伴,你今天说的话最中听了!快快,搀我去厨房,你那十二成功力就是都发挥出来了,每道菜也是入不了口的难吃!还是得由我亲自出马……”
李爸爸爸心甘情愿地听着老伴的数落,牵着她的手往厨房走去,顺便对儿子说:“你去楼上躺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Seven点点头,把一楼留给恩爱的老夫妻。
2、
龙鸢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忙人,晚餐后,在跟南渚喝咖啡闲聊的两个小时里,接了将近三十通电话,这会儿又被助理请去处理紧急事务,撇下她一个人喝着苦不堪言的咖啡。
她第N次往咖啡里加糖,心不在焉地拿起咖啡勺搅拌着。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轻轻振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一条新收到的信息,来自Seven,上面只写着再简短不过的三个字:我想你。
她窃喜着滑屏解锁,快速地回复他:“很好,继续想。”
她抱着手机,盯着屏幕,许久也不见Seven回复,心想要不要再回他一条“她也想他”呢?正犹豫着,Seven的信息发过来了,是一首叶芝的诗——
如我有天国的锦缎,
以金银色的光线织就,
蔚蓝的、灰蒙的、漆黑的锦缎
变幻着黑夜、晨昏与白昼,
我把这锦缎铺展在你的脚下。
可我除了梦,一无所有,
就把我的梦铺展在你的脚下,
轻一点啊,因为你脚踩着我的梦。
她刚看完诗,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又一条信息:“轻一点啊,我的心因想你而隐隐作痛,你再不说想我或者爱我,我只怕要因过度思念而成疾了。”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可怜的孩子,到那时我会呼叫120去帮你急救的。”
“没良心的人!”他回复道。
“没良心的人边喝咖啡边想你呢。”
“这还差不多!”
有一道阴影遮挡住在了她的身前,她不得不抬头看向来人。
“是你,金俊宇,我以为你已经回韩国去了。”南渚收起手机,正色说道。
“我想了很久,问自己是否是像Seven所说的,一厢情愿的喜欢你,从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悲哀的是,事实的确就像他说的那样。以前的我太自私了,以为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却不懂深思,不受欢迎的陪伴也许就仅仅是跟踪狂的偏差行为而已,你已经给过我答案,只是我不愿意接受……”
南渚沉默地听他说着。
“虽然想通了这些,但是爱了便是爱了,这感情若能轻易回收,我也就不会痛苦了,今天我不是来请求你给我机会,只是希望你谅解,在抵达‘不爱’或者‘忘却’的彼岸前,也许我仍会时常想你……”
南渚依然沉默不言。
金俊宇似乎也没想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继续说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一个比你更令我心动的人,原谅我悄悄地将你从我的心里送走。”
“我很乐意你那么做。”
“我很荣幸曾经热爱过你,今后我仍是你的头号粉丝,祝你幸福。”金俊宇终于说完了他要说的话,眼含热泪,向南渚伸出手。
她被他的真诚打动,与之握了握手,说道:“你会遇上比我更好的女生。”
“借你吉言。”他行了个绅士礼,儒雅地道别,“有机会的话会再见的。”
“嗯,再见。”
他前脚刚走,龙鸢后脚就回来了。
她急急地喝了一口早已冷掉的咖啡,缓过一口气来,才有兴趣八卦:“金俊宇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多金、有礼、谦虚、有才华,最重要的是又高又帅,这样的男人竟然落得失恋的下场,真是可怜。”
南渚并不苟同她的说法:“好男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重点不在于好坏,而在于对错,只有遇上对的那个人,你说的那些内在外在的条件才会产生附加值,否则就不成立。”
“好吧,南渚,我发现你跟Seven恋爱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口才好了太多!”龙鸢感叹道。
“我所走过最漫长的路就是那家伙的套路,自然该有一些长进的。”她口中的“那家伙”显而易见指的是Seven。
她发现他那一套套的歪理完全是从李妈妈妈那里继承来的。
跟他们相处了一段日子,她真心爱上了那一大家子,她偶尔也会羡慕被李家父子俩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李妈妈妈,想着以后跟Seven组建一个大家庭,等到她老了,也许也会变成另一个李妈妈妈。
光是想想这些光景就令她开心不已。
龙鸢见她干脆撇下自己发起呆,不满地嘀咕起来:“恋爱中的人真是光芒万丈,刺眼呐!哎哟我这单身狗的眼睛要被刺瞎了!”
“龙鸢,你不去法国找他吗?”南渚突然这么问道。
“等这里的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等夏季发布会结束,你就又该忙着秋冬新品的审查了,你猴年马月才能真正地停下来,把时间留给自己呢?”
南渚的话犀利地刺穿了她,其实她根本就是害怕……
害怕去了那里已经物似人非。
“不要逃避!”她握住龙鸢的手,想借此给她力量。
“我明白。”
她露出一抹惨淡无力的笑容。
即便她的心一直在等待,无数个夜里呐喊着他的名字,可大洋彼岸的他真的能听到她的心声吗?
她不禁有些怀疑!
3、
夜雾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笼罩在岛国之上。
月光朦胧,小小的身影蹒跚地在碎石块之间,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呼唤声,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厚珉。
他猛地转过身去,浓雾散尽,碎石也消失了,只剩下那道揪心的呼唤声,继续喊着他:“厚珉!儿子!快醒醒!开饭了!”
这语气是……
他撑开疲惫厚重的眼皮,看见李妈妈妈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摇晃着他。
他连忙应道:“妈,别摇了,再摇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做噩梦了吗?”李妈妈妈坐在床沿,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我好像是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与以前做的有些许不同,每次他梦到克里特岛上的克诺索斯王宫,除了那飘渺的天籁,隐晦的月光,丛生的乱石,就只有那个身穿红衣扎着无数小辫子的女孩的背影,如今却听到了朴媛媛的声音,是因为最近见到了她,梦里才映射出她的存在吗?
“儿子,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呀?”
“没事的妈,我大概是饿过头了,开饭了是吧?咱们赶紧下楼,姐姐和欢欢喜喜回来了吗?”
“早就回来了,他们刚才上来见你睡着了也不敢吵你,乖乖地回屋写作业去了。”李妈妈虽然还是有些担心儿子的身心状况,可他都撑出一副无事样了,她总不好再多问。
Seven搂着李妈妈妈往楼下走去,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大概就只是梦而已,与回忆无关。
吃过饭之后,李爸爸爸李妈妈就催着儿子赶去接南渚,别让她久等。
Seven开车来到餐厅时,龙鸢与南渚也刚好谈完了事情。
龙鸢一副受不了的语气,摇头叹息:“你这是连一分一秒也不肯多留给我呀,刚吃完饭就来接女朋友,怕我把她拐跑了吗?真是!”
“我想你。”他无视龙鸢的调侃,凝望着南渚娇俏的脸,用嘴型说着。
南渚回以灿烂的笑容,大方地说:“我也想你。”
“哎哟,虐死我这单身狗了,快快,赶紧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不然我要报警告你们虐待啦!”
“走吧!”Seven将南渚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顺便对也一同起身的龙鸢说,“开车回去要多注意安全。”
“知道,明天见。”
“明天见。”
南渚冲她挥手道别,随后与Seven一同上了停在餐厅门口的车。
车子刚驶了一半路程,就接到李爸爸来电,他在电话里紧张得都破了音:“儿子,糟了,你姐姐从楼梯上摔下来,羊水都破了,现在送到医院去抢救了!”
“爸,你别紧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李爸爸爸念完一长串医院名称之后,Seven对女友说一声:“坐好了,车速可能会有点快,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你要告诉我。”
南渚还没点完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向后拉扯的离心力,车子像离弦的箭飞也似的射了出去,Seven飙车的功力她早就见识过了,除了刚开始有点不适应外,其他都还好。
他顺便拨打了远在南极做考察的任国家考古队员的姐夫,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他只好作罢。
“你别着急,姐姐身体挺强壮,不会有事的。”南渚忙安慰他。
“可是她是从楼梯上摔下来啊!”
南渚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解他,只好默默地为李家姐姐祈祷。
约莫四十分钟的路程,他愣是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当他和南渚跑到急救室门外时,医生正在向神情慌乱的李爸爸爸李妈妈妈讲述待会儿正式手术的危险性。
李妈妈妈已经哭得不成样了,就算是李爸爸爸也六神无主,儿子的到来就像是为他们注射了一剂强心针,令他们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李爸爸连忙对医生说:“这是我儿子,麻烦您把情况跟他说一下,我刚才头脑晕乎乎的,也没怎么听明白。”
“好的。”主刀医生理解地点点头,转而向Seven说明,“令姐从高处摔下导致子宫开裂,羊水已经破了,虽然腹中的婴儿还没有足月,但勉强可以进行剖腹手术……孕妇如今已经陷入昏迷,这个手术有一定的危险性,家属得尽快在手术通知书以及危险告知书上签字,手术已经在准备中,签完字就可以开始进行了,由于宫内的破损情况尚未明朗,手术所需时间现在仍不能确定,这有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好,我来签字。”Seven二话不说就把所有文件都签了,他郑重地拜托医生,“请您无论如何要救救我姐姐,万一出现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请一定要保住大人!”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先准备手术。”医生对他果断的处事风格十分欣赏,点头之后转身离去。
南渚搂着李妈妈妈轻声安抚,一边握着李爸爸爸的手,用眼神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
Seven将她俩拥进怀里,故作镇定地说:“不会有事的,我们要相信姐姐,她是欢欢喜喜的妈妈,责任重大,不会轻易就撇下她们不管不顾的。”
“秀毓……”李妈妈妈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妈,你坐着休息一会儿,医生说了,手术不会这么快结束的,也许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都必须坚强,才能成为姐姐的精神后盾,对吗?”
“你说得对!”李妈妈妈连忙抹去眼泪,听儿子的话乖乖坐下来,安静地等待。
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仍然没有结束。
夜,越发显得漫长。
在Seven的再三要求之下,李爸爸爸才搀着李妈妈妈先回去休息。
她临走仍不忘再三叮嘱:“一有消息要立马通知我们。”
在得到儿子点头应诺之后,老两口才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出医院。
手术室门外长约十来米的走道上摆着八张不同长短的椅子,Seven与南渚两人在离手术室门口最近的那张挨着彼此坐着。他终于卸下了伪装的坚强,用手捂着脸,发出忧郁的叹息声。
“你没事吧?”她担心地问。
“你知道吗?十年前,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学,也是突然接到爸的电话,说姐姐昏倒了,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九个多月了。她被急救车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其间几次在鬼门关徘徊,我们在手术期间接到三次病危通知,也曾被告之双胞胎有可能一个也保不住……”
听着Seven说着陈年往事,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无助的少年在手术室门外徘徊。
他的紧张、害怕、无力,她都能感受得到。
她将他的手从脸上拨开,温柔地将他们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她相信,他会由此感受到支持的力量。
他扯出一抹略显苍白的笑容,接着说:“当时姐夫刚参加国家考古队,人在埃及,就算飞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姐姐能依赖的人只有爸妈和我,我一步也不敢走开,怕错过任何一个好消息或者……更糟的消息!”
“现在欢欢喜喜那么健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必须这么相信。”
“会好起来的……”
她低声呢喃着,像是有魔力一般,令Seven高悬的心多少安定了一些。
他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突然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生孩子了!我无法想象有一天,你躺在手术台上做着以性命当赌注的手术,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傻瓜!现在生产手术已经很进步了,身为爸爸不但可以陪同生产,还可以给孕妇唱歌讲笑话缓解压力呀,听说还有水中分娩的,总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恐怖!”
南渚没想到他对生育下一代有这么深的恐惧,这大概是因为姐姐两次生产都很不顺利为当时仍是大孩子的他留下了难以抹来的心理阴影吧。
“生孩子总归是有风险的!”他仍坚持己见。
“如果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当个丁客族,那人类迟早要灭亡的!”
“我管不了那么多!”
“幼稚!”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改以怀柔策略,“那如果我非常非常非常想生呢?”
“……”
“你也不让我生吗?”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他显然无法一口拒绝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收起这个话题,反正他们俩现在也还不急着就这个问题得出结论。
“好吧!鸵鸟!”她语带宽容地说完,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只是不想冒任何一丁点失去你的风险,你明白吗?”
“我知道,我都知道……”
“南渚,我爱你!”他说完,捧起她的脸蛋,在她娇嫩的红唇上轻柔地印上一吻,随即将她紧拥在怀。
她的耳朵贴着他心脏的位置,听着那里传来急促的跳动声,默默地在心里回应他——
我也爱你!
月亮君并没有在天际撑太久,很快就沉沦了,东方渐露鱼肚白。
4、
F城国际机场。
就算是清晨时分往来的旅客仍是络绎不绝,J。N会社的社长——逯白辰与演艺部部长李民宪一早抵达机场,来迎接他们人的是本该于日前回到韩国接受惩罚的成采秀。
就在她收拾好行李准备回韩国的时候,李民宪部长竟然又传来了社长命令,让她暂时先待着,等他们参加完龙纹发布会之后再跟他们一起回去。
采秀巴不得不用回去,一早就殷勤地跑来接机。
逯白辰坐上等待在旁的宾利车之后,问采秀:“你们M。O.D的队长是金恩雪吧?我记得她家世还不错,具体长什么样已经想不起来了……”
“是的,社长,恩雪的确是我们的队长。”采秀恭敬地回答。
“你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采秀听说过社长轻浮的个性,但她相信他不会吃“窝边草”的,便自信满满地看向他,与他四目相会。
谁知逯白辰竟然不是很满意地嘀咕:“长得俗气了一点,难怪当了不队长,你这种货色要想当一线明星恐怕是不可能了,在女团里当个花瓶混几年也就算了。”
“社长,我长得不好看吗?”采秀不满地抗议。
“好看是好看,可是……不是能让人一眼就想将你生吞活剥的那种好看!”
逯白辰的话一向很直白,听的人却尴尬得面红耳赤。
采秀虽然心里不服,可知道现在不是她回嘴的好时机,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部长之后,乖乖闭嘴。
“李部长,回头你带金恩雪来让我瞧瞧。”
“是的,社长。”李部长镜片底下的眼神略过一丝厌烦。
采秀咬了咬下唇,对于万年被压在恩雪底下这件事,她越发不满起来,现如今社长竟当面说她不如恩雪,这口气她真的难以下咽!
难道,她真的比怕事的金恩雪差吗?她绝不相信!
与此同时,君家百年老别墅里灯火通明,龙纹的工作人员几乎一夜无眠,通宵检查各项设施是否运行正常,君家老管家利叔特地命人准备了丰盛的宵夜供他们自助取用。
龙鸢双手抱胸,看着这片她用心经营呈现出来的会场——
白色的钢材与钢化玻璃构筑而成的T台架在葱郁的草皮上,两侧用白玫瑰搭起了一座座罗马柱,除了让人感觉到壮观,还用丝绸与软纱制造出浪漫与温柔的质感,每一个贵宾席旁的小几的表面都用情人草与一枝黄花这种颇具情结的小花编织缠绕着,白色的漆雕椅子透着主人的细致入微的用心。
T台的后台紧连着君家别墅的主宅。
后台井然有序,往里延伸是一间间主秀模特的休息间,可以让他们以最短的时间通过后台抵达T台。
利叔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到龙鸢身旁,感慨地说:“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呀,今天将是一场硬仗,希望不会出什么纰漏。”
她的话声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是Seven的来电,他在电话里歉然地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并且表示:“你能安排人先来接南渚过去吗?我得等姐姐脱离危险才能赶过去。”
然而不等龙鸢开口,南渚却反对:“不行,我现在过去也无法集中精神走秀的。”
“这样吧,你们俩都先待在医院,我找凌烟商量一下,万一你们赶不及在安排的时间里抵达,我们将把你们的秀挪到最终出场的Leo之后,具体的我们到时候再联系,你们安心等候消息。”龙鸢冷静地做出安排,结束通话之后对利叔简短地说明一番,利叔会意地火速去通知少爷及未来少奶奶。
君灿与凌烟在半个小时之内就赶到了会场,与龙鸢商讨出应变措施,一切都在紧张地进行着。
龙鸢的支持无疑令Seven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南渚,无奈地叹息:“我敢说,等到这件事过去之后,龙鸢一定会找你我算账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了,顶多是让我们给她当免费劳工,放心吧!”
李爸爸爸李妈妈妈也是一夜无眠,一早就赶到了医院,守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着。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李家一家人以及南渚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回原处,唯一担心的是姐姐的情况,她还安好吗?
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头大力推开,主刀医生额上的汗渍仍未擦干便赶在第一时间来面见亲属。
就在他刚要开口说明的时候,一道慌乱的呼叫声从走道的尽头传了过来。
“秀毓!秀毓怎么样了?”
“姐夫!”Seven连忙上前搀扶住心慌意乱的姐夫,并问他,“你怎么回来了?我之前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这个一会儿再跟你说,快告诉我,你姐姐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孩子出生了吗?”姐夫一脸风霜,眼中的急切以及略显凌乱的衣衫在在表示他心系妻子的安危。
“医生,麻烦您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Seven转而对被晾在一旁好一会儿的主刀医生说道。
医生体谅地笑了笑,爽朗地说道:“母子平安!”
短短四个字令一家人欢呼雀跃。
姐夫感激地握住医生的手久久不放,哽声说着:“感谢您,感谢您救了我妻子和孩子!”
“应该的,别客气,孕妇现在还很虚弱,你们暂时还不能见她,倒是孩子出乎意外的健康,等护士把他抱出来,你们就能见到了,对了,是个健壮可爱的小男孩。”
医生说完之后便去休息了。
姐夫放心之余,瘫倒在地,看他一副虚脱的模样显然被吓得不轻。
Seven将他搀扶起来,坐在长椅上。
李爸爸爸突然想起来儿子与南渚还有重要的工作在身,连忙催促他们:“这里有我们看着,今天不是龙纹的发布会首秀吗?你们赶紧去吧!”
Seven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直到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看到他活泼红润的模样才急忙忙拉着南渚往院外跑去,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但愿他们能在Leo压轴秀之前赶到会场!
5、
大概没有一场时尚发布会会开得既像舞台剧又像演唱会!
当X。Start背对观众登上舞台,底下瞬间炸开了锅,完美的阿卡贝拉和声似乎听着与记忆里略有些不同,当他们转过身来时,观众们的惊呼声更是响彻一片,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一波狂拍,记者团都乐疯了,他们除了讨论被两位巨星保护在中间的凌烟,还有他们那一身出自龙纹的、代表时尚新走向的轻奢秀服——奶白色超轻软皮质夹克颠覆季节的上了身,亮瞎所有人眼睛的是从纽扣到肩章全都采用被时尚圈唾弃万年的黄金打造,当然它不仅仅是单纯的黄金,而是以极为复杂的工序将其抽丝编织,内镶施华洛世奇超细微切面的梦幻水晶,他们每一个动作都令水晶与黄金散发出耀眼迷人的流光溢彩。
台下侧旁站着的利叔笑容满面地对一旁的龙纹助理说道:“我们家未来少奶奶太有才了!”
“没想到她除了编剧,歌唱的那么好呢!”
“他们俩最近在家里玩歌舞剧,流行歌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嘛!”利叔言语中充满了骄傲。
Seven与南渚在一片火爆的气氛中,悄然进入后台,在助理们的帮助之下快速换好服装,等到“X。Start”回到后台,他还有兴致调侃:“小烟,你完全可以取代我了。”
“身为超级粉丝,模仿你是轻而易举的事啦!”
“这主要归功于我平常给她当陪练,你要是出道,我看就没Seven这个歌神什么事了。”君灿得意洋洋地把自己的女友捧得比天高,完了还不忘正经地问一句,“姐姐没事了吧?”
“嗯,母子平安。”
“太好了!等一会儿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她。”Leo提议道。
Seven刚要应答就被火急火燎冲过来的夏里拖走了,原来在龙鸢简短地中场串讲之后,马上就轮到他上场了,他站在舞台后方,听着前方传来的阵阵掌声与欢呼声,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朝他缓缓走来的如雅典娜女神一般娉婷阿娜的南渚,展露心动的笑容。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特别嘉宾——Seven出场,这可是他出道以来的首秀呢!”
龙鸢激昂的话语结束之后,一阵闪烁如白夜里的星光似的光芒笼罩在Seven身上。他挺直身板,就像往常一样,优雅而绅士地从T台的深处走向来宾汇集的T台顶端。
他身着墨绿色的衬衣,领扣是象征“龙纹”的黄金质地的飞龙,灰白格的长款外套既有复古的味道,又突出创新的款式改良,笔直服帖,它突破了英伦西装给人的固有刻板的概念,将它融入到生活的细节里,这从他单肩背着的那个随性的帆布制造的土灰色刺绣男包就可以看得出来。
白色九分长裤将他完美的脚裸露了出来,搭配矮帮孔雀绿打底以灰色镂空雕花做为点睛之笔的新式布洛克男鞋又抢了无数风头,在场的资深时尚编辑预言——Seven身上这套时装绝对会抢占近期的时尚版面,成为众多大小品牌争相仿制的热销款式之一。
他按照彩排时的走位,亮相之后,轻松地往回走,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
远处突然仙雾弥漫,一道高挑的身影,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从浓雾深处朝他缓缓走来。
这一幕并不在彩排的内容里,他只能随机应变。
当南渚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观众面前时,离她最近的Seven简直惊呆了!
她身上的红衣与之前试妆以及刚才所穿的那套都有所不同,衣摆长长地拖了好几米,层叠的红纱延伸到了浓雾的深处,腰际盛放的橄榄枝换成了一条黄金编织的腰带,上头结有施华洛世奇与黄金镶嵌而成的长短不一的流苏,流苏上细碎的水晶珠子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以红纱编织,缀以金线镂空锻打而成的铃铛,中间发出清脆声响的是水晶。
一头黑发扎成了一根自然蓬松的四股辫,额间点上了一颗火红的水晶令她看起来就像……
就像一个空降人间的女神!
她凝望着他,而他则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绅士地捧起她的右手,单膝跪地,这个动作再度点燃了台下观众的高涨的情绪,欢呼声震耳欲聋。
“你太美了,我的女神。”他情不自禁地赞叹。
“谢谢!”
她冲他调皮地眨眨巴,抬起下巴,轻轻将他拉了起来,两人相携往T台的1字端走去。
逯白辰虽然没能坐在离T台最近的嘉宾席里,但是南渚的美丽仍然像一颗点亮黑夜的夜明珠一样深深吸引着他的目光,他懊恼地轻轻捶打了一下茶桌,将情人草与一枝黄花打扁,嘴里念念有词:“这种美丽的尤物应该属于我才对!”
“您别忘了,她是黑手道黑带四段。”李部长瞥了他一眼,提醒道。
“可恶!”
求之不可得的不痛快令他再度狠狠捶了下桌子,这下就没那么幸运了,黄花的汁液粘得他满手都是,他气闷地掏出胸前的帕子用力地擦拭着。
最后一幕,重磅登场的是Leo,他不是简单地登场,而是搭乘太阳神的马车,飞驰过嘉宾席的上方,缓缓地降落在了T台之上……
当Seven拥着南渚回到后台,耳边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回到后台的Seven与南渚拥着眼泛泪花的龙鸢,不约而同地说:“听到了吗?你成功了!”
“幸亏有你们帮我!”龙鸢感动不已。
与随之而来的君灿和凌烟默契地击掌,并感谢他们:“如果没有大家帮忙,这场秀不会完成得这么完美,今晚庆功会,我们不醉不归!”
“别!这家伙上一次喝醉的情景我至今难忘!”君灿将手搭在凌烟的肩上,想起她在《生如夏花》开机的那一天喝醉了,错把他当成Seven表白的一幕,仍有些余悸地说,“万一她又喝醉了怎么办?”
“看来,我在你心目中,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灿只能站在悬崖前哀叹了。”Seven边对凌烟挤眉弄眼,边故意挑衅好友。
君灿可不是好捏的柿子,他冲南渚说:“你可要看好你的男朋友,当着你的面都敢勾搭别人的女朋友,这种行为不跪个十天半个月键盘,怎么能行呢?”
“哈哈哈,敢情X。Start全是幼稚鬼呀!”南渚噗嗤笑出声来。
凌烟连忙附和:“没错!Leo那个家伙就更不用说了,这两只可以算是高阶的幼稚鬼!”
Seven与君灿交换了一个眼神,认命地将各自女友往怀里带。
俗话说的好:三个女人一台戏!要是Leo的女朋友音羽也在这,那还得了!!眼看她一会儿接了一辰就要来了,他们还是识相一点,把各自女朋友领回家,省得她们联合起来把他们玩死。
于是——
当晚的庆功酒会只有Leo携女友以及来自法国的贵族、他的堂哥杰西跟他的妻儿一同参加,前X。Start另两位成员则搂着各自女友回家去了。
Seven与南渚在离开君家老宅之后的第一时间回到了医院。
李爸爸爸李妈妈妈已经回去休息了,他们也几乎整晚没合过眼,而疲累不堪的姐夫挨着姐姐,趴在床边睡着了,当他们推开门时,姐姐正温柔地注视着姐夫的睡颜。
她抬起头,冲他们招招手,有些虚弱地说:“进来吧!”
他俩相携走到病床边。
Seven看着像刚从战场凯旋而归的姐姐,心里百感交集,正要说点什么,浅眠的姐夫悠悠醒了过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冲他们说了句:“嗨,你们来了!”
“姐夫,刚才我就很好奇,姐姐出事那会儿你已经在飞机上了吧?所以我打你电话是不通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姐姐出事的?”
“呃,说来你可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姐姐在呼唤我,我醒来之后心绪难宁,连忙买了一张机票,辗转好几个机场才终于赶了回来,没想到刚下飞机就收到了爸爸发来的信息,把我吓得腿都软了……”姐夫心有余悸地说完,深情地看着妻子,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Seven与南渚见状互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决定还是把这个浪漫温馨的时刻留给他们夫妻吧,于是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南渚颇为感慨地说:“原来当一个人心系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是会有心电感应的呀!”
“诶,你别把这套路套在我身上啊!万一我没有感应,你岂不是要说我不够爱你?”Seven连忙撇清,拥着女友边往停车场走边说:“我一点也不想要那样的感应,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一直、一直待在我身边,那样就够了……”
南渚但笑不语,眼中有着一丝惆怅。
他的愿望很单纯,可是她却不能保证能为他实现。
夜风荡涤着医院门前的那条街道,星空无月,略显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