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小何……
高干一边心里默念着小何的名字，一边神情恍惚的朝着季火盈所指的方向怔怔的看了又看。
月光下的远方山林中弥雾骤起，慢慢地由惨白色幻作了墨绿色，又渐渐地幻作了黑色，继而交织成几道混浊的黑色烟雾，猝然在距离高干不远处的地方汇聚一团。
渐渐地，从这团诡谲妖异的游离黑雾中走出了一个身影佝偻的黑衣少年。
这黑衣少年有着一张惨白色的脸，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弧形。
只是他蓬头散发，衣衫褴褛，朝着高干走过来的轻飘飘的时候，一袭黑衣的周遭，似乎总是有缭绕升腾的黑雾悄然跟随。
“小何……小何，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高干看着这黑衣少年，战战兢兢的蜷缩一团，“大师兄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小何？小何究竟在哪里？
令众人感到疑惑的是，他们并未看到什么“小何”，可是高干却惊魂骇目，仿佛看到了幽冥厉鬼似的。
高风看着狼狈不已，颤栗不止的高干，厉声道：“高干，当真是你害死了清音姑娘，又嫁祸给了小何？”
高干已是泪流满面，仓惶无助的点了点头，泣声道：“小何你饶了大师兄吧，以后每年大师兄都会请高僧为你超度，助你早日投胎做人，你现在就算是杀了我，也不能挽回你的性命啊！”
高风眯着眼睛，走到高干的身边，道：“小何他真的找你复仇来了？他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们看不到？”
“小何……小何就在……”高干刚想要用手去指小何，却赫然发现前方月光下的古木间一切如故，哪里还有小何的半个影子？
高干瞠目结舌，额头上早已是大汗涔涔，用手臂胡乱抹了一把，匆忙跪在地上，面对小何消失的地方接连磕头。
“你们刚才看到小何了？”高风环视着几个人，诧异的问。
但见高渐离和高林皆目瞪口呆，缓缓摇头，唯有季火盈和阿澈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高干。
高风面向二人，又问：“阿澈，盈儿，你们看到小何了？”
阿澈摇了摇头，道：“没有。”
高风道：“那为何……”
阿澈看向季火盈，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道：“其实龙石夺命散还有一种可怕的功效。”
高风道：“什么功效？”
阿澈冷冷地看着高干，道：“它也是一种致幻药物，可以让中毒者在八个时辰内，在他人的诱使下，看到平生最恐惧的人，或者是――鬼。”
高干悚然惊心，道：“啊！”
他用手指向季火盈，骇然道：“你才是凶手！”
只见季火盈冰眸冷漠，冷“哼”一声，便把脸扭向一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高干立刻爬到高风的面前，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高风，颤声道：“师傅，你看到了没有，这季火盈早就知道有龙石夺命散这种毒药，可是之前她却装作不懂，什么也不说，分明是她害死了四师叔和三位师弟啊！”
高风的心中一紧，不由得再次看向愈发诡异让人不可捉摸的季火盈。
季火盈冷笑一声，嗔道：“四师叔死了以后，你们谁可曾问我知不知道四师叔因何故身亡？”
她见众人皆呆怔不语，便又道：“我之前也是在一家客栈落脚时，无意中听几个江湖游侠说起了‘鬼哭神嚎’的这种毒药。今日误打误撞，竟然也身中此毒，于是就想试一试，看看这种毒药是不是真的那般神奇，也看一看……当年小何被冤枉致死，到底是不是高干从中作梗！”
她用讥讽的眼神看向高干，接着道：“没想到果然是高干所为！”
高风听罢，一脚把高干踹在了地上，刚要抽出腰间大刀，准备劈死高干，高干却像是癞皮狗一般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抱住了高风的腰。
“师傅，您要杀徒儿，回去了再杀也不迟，现在咱们的人越来越少，而凶手却依然躲在我们之中暗自窥笑，您杀了高干，岂不是正中那凶手下怀？”
高干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道：“师傅啊，徒儿害死小何师弟，是徒儿的不对，可是这恰恰表明，我高干不是那做局害死四师叔的凶手啊！要不然，又怎么会被凶手做局，导致现在……身败名裂！”
他用眼角的余光，乜乜斜斜的看向季火盈，那恶毒的目光像是藏了一把阴寒森冷的刀子。
高风的刀拔出了小半截，便停止了下来，他抬起眼睛，看向其他几人，似乎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高林背过身去，叹道：“高风，高干是你的好徒弟，还是你自己做主吧！”
――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是置身事外，实则是在暗打机锋，反话正说，警告高风，高干是个孽障，丢了师傅的脸面，实在该杀！
高风怒火中烧，抬起一脚，再次踹倒了高干。
高干一个骨碌便又爬了起来，又跪倒在高风的脚下，悲怆道：“师傅，您就让徒儿在死之前，为师傅在尽一份孝心，这样徒儿在死之前，也会感受一些啊……徒儿错了……徒儿错了……”
他开始抬起左手和右手，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掴开了自己耳光。
高风颔首思忖，似是一时间难以抉择，他看向高渐离，道：“渐离，你意下如何？”
高渐离缓缓地看向高干，沉默了半晌。
高干见此，马上跪倒在高渐离的面前，道：“渐离，有大师兄在，以后每过一处关卡陷阱，你大师兄势必做你们的当头炮！我现在宁愿像四师叔和三位师弟那样英勇赴死，也不愿意就这样苟且的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啊！”
他看着依然沉吟不语的高渐离，又乞求道：“啊？你就在师傅的面前说一说好话吧！”
高渐离摇头轻叹一声，看向高风，道：“师傅，不如暂且饶过大师兄，他说的不假，前方道路千难万险，机关重重，既然大师兄想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赎罪，我们不如给他一次机会。”
高风嘲讽的看了高干一眼，就此拂袖远去。
高林侧目看向渐行渐远，走进古林深处的高风，无奈的一声长叹，道：“盈儿，走。”
季火盈偷看了一眼高渐离，便跟随高林的脚步，朝着另一边的古林深处走去。
原地只剩下了高渐离，阿澈，高干三个人。
“阿澈，”高渐离负手背身，沉声道，“走，我们看看师傅去。”
言罢，阿澈和高渐离也走了。
原地。只剩下了高干一个人。
他看着高渐离和阿澈消失在视线内，匆忙起身，拔腿就跑。
现在不跑，更待何时？
高风，高林，高渐离，阿澈，季火盈，他们每个人都可能是这场阴谋杀机的做局之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情仇爱恨，又关他高干什么事？
他高干凭什么要傻到去做他们问路的石子和挡箭牌？
他有那么傻吗？
才不会。
这一切不过是他高干为了苟活性命的权宜之计罢了……
……
……
高林来到山林中某僻静无人之地，忽然止住了脚步，冷不防的问身后的季火盈，“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暴露了你和为师？”
他转过身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季火盈，嗔怒道：“为什么？为了一个死去的小何，值得你冒此风险吗？”
季火盈颔首低眉，小声嘟囔了一句，“高干他确实该死嘛！”
高林无奈的看着她，埋怨道：“但凡有人对你好，你就受不了！”
季火盈抬眼看向高林，道：“小何他是个好人！”
高林不免一声叹息，道：“小何是好人，那么你为了小何，险些背叛了你师傅！为师不如那小何，为师是个坏人对不对？”
季火盈慌忙摇头摆手，道：“不不不，徒儿不是那个意思。”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