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陷入了一片悲伤的气氛。
晏舒青没有想到,李怀瑾安然无恙的回来,而盛婵却回不来。
盛婵,那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姑娘。
她曾经想,盛婵这样的人一定能长命百岁。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她没有深情,待人的态度莫测变幻,总是没有真心。
聪明有余,但是不算是极为聪慧。
像是这样的人,没有软肋,最是容易活下来的,因为没有什么能伤害她。
不过,她没有想到,盛婵终有一天也坠入了名为爱的深渊。
她觉得脸上有些发凉,手背一抹,手背上一滩泪痕。
她还是不相信,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真的就这么去了。
会不会下一刻,她忽然坐起身,“你们都被我吓到了吧,嘿嘿,其实我是骗你们的!”
然而,晏舒青并没有等到这一天。
洛阳城下了三天三夜的雨。
潮湿的空气让久不见太阳的人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到了下葬那一天,晏舒青一身素色,站在满山遍野皆是山花的墓前,亲眼看着她下葬。
棺椁是用琉璃打造的,里面的姑娘像是睡着了一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睫毛微微翘起,似乎总是挂着笑。
天空阴沉,黑云席卷着天际。
今天没有下雨,可是天气阴得很。
易然没有来,他始终不相信盛婵真的死了的事情。
而易夫人也哭了好些天,她是真的喜欢这个招人疼的姑娘。
她甚至有想过,不介意门第,将这讨喜的姑娘娶进门做儿媳妇。
可是,她这个愿望却是落空了。
下葬,封土,立墓碑。
葬礼结束,可是心中的阴影却不会这么容易消散。
晏舒青每每做梦,都能梦到那张笑脸,往往都是哭着醒来。
春梨和水生每次听到哭声,都会来陪她,可是真正折磨的还是晏舒青。
扬名阁闭门许久,可是自从晏舒青醒来的消息传开了之后,许多人都会从门缝里塞纸条,想要晏舒青重新开张,帮他们扬名立万,成就心中所想。
晏舒青看着那一封封信,心中更加疑惑,更加踌躇。
她从始到终,都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甚至她开张扬名阁的目的也不是赚钱这么简单,她是真很想帮助那些人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是如今,她却有些迷茫了。
那一封封带着急迫和热忱的信被她放在了盒子里,她愣神地坐在窗边,看着夕阳下的洛阳城是怎样的的美丽。
“姑娘,有人想要见你,说是你要是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春梨敲门进来,说了一长串。
晏舒青有些好奇,想见见这个人。
等她见到了人,眼中黯淡许久的光芒再一次被点亮。
眼前的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脖子纤细,骨骼纤长,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而真正让晏舒青觉得讶异的是,那双眼睛太熟悉了。
那双葡萄似的眼睛像是裹着水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水泽和狡黠。
晏舒青忍住脱口而出的“盛婵”两字,眼中的光再一次熄灭。
怎么可能会是盛婵呢。
她亲眼看到冰棺下葬的。
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脸上的笑几乎淡得不见。
“晏老板,我就说你见不到我一定会后悔的,老朋友来看你,不是你是惊喜还是惊吓?”女子笑吟吟开口,“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盛,单名一个蝉字,千里共婵娟的婵。”
“盛婵?”
晏舒青瞳孔骤然放大,“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盛婵笑着勾住了她的脖子,“我本事通天,命大着呢,只不过这些天我和这个身子的锲合度不高,今天才用得顺手,怎么样?虽然这个皮囊没有我之前好看,但是在乱葬岗我也只能找到这个勉强契合的身子了。”
晏舒青像是听天书一样。
只看着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心中惊讶程度比重见盛婵更来得多。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盛婵一笑,“不逗你了,其实我早在之前就做了第二个准备,你也知道我为人,是个不会做赔本买卖的,我事先准备了一个快要死的姑娘……反正其中事情你听了也不懂,不过就算是借尸还魂吧。”
晏舒青消化了这段话用了好些时间。
她回过神,“那你为什么先来找我,而不是去找易然?你喜欢他,而且你死了之后,他有多伤心我们都看在了眼中,我想她也是喜欢你的。”
盛婵笑了,“你觉得他喜欢我,那是因为他觉得愧对我,不是真的喜欢我。”
晏舒青从来没有在盛婵嘴巴里听到过这么探究人心的话。
盛婵不懂,人们的喜怒哀乐,她只是尽可能模仿。
除了喜欢易然这件事情,她开始活得像是个人了。
盛婵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我死了这一遭,总算是明白了你们的所有奇怪的情绪,我今天来也只是想让你好好生活,当初选择入梦是我做出来的决定,你们不必觉得愧疚。”
盛婵挥了挥手,转身就要走。
晏舒青叫住她,“你不要去看看易然吗?”
盛婵举在头顶的手甩了甩手腕,“算了,他伤心几天就过去了。说到底,他对我也只是愧疚,和你与李怀瑾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我之前喜欢粘着他,这一下子离开他不适应罢了。”
“你难道不认为他喜欢你吗?”
“喜欢吗?”她唇边泛起苦涩笑容,“他当然是喜欢我的,很难有人不喜欢我。不过喜欢不是爱啊,这男人啊,爱上一个姑娘往往都是一见钟情,他第一眼见我时就没有生出爱意,以后的感情只能叫做陪伴后的依赖。就像是你养个小猫小狗,忽然有一天他不见了,你也会难过不是?”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一见钟情,有一见钟情的道理,可是你知不知还有一个词叫做日久生情?”
“你不信我说的?那你回去问问李世子,当初对你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
晏舒青伶牙俐齿,可是遇到了盛婵,只觉得一句句都打在了棉花上。
晚上李怀瑾来找她一起吃饭,见她胃口好了很多,心中也开心起来。
看来晏舒青是走出来了。
自从盛婵没了之后,她便每天都食欲不振,有的时候甚至一天不吃东西。
李怀瑾见她胃口好了,将她平日喜欢的菜全都移到了她面前。
吃到了一半,晏舒青放下筷子,一双眼睛盯着李怀瑾,“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晏舒青托着下巴,将盛婵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怀瑾闻言,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
他并非冷清冷血,盛婵的死像是一个看不到的乌云遮在他和晏舒青中间。
他们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
“你快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个……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扬名阁,你知道吗?”
“啊?”晏舒青还真不知道,“难道是更早?”
“就是那天上元灯会,你扮作了狄馨儿。虽然蒙着面纱,但是你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你。”李怀瑾想起那时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笑。
“你知道那个人是我?”晏舒青以为李怀瑾并不知道。
“自然是知道你是假扮的,不然真的狄馨儿身上怎么会有刘定安的玉佩?”
“所以你想要捉刘定安的小辫子,然后就接近我?不对啊,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你回答的都是什么?”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觉得这个姑娘和其他人不同。只不过那会儿我以为你是……刘定安的红颜知己,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人,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晏舒青听着脸上有些发热,一双眼睛像是盈着十月秋水,映着枫火夕阳,看着就让人疼。
李怀瑾喉结一动,俯身亲吻上那樱花瓣似的唇。
她刚吃了桂花糕,这桂花糕上抹了一层桂花蜜,沾染在唇上甜得更是腻人。
晏舒青眼睛泛着水汽,又慌又忙地推开了他,将脸埋进了李怀瑾的怀里,不敢向别的地方看去,脸红得发烫,像是煮熟的虾子。
“你疯了,这么多人在这,你怎么能……怎么能亲我。”
李怀瑾握住了她的手,摆弄着她纤细的手指,“没忍住。”
说着,便环住她的腰,声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舒青,我们成婚吧,我不是柳下惠,再这样下去我可忍不住了。”
晏舒青听懂了他说什么之后,脸上更红了几分。
李怀瑾看在眼中,桃花似的眸子深了几分,放在桌子上一锭银子便拉着晏舒青的手跑去了幽暗的深巷。
他将人推在巷子的墙壁上,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抬着她的下巴。
晏舒青被这双眼中的光吓得有些畏惧,抬手推着他的胸膛,“你……你怎么了?”
“舒青,我好喜欢你。”他俯身,带着薄荷的气息席卷着她的嗅觉,他额头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声音变得嘶哑,“喜欢得不得了。”
晏舒青在梦中经历过人事,若是此时还不知道李怀瑾怎么了,便有些做作了。
她大口喘着气,胸膛一起一伏,像是驯服一个野兽一样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脖颈,“我也喜欢你。”
李怀瑾餍足地眯着眼,绵密的亲吻落在她的唇瓣上。
两人呼吸胶着在一起,梅香和薄荷的清冽纠缠子在一起,难舍难分。
一团圆月裹在了云朵里。
晏舒青纤细的手像是梳子,插在了李怀瑾清爽的发髻中,连指尖都泛着红。
李怀瑾亲吻着她手腕内侧,微微抬眼,瞥见了晏舒青向来清丽的脸上浮现出蔷薇花般的娇美,只觉得“嘣”一声,那个唤作理智的弦断了。
他觉得自己要炸了。
他一改之前的温柔,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猛兽撕咬着猎物,痛得晏舒青唇中不禁溢出一丝嘤咛,“呜,痛。”
他环住了她的腰,找回了些许理智,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大口大口喘气,“抱歉,我刚才吓到你了。”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滚落,粗重的喘息声在这幽深的巷子里格外羞人,他正努力将自己生出来的欲望压制下去。
晏舒青不忍见他如此。
微凉的手指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唇瓣颤抖地吻在了他滚动的喉结上。
她眉目带着娇怯,像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蔷薇花。
“舒青,舒青。”
他的气息再次紊乱,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欲说还休,欺身吻上去,不再有所顾忌,如画的眉眼如同魔障般泛着猩红。
他轻咬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周,“我放过你了,是你没逃开。”
他抱起了她,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过了围墙,将人放在了红帐内,勾手合上纱帐,遮上了无边春色……
今晚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