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洄物流场的繁忙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心脏，似乎一停下来就会有了不得的事要发生。
自从确认蝙蝠粪便含有鼠药成分，负责灭鼠工作的张宁就一直心神不宁。虽然瘦子的再三保证让她稍微安了点心，可刚才特战队的来电再一次吊起她的惶恐。
特战队的关心让鼠患性质直接从民用变成了军事。虽然这种转变并不全是她的责任，可一个实习刑警只进了一圈物流场就意识到老鼠有问题，而她在物流场呆了足足半个多月却还浑然不知。两相对比，她的工作能力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张宁的惶恐，推门而入的是兽医站的胡家程。他一脸疑惑地递给张宁一叠检验报告单。
“张站长，这鼠药不对啊！”
“什么鼠药？”
还没从惶恐里醒过来的张宁有些反应迟钝。
“上次你不是让小张给我送了一包鼠药，说只要放上一点就能对现在老鼠起作用。可我反复检查了那包鼠药就是块普通石头，和鼠药根本就沾不上边。”
胡家程的声调越说越高，显然对时间浪费在一块烂石头上相当不满。张宁立刻紧张起来，这鼠药现在可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会不会鼠药的制造工艺，超出你们的检验水准？”
“不可能。”
胡家程显然对此早有准备，又从报告单抽出几张照片和另一张检验单，照片上有一个大坑，坑边站着两个手拿挖掘工具的老头。
“发现不对劲后，我就让小张派无人机再去拿鼠药的地方检查一下，结果发现河边有人在挖石头。挖出来石头的材质和外观和你送来的鼠药一模一样。我拿回来和鼠药进行比对，结果两块的光谱组成完全一样，就算查不出也不至于连光谱都一样吧。”
张宁当然知道光谱相同意味着什么，脸上的紧张顿时变成愤怒，甚至身体都颤抖起来。
“你出去，我看看报告，看完再告诉你怎么办。”
……
物流场情报组的组长室，陈炳诚皱眉盯着面前的情报组组长李策。
“这么重要的情报，为什么现在才来报告！”
“因为需要验证张宁和无名人士对话的真实性。”
李策低垂的目光扫过陈炳诚胸口，那好像是助听器的小喇叭露在衣领外，难道强势的陈炳诚也已经开始老迈了吗？
“验证结果呢？”
陈炳诚没再纠缠情报的迟到。
“使用无名人提及的方法，我们捕捉到大量老鼠。经过基因检测，从相关位置找到对应的基因编码。但是鼠药试验却发现问题，鼠药对老鼠有绝对吸引力，致死率百分百。按理说，完全能对付场里老鼠，但事实却正好相反，那些研究员到现在也没给出合理的解释。”
李策的眉头皱起来，但陈炳诚却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嗯，那就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很能合理，那点钱就想买这么厉害的生物武器，谁信谁傻。和张宁联系的人有没找到？”
“这人十分警惕，声音经过变频，信号也经过加密，非常高级，我们无法破解。不过通过从张宁手机图像的分析，我们从警方数据库里找到类似数据。”
李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兴奋。
“有屁快放。”
“他很像之前那起天卫钱行劫案的主犯，据说还是个机器人。”
机器人！
“只要把这件事要不要上报，张宁绝对跑不了，而且您也绝对是大功一件。”
李策一脸兴灾乐祸，但陈炳诚却慢慢摇了摇头。
“暂时不要上报，你想办法调查出这个机器人的位置，给我盯住他。”
陈炳诚用一支笔在桌上挠着，桌子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这是以前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只不过那时手上拿的是刀子。
“您是想收为己用？”
“先找到他，收不收的以后再说。”
“是。”
李策刚想转身离开，陈炳成却再次叫住他。
“等下，你把这消息通知给张宁，别让她知道是你通知的。”
“通知张宁？”
李策以为听错。
“那她肯定会逃。”
“那就让她逃。”
陈炳成眼露幽光。
“您是说，在路上把她！”
李策马上明白了陈炳诚的打算。这个张宁知道物流场很多内幕，要是抓起来交待出去，就是陈炳诚的能耐也得脱层皮。
“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真能逃出去，那我也大方一把，要是逃不出去，那就别怪我了。”
……
下午炽热的阳光已经撒遍车来人往的城内道路，一辆已经从物流场出来的车子，几个转弯后驶上了一条半封闭的环城公路。
“阿舅，这礼拜天怎么还上班。”
货车上名叫姜炎的年轻人，正朝旁边驾驶座的中年司机报怨。
“你不是想多赚钱吗？鼎盛工作是累点，可工资也是龙源的好几倍，就你在龙源赚的那点死工资，还赌债不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说话的是李明朗，不但是鼎盛公司的老员工，也是旁边年轻人的舅父。
“鼎盛工资真有那么高？老板不会拖着不给吧？”
姜炎虽然已经签过员工合同，可合同这种东西还要看执行的人。天洄市本来就不是什么惩恶扬善的好地方，要不然也不会放任那么一大片玄武区变成混乱之地。
“这个你放心，我在鼎盛干了这么多年，老板还从来没有拖欠过工资。”
李明朗信誓旦旦地保证。
“都是物流公司，鼎盛怎么会给这么高的工资？”
姜炎自然相信阿舅，但对高工资仍然十分困惑。
李明朗朝窗外看了看，车外除了能动的车流，就只剩下迈不开腿的路灯。
“你知道这车里运的是什么吗？”
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后，李明朗突然压低了声音。
“不是吉祥石吗？”
姜炎刚和阿舅一起在物流合同上签过字，上面写的就是“吉祥石”，虽然不知道吉祥石是什么东西。不过听名字就觉得挺喜庆，阿舅也没有为难的表情，想来应该是什么奢侈品。
“吉祥石？呵呵！”李明朗冷笑了两声“那不过是糊弄人的名头。”
“不会是违禁品吧？”
姜炎脸色一变，也压低了声音，虽然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车外川行的车流也不可能听到车里的动静。
“违禁品倒不是，要是违禁品那公司也开不了这么久。”
“不是违禁品就好。”姜炎松了口气，“不是违禁品，阿舅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虽然不是违禁品，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李明朗的声音更低了，“这玩意可是从天洄核电站送出来的核废料，一般工厂碰都碰不到的东西！”
……
中午时分的艳阳高照，并不能阻止高亢的唢呐声在七号旧坟场里宣泄自己的不满。领头的还是那个干瘪的吹唢老头，不过今天身后却足足跟了二十多人。
似乎坟场就是老头的乐谱，唢呐响起，微风拂过，半人高的杂草都开始随风起舞。
“大爷，我要尿尿？”
一个胖乎乎小孩小声打断老头一脸的陶醉。
老人完全没停下手里动作，只是抬脚朝不远处被雷劈得只剩下半棵的柳树踢了踢。小孩马上拔腿朝柳树跑去。
跑到树前，拉下裤子对着树干就是一顿挥舞。可没等小孩把树干完全浸湿，身后就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去，背后只有依稀几块光秃秃的墓碑站在那里，一点也看不出能发出动静的东西。
正在喷洒的尿液立刻缩回去，随着尿液的停止，墓碑间的奇怪声音也陡然停下。
半截柳树四周重新恢复风萧萧的凄凉状态。小孩静静在柳树前站了一会，似乎刚才的声音只是幻觉。现在幻觉已经消散，只有远处飘来的唢呐声还在宣泄借来的悲伤。
但经常跟着老头进出坟场的小孩，显然并不相信刚才声音是幻觉，环顾了一下柳树四周的墓碑，最后小心朝一面半圆形的古旧墓碑走去。
如果没记错，刚才吓到他的声音应该就是从这里发出。从小爷爷就告诉他，没事别惹事，有事不怕事。如果真有什么事惹到他头上，只要有可能，就要原样给他还回去。
慢慢走近半圆形的墓碑，虽然爷爷说的不会错，可万一墓碑里跳出什么古怪玩意，他还是做好了立马逃窜的准备。
不过直到可以一脚踢中墓碑，那里也没蹦出什么吓人的东西。在墓碑前站了一会，刚才没拉完的尿又开始用劲，重新拉下裤子，冲着墓碑就是一顿横扫。
完全解决生理代谢后的舒畅，顿时把刚才惊吓全都赶得无影无踪。拉上裤子，顺着唢呐声方向，飞快地奔跑而去。
……
鼎盛公司的货车一如往常行驶在内环公路上，可副驾驶位上的姜炎却一脸苍白地盯着李明朗。
“阿舅你不要命啦！我是欠了那帮家伙一屁股赌债，可也用不着拿命还吧！”
“瞧你这吓的。有胆向玄武区那帮家伙借钱，难道胆子比老舅我还小？我就从来不和人借钱。”
已经把手从车把上松开的李明朗，看了一眼脸色白得吓人的外甥，货车这时已经进入自动驾驶状态。
“放心，我的命可比你的金贵多了。我可是每年都上医院去检查身体的，那点辐射量和坐一次飞机也差不了多少。”
“你不是说核废料吗？”
“那也要看辐射量啊。再说了，你以为我们这车是干啥的，就那点东西，用得着这么大一辆车吗，这可以防辐射的专用车。”
李明朗得意地拍了拍车后厢。
“那公司干嘛不明说，我看那合同上写吉祥石，还以为是奢侈品。”
姜炎的脸色这才稍有和缓。
“你都吓成这样，其他人还不马上就跑了。放心，我都干了这么多年了，不是一点事都没有。”
李明朗拍了拍胸脯。
“欺骗员工，那不是违法吗？”
虽然可能不会有健康问题，但姜炎还是对隐瞒行为感到愤怒。要知道是辐射材料，他肯定不会这么快就把原来工作给辞掉。
“人家可没瞒你。他又没说这东西没辐射，去注册处也能查到吉祥石属性。只不过没人会往这方面去想，而且注册处查属性也没那么简单。”
……
广平中平刑警队副队长林雷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是会议室里的队员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仍旧激烈讨论着长平贸易场的盗窃案。
“微机器人我没有找到有用线索。”
李觉明朝桌上队友汇报着自己的查找情况。
“我觉得和这案子和微机器人关系不大。”
唐工敏在旁边插嘴。
“可货物损失是稀有金属四成，普通金属两成，一成是光纤，其他杂物占两成，分明是月影公司微机器人的材料配比啊！而且只有微风通道才有进出的破绽，这也太巧了吧？”
李觉明显然不同意唐工敏的观点。
“可那天晚上微风通道有开启激光防护，就算微机器人也不可能进来”
唐工敏也据理力争，李觉明砸了一下桌子。
“要是有办法能恢复监控就好了！”
一个名叫苏保直的中年刑警似乎想起什么。
“老林，上次你帮黄队办的那个劫案，是怎么弄到劫犯照片的？”
“嗯，什么？”
林雷谨似乎被苏保直的突然发问打扰了美梦，猛得抬起头。桌上队员都有些面面相觑，在审案会议走神，林雷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苏保直这才发现林雷谨的脸色有些不对，连忙关切地扶住对方肩膀。
“老林，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可能没睡好，有点走神了。”
林雷谨连忙把手里手机放回口袋，重新收拢心神。只是精神仍旧没法集中到窃件。
刚才儿子给他发来一段长消息，说他用黑客手段破解了一台入侵电脑，结果在电脑上找到了和天景国特战队有关的资料。资料里还有一个名叫乌语特战队员的信息。
其实在乌语一进队，就有黑界朋友告诉他这个乌语是天景国特战队成员，是专门来调查他和黑界来往情况的。
他当时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特战队如果真要查他应该派个更像警察的人来才对，而不是这种一看就让人心生警惕的家伙。
可看完儿子的资料他才明白，这哪里是来调查他，分明就是在掩护调查儿子的事实。按照儿子所说，特战队很可能在找什么东西，而且还没法直接上门去找。只是要凭现有的信息去判断特战队在找什么无异大海捞针。想到这，他转头看了一眼侧对面的乌语，乌语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也扭头看向他。
两人目光对上时乌语突然扬起一脸的痞笑，笑容中完全没有下级对长级的敬畏。林雷谨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这是想直接摊牌吗？也好，他还真不相信儿子会干出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再说特战队他也不是没有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