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欢闻言,从晏舒青进门到现在她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一个秘密,她以为只有自己和娘亲知道。
没有想到,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竟然也知道?
赵清欢眯了眯眼睛,以为晏舒青在炸她,“什么秘密?”
随之她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惆怅和苦笑,“若我能知道她的秘密,又何须落到如此境地?”
“因为必须有人替你做那个出头鸟。”晏舒青简言,“你这个人做事小心谨慎,一旦此事暴露,出头鸟会被莫姨娘弄死,而你依然可以苟延残喘。”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秘密。”
赵清欢态度表示得明确。
晏舒青轻轻地挑了挑眉毛,“此事若有你参与,能省时省事罢了,没有了你浪费些时间道也无妨。”
“只可惜——”晏舒青话锋一转,“假如赵琅知道了这个亲妹妹一直都是在欺骗于他,不知他会报有合种心情做出什么事情?”
说着她唇角一勾,头微摇着转身离开。
就在她要踏出院子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赵清欢的声音。
“我还要五成的赵家产业——”
晏舒青伸出手指,“一成。”
“三成!不能再少了。”
晏舒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抬脚就要继续走。
“好。”赵清欢妥协的声音再一次从身后传来,“我可以告诉你。”
晏舒青笑着转身,又回到了房间内。
赵清欢谨慎地将门窗都关好,开始讲述着她所知道的秘密。
家中的小少爷并不是莫姨娘和赵老爷所生,而是赵姨娘和她青梅竹马时的相好勾搭所出,想要在赵老爷死后吞并赵家财产。
晏舒青眉头一皱。
这种事情若是没有证据呼唤指认,只怕没有人会相信本本分分的莫姨娘竟然会偷汉子,而且还让赵老爷白白带了这么些年的绿帽子。
“你可有证据?”
“你可知我娘是怎么疯的?”赵清欢唇瓣扬起一份苦涩,“他就是亲眼看到了莫姨娘和她的老相好在一起行那苟且之事,结果不小心撞翻了便上的花盆,被莫姨娘身边的丫鬟抓个正着。”
“既然是当场抓到了,你又怎会知道?”
“我娘心里清楚她知道了自个儿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为了保我性命,她就开始装疯卖傻,活着一口气将这个事情告诉了我。”
“你是说你母亲并没有真的疯?”
“不是……”赵清欢某里翻涌着一丝恨意,“是莫姨娘担心我娘装疯,买通了治病开方的郎中,给我娘上了一副疯癫药物。”
赵清欢走到了桌案前,铺开了宣纸之后,在上面挥动起笔尖。
一炷香之内,一张男人的脸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了画卷上面。
男人长着四方大脸,眉眼生得阔大,眼袋很深,鼻尖上有一点黑痣,看起来称得上是浓眉大眼,面相却让人看着不舒服。
赵新欢放下笔,“此人便是莫姨娘的老相好,至于他究竟是谁我没有查,生怕打草惊蛇。你们可以拿去找找线索。”
见晏舒青目光有猜忌,赵清欢解释道,“我娘亲笔所画过这个男人的画像,让我切记背下来,说是将来能救我一命。莫姨娘那会儿几乎将院子翻了个个,那画像自然不能留着,于是我就背下了那幅画,与当年我娘所画不差分毫。”
“好。”
晏舒青握着那幅画卷就离开了。
画上的男人并不难找,是专门给赵家提供猪肉粮食的一个老板,李昌。
晏舒青将此事和李怀瑾商量了之后,两个人都一致得到了一个结论:狗急跳墙,如果此时打草惊蛇,李昌和莫姨娘一定会对赵老爷下手。
李怀瑾手中的扇子敲了敲桌面,“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若不是你们男子三妻四妾,还要他们相处和睦,这种事情本不会发生。”晏舒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原罪本就是你们男人,又要女子明艳,又要他们贤惠守家,又要他们知书达理,又教训他们无才是德。”
李怀瑾笑了笑,“怎么说,这天下那有九成的男人都是罪人?”
晏舒青这番话若是将外人听到,扣一个霍乱朝纲,妖言惑众的名声都不为过。
开朝皇帝到今天的太子皇子们,哪一个不是三宫六院,坐拥美人无数?
难不成皇帝也是罪人?
“若是真的能像自己许下誓言的时候那样,就好了。可惜,这些誓言还没有等到海枯石烂,甚至还没有等到海水退潮又涨回来,就已经被人背弃了。”
“那你觉得这世界上就没有真的誓言吗?”
她摇了摇头,“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想那么多也是徒劳。”
从小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没有父亲母亲相敬如宾的画面。
长大之后她一直忙于经营生意讨口饭吃,后来闯荡江湖,又见过了太多怨偶,那一张张争吵的画面刻在她脑子里,哪怕是现在她都记忆犹新。
刻薄。
争吵。
自私。
贪婪。
太多太多的丑恶在这些怨偶的脸上出现,她甚至想象不出来二人当年如何花前月下,如何恩爱备至的。
听到了这里,李怀瑾眸子忽然冷了起来,“什么叫做及时行乐?”
“就比如说——”
晏舒青拿起金剪,将忽明忽暗的蜡烛的烛心剪断了一些,灯光又恢复了往常的明亮。
她清丽的面容在如火的照片下显得越发明媚,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慵懒。
灯下美人,良辰美景。
只是美人眉宇之间萦绕着豁达不像是天生的选择,而像是后天被迫学会的释然。
“就比如说眼下你我是相互喜欢的,便应该及时行乐,享受当下。至于未来会发生怎样糟心的事情,你会在第几年那第一个妾室,又会在第几年来我房中只是为了看看孩子,这些事情都不要去想,这便是所谓的及时行乐。”
房间中忽然变得十分安静。
晏舒青眨着眼睛看着李怀瑾,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让他联想起了很多往事和回忆,那份心中的不安再一次蔓延开来。
都说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世间能真正做到这七个字的夫妻又有多少呢?
从小到大,她都学着怎样保护自己,怎样让自己避免伤害,或者说怎样让自己受到最小程度的伤。
对于嫁给李怀瑾,迈出这一步对她而言已经是一种勇气了。
而未来她不会去幻想是怎样的美满,预期太丰满往往现实会给他骨感的炮击。
做最坏的打算,就是她学会让自己避免受伤的最好武器。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晏舒青知道李怀瑾不会喜欢她有这样的想法,她本来也不打算说出来让对方知道的。
因为她知道,无论是谁,在少年时说出的誓言都是真的。
至少在那一刻他们是真心想子携手,白头偕老的。
可是这些誓言不敌时间,也不敌伴随时间同时逝去的新鲜感……
今天也不知怎么,顺口竟然一股脑的都讲了出来。
她自知说错了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身子往李怀瑾那边凑了凑,“刚才那些话你都信了吗?都是逗你的,哈哈哈哈哈。”
李怀瑾的眸子很冷。
哪怕是数九寒冬的雪也没有他的目光那么冰冷。
似乎是从他的心底结了冰,封住了原本的一腔热血和跳动着的心,扑面而来的寒冷让晏舒青尴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抿了抿嘴巴,手指转而拉着对方的袖口,“怀瑾,我……”
他想要解释的话没有说出口,腰忽然被一个温热的手臂握住,伴随着惯性冲进了充盈着薄荷和檀香混合味道的怀抱中。
同他的目光不同的是,这双臂膀温暖的仿佛是夏日艳阳。
晏舒青抬起头,就瞧见了李怀瑾那张习惯了三分轻佻七分慵懒的脸上此时全然都是严肃和正经。
那双像是结了冰的眼睛不知怎么像春水融化一般看像她,热烈得让她不禁垂头压下了眼眸。
李怀瑾也并没有强迫他与之对视。
她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新鲜的气息伴随着暖呼呼的气流扑在他脸上,白玉石的脸颊微微染上了红色,比最热销的胭脂还要漂亮几分。
头顶传来了啊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岁月漫长,晏舒青,我会用一生告诉你答案。”
晏舒青心头一暖,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原本以为李怀瑾会责怪她,会说她为什么还不相信他的一片真心,真是一个捂不热的石头。
可是,没想到他是真的懂她。
懂她的不安和困惑,懂她的迷茫和惆怅,懂她的胆小和懦弱。
……
第二天清晨,晏舒青一大早便高调地去了李昌的店铺。
这一举动无疑让莫姨娘觉得十分心慌。
莫姨娘身边的婆子听闻此事,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也心生担忧,“夫人,这件事怕是有蹊跷,这丫头怎么好端端的去了他那?”
“难不成这丫头本是通天,竟然知道了那个事?”
“那丫头乳臭未干,不过就是一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惧。”
“可是一旦老爷知道这件事情,我们怕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莫姨娘的眼睛闪过了一丝阴狠,“那副药应该加重剂量了。”
婆子眼中闪过惊慌,“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之前的药量只会让老爷子身体一日复一日的虚弱,五六年之后他的身子骨必然撑不住了。若是此时加大用量,只怕会太过蹊跷,仵作落实验尸这毒——”
“陈娇娇。”
莫姨娘的红唇轻吐出这三个字。
“夫人是想让陈娇娇背锅?老奴觉得这个丫头实在是蹊跷诡异的很,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为敌——”
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就有丫鬟现在禀报,“夫人您之前让我盯着陈娇娇,陈娇娇从李氏铺子出来之后,她就去了老爷的书房。”
咔嚓!
莫姨娘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莫姨娘双手颤抖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宛如春水般柔媚的脸上此时惊慌失措,惨白一片。
“你你你……”莫姨娘指向了那个婆子,“老爷喝药的时间到了,你还不快去准备?”
婆子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了小厨房。
“老爷该喝药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晏舒青在赵老爷书房中坐着喝茶,就听到了莫姨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莫姨娘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手中的红色木漆托盘上放着紫砂锅,里面盛放着褐色的汤药,在这空气中散发着滚滚的蒸汽。
“老爷,这药还有一些烫,等稍微凉凉再喝。”
莫姨娘叮嘱之后,神态越发温柔小意。
她自觉的走到了桌案前面为其研墨,期间还夸了几句晏舒青温柔识礼,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大约是过了一个炷香的时间,忽然有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晏舒青见过这个婆子,是莫姨娘的心腹。
婆子走进来恭敬的行礼,“老爷,小少爷今儿从学堂回来就闷闷不乐,老奴瞧着不对劲,小少爷对夫人言听计从,夫人您要不要去看看?”
赵老爷一向将这个老来的儿子看成珍宝。
如今听完这事情之后,第一时间就站起身,想要去看看宝贝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莫慌。”莫姨娘稳住了赵老爷,“估计是这孩子又闹脾气,他前阵子想要一副古玩,可我觉得他最近有些玩物丧志,便没应他,我这就去瞧一瞧。”
赵姨娘匆匆忙忙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对晏舒青说道,“娇娇,这药渣子还没滤,姨娘就拜托你帮一下忙好吗?”
晏舒青乖巧的点点头,“姨娘放心去吧,这里有我照应。”
赵姨娘抿唇一笑。
那双艳丽的眸中,眼底瞬间闪过了一丝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