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手忙脚乱关掉手机，漆黑墓室这才重新恢复往常静默。这几天真是忙昏了头，连手机都忘了关。刚才响铃，隐约听到外面有奇怪动静，现在只希望别被什么人给发现。
静静站了一会，墓室里终于只剩下心跳还在呯呯作响，正想把墓碑移开一条缝。可手刚碰到底座，外面就响起哗啦啦的声响，手立刻又缩了回来。
又是一阵无声静默，声音听着好像雨点淋在地面的动静。难道是下雨了？声音很快消失不见，按捺不住心里好奇，轻轻把眼睛凑到底座的缝隙。可刚一贴近，一股水流就顺着脸颊钻进脖子。
真下雨了？下意识用手摸了一把脸上雨水，味道怎么有点怪怪的。
缝隙外已经看不到人影，小心把墓碑移开，迅速从下面钻出来。
移回墓碑，终于看清碑上水流的痕迹。用屁股想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缺德的混蛋，差点就想破口大骂，不过生存危机还是让他强行按下心头怒火，气冲冲朝坟场外走去。
……
李明朗驾驶的货车，经过两个小时的奔波，终于来到秋泽中区暮前路的“鼎盛物流公司”大门前。
大门斑斑锈迹，旁边围墙到处是补丁。只有门上崭新的“鼎盛物流公司”六个大字，说明公司仍然在正常运转。
破旧大门对面，是一片高低错落的开阔地，无数小土包铺满开阔地的四处角落，土包上立着一个个破旧的墓碑，而入口大门上写着“二号坟场”六个黑体大字。
字虽无声，名却渗人。这样一个虎视眈眈坟场蹲在旁边，最后只有鼎盛物流和几家规模更小的作坊留了下来。而这些作坊的订单，很多都来自看上去也不怎么景气的鼎盛公司。
货车顺利驶入厂区，李明朗笑呵呵地和路过员工打着招呼，大家有说有笑地忙碌着，最后货车在仓库大门前停下来。
两人很快下了车，空无一人的货车在自动驾驶系统的控制下，驶入同样空无一人的卸货区。
卸货区很大，有两千多平米，但一个员工也看不到，只有无数安静的机械手，静静缩在自动升降机四周。
卸货区里足有五十台升降机，虽然只有五台在开工运行，但如此规模的输送能力，即使在天洄市也不多见。如果再加上残破不堪的大门和外墙，大概整个天洄也只有这一家如此表里不一的物流公司了。
货车车厢被层层打开，一个金属箱被机械手从车厢最里层慢慢抓出来。当机械手即将把金属箱送到升降机上时，尖利的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卸货区。
“一级警报！一级警报！小型生物进入卸货区。”
……
离开坟场的瘦子终于在聚龙河边停下脚步。
前面是一片足以遮挡自己的灌木丛，背后是距离坟场两公里的聚龙河岸，真要有人打扰，自己肯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观察完四周环境，马上掏出手机。刚才的响铃是防疫站张宁的来电，对方还有一半钱款还未支付。拨通号码，手机屏幕上立刻出现张宁气得快要发疯的狰狞面庞。
“姓关的，你到底给我什么鬼东西！人家兽医站怎么说是块臭石头！”
本就怀疑鼠药有问题，又被瘦子接二连三断掉通讯，最后甚至直接关机了事，张宁已经快被气疯了。
“我的东西连黑界都不一定有，兽医站他懂个屁！”
瘦子立刻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姿态。
“光说不练有屁用，你要是拿不出证据，那一半定金我可不付。”
看到瘦子表情不像是假装，张宁心情这才平缓一些。不过脸上的威胁却一点也没撤下来。
“你拿几只活老鼠来实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那些老鼠一抓一个死，你让我怎么进行实验？”
张宁立刻瘦子提议嗤之以鼻。
“那些老鼠我加入了某种特殊的心脏病基因，一只一只抓肯定会被吓死，只要你五十只以上一起抓，保证一抓一个准。”
瘦子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自得，显然对这种设计十分满意。
通讯很快结束，放下手机的瘦子再次小心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影，这才重新拿起手机，小心点开屏幕下方一个小按钮。屏幕上立刻跳出黑白相间的指纹锁，确认过指纹，指纹锁却并没有消失，而是从黑白色转换成了鲜红的图案。
口袋拿出一把小刀，用刀尖在左手拇指上一刺，鲜红的血液立刻从指尖缓缓流出，赶紧把快要淌出指尖的鲜血滴在指纹锁上，又重新把右手拇指按了上去。不一会鲜红的指纹锁终于从屏幕中央完全消失，只剩下已经开始干涸的血迹，还停留在屏幕中央。
而在没被血迹沾染的屏幕下方，可以看到一个清晰的阿拉伯数字“2”，数字旁边还有加、减、确认三个按钮。
瘦子在减号上按了一下，屏幕下方的数字立刻就从二变成了一，然后一个确认框跳了出来。
“第二次基因遗传操作即将关闭，是否确认？”
用力在确认键上按下，手机终于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有已经模糊的血渍，还不情不愿停在屏幕中央，似乎这里才是它永远的归宿。
只是在他没注意到的天空，正有一架无人机悬停在高空，无人机正伸出一杠短枪，枪头是一枚明晃晃的针头，针头嗖地一下朝瘦子就射了出去，射出时空中甚至闪过一道亮闪闪的电火花。
……
鼎盛公司控制室，一个年轻人正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控制台上突然响起刺耳的“哔哔”声，吓得年轻人差点把手机直接扔出去。当他看靖屏幕上红通通的警报提示后，立刻也跟着警报叫起来。
“警报！警报！”
“闭嘴，看看警报哪来的。”
一个络腮胡中年男子，一巴掌拍在不停叫嚷“警报”的年轻人头上。
“老周，快看，卸货区的。”
几个控制员都从休息室冲出来，其中一个平头中年人指着显示屏叫起来。
只见卸货区的警报灯正不停闪着红光，很快画面就切到主屏幕。
屏幕上，三只老鼠正绕着升降机不停绕着圈子，其中一只还试图寻找可以攀爬的路线。只是升降机光滑的金属外壳，让老鼠利爪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但似乎升降机上有什么美食在诱惑老鼠的神经。即使爬不上升降机，老鼠仍旧不停围着圆台，拼命绕着圈子。
“那上面是什么货？”
周姓的络腮胡男子，有些不解地看着屏幕上的老鼠。
因为卸货区是按照三级仓库标准来建造的，不要说老鼠就是蚂蚁，都未必能爬进一只，所以以前从未发生过误入老鼠的险情。只是老鼠这种生物本就防不胜防，偶尔闯进几只，倒也不算太稀奇。只是这三只老鼠都绕着一台升降机转，是几个意思。难道它们还想乘升降机，去什么地方逛逛不成？
这时升降机四周的三只老鼠，似乎对乘坐升降机失去了兴趣，突然停下脚步变得慌乱起来。不一会，三只老鼠全都朝卸货区其他地方蹿了出去。
“一号升降机上是李明朗刚从内物流场运回来的吉祥石。”
刚才喊警报的年轻人，已经把升降机上的货物资料调出来。
“吓我一跳，原来是耗子。”
操作员明显放松下来。吉祥石他当然知道，那不过是鼎盛公司储存货品中微不足道的一项。只是旁边的络腮胡，脸上表情却愈加凝重。
“看好货物，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把那三只老鼠给我抓起来。”
络腮胡边说边拿起通讯器，接通老板的电话。作为控制室主管，他可是少数知道公司真实经营项目的人之一。
虽然不知道老鼠为什么会对核废料感兴趣，但他却知道这东西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厂子里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
鼎盛公司的老板石建君，个头不到一米七，体重却接近一百五十斤，这时他正站在监控屏幕前。
屏幕上是仍在卸货区转悠的老鼠。卸货区里到处是犄角旮旯，即使机器人出场，仍旧拿老鼠毫无办法。而诱捕计划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只好任由老鼠在卸货区里横冲直撞。
而屏幕另一边是早已封闭起来的升降机。虽然里面货品安然无恙，但石建君仍然十分紧张。这几只老鼠明显就是想进入升降机，可里面只有一堆核废料，老鼠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老板，你叫我？”
这时李明朗从门外跑进来，看到石建君站在屏幕前，立刻满脸堆笑地凑过去。
“你的车有没去过其他地方？”
石建君没有转头，只是表情严厉地开口。
“什么？”
李明朗被石建君脸上的阴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你车上有老鼠，你出车的时间有没拐到别的地方去？”
旁边络腮胡小声提醒，他和李明朗都是鼎盛老员工，他也不想老熟人掉什么链子。
“没有啊，天地良心。老板，你也知道我这个从来都守规矩，别说拐到别的地方，就是路上停一下也是没的事。不信你查一查行车记录就知道了。”
虽然以前李明朗确实有半路拐过其他地方，可今天带侄子第一次接货，他还真没违反公司的章程。
“那这老鼠哪来的！”
石建君敲了一下键盘，屏幕画面立刻变成李明朗的货车刚进入卸货区时的情景。
只见三只老鼠正麻利地从货车驾驶室里爬出来，灵活地躲过重重开合的大门，钻入卸货区就没了踪影。
“会不会是内物流场那边来的，那边好像在闹老鼠。路边都是捕鼠机器人，听说闹得可凶了。”
李明朗突然想起上午进内物流场时，路边机器人正从下水道出口成堆地往外搬老鼠。
石建君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陈炳诚的电话。电话接通，两人聊了一会，石建君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
“行了，估计就是物流场那来的。他那老鼠弄得厉害，还警告我这老鼠不一般，贼精上了天，都快把他弄破产了。”
石建君笑着收起手机。只是手机还没收起，控制台突然响起标准的机械控制声。
“二号货物正在入库。”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因为控制台上根本没人在操作。而屏幕上空无一人的升降机，已经朝地下仓库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