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以见得？”
“纨绔不会像你一样使得一手好剑术，也不会写得好看的字，其实昨天飞花令的时候，你只是故意藏拙，不然未必有人是你的对手。”
“本世子好像没在你面前写过字。”
“我无意在二手书局看过一本旧书，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引经据典，如果不是学问高深之人是写不出来的。我知道那是你的。”
“如何猜出来的？”
“我见过你不好好写的字，而那本书批注的收尾和你的字收尾顿笔一模一样。进书局门时我见到了你身边的红翘，再加上那个老板还说这本书是刚刚被送来的，书页上有着龙涎香和薄荷的味道，所以我猜就是你的。”
李怀瑾把玩着玉酒杯，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笑容，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夜深了。
他悠悠开口，“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用了这招，不过既然能解决你片刻之急，本世子也不介意纡尊降贵，和你一起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晏舒青扬眉，“你难道不怀疑是我策划的这一切？”
李怀瑾笑，手中的玉骨金箔折扇一摇，“你还没有这么蠢。”
……
自从晏舒青和李怀瑾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会走到一起。
为了更加让晏舒青和易然的消息更加不切实际，消失得更加烟消云散，李怀瑾这几天定时定点都会来扬名阁找晏舒青，而且每次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这一次，更是浮夸到了极点。
只见李怀瑾将绥远侯府最贵重的轿子抬了出来。
那个轿子比起之前来接晏舒青的那一个还要奢侈，尤其是那个轿子顶端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是异彩纷呈，美轮美奂。
有人看着这顶轿子，不住地摇头说道，“真是万恶的上流社会，晏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位祖宗。”
是了。
现在洛阳城内真的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晏舒青就算是去菜市场买菜，竟然都是如下这种情况：
在绿油油的菜市场中，一旦晏舒青来了，就成为了全菜市场的焦点。
所有人都进入警备的状态，所有人都以最饱满的热情服务着。
“晏老板，你看我家的青菜多水灵，这是今天早上我刚刚从菜地里摘出来的，你看上面还有新鲜的露珠呢！”
“晏老板，你瞧瞧我家的猪肉，这可是上好的黑猪猪肉，我们家的黑猪每天都是听着古琴曲，是一头快乐而又高雅的猪，只有吃这样的猪才能配得上您这尊崇的地位啊！”
“您可别听那两位吹得天花乱坠，你瞧瞧我家的咸鸭蛋，货真价实滴好吃！”
晏舒青只能硬着头皮，买了原本想要买的菜就要付钱离开。
不过这些菜农却不敢收她的钱，“晏老板您这可就折煞小人了，您在小人这里买菜可谓是让小人蓬荜生辉，小人怎么能收您的钱呢？”
“不不不，这钱我得给你……”
“晏老板啊！你要是给我钱，我现在就从这里跳下去！”
晏舒青只好提着一堆鸡鸭鱼肉离开了菜市场，从此之后，她一度一听到菜市场三个字都觉得冷汗直流。
春梨看着晏舒青拎回来这么多吃的，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打劫菜市场去了吗？”
晏舒青打了一个冷颤，“这么多东西也吃不完，你去给千金笑和姻缘馆送些，要是还剩了就直接分给邻居吧。”
说曹操曹操到。
晏舒青刚提及姻缘馆，周阿蛮就来了。
晏舒青看着阿蛮，就好像是看到了亲人，熊抱上去，“阿蛮姐姐，你快救救我吧！”
阿蛮细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点了点她的额头，“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是个孩子一样撒娇，也不知道羞的吗！”
等二人寒暄片刻，晏舒青笑着问道，“阿蛮姐，今天姻缘馆不忙吗？”
“忙，这每天都一堆事，忙得我头都大了。但是我可听说了一件事情，你务必告诉我实情。你和那个绥远侯家的李世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哎，这个说来话长了……”
“不管你是说来话长，还是长话短说，我都要告诉你——我怀疑李世子是断袖。”
“断袖？”
“对！”阿蛮细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亮光，“上个月末李世子来了我姻缘馆一趟。我一瞧堂堂世子亲自登门，必然有事，就散了众人。结果你猜，他和我说了什么？”
“他要娶狄馨儿？”
“那是官媒的事情，归不到我们私媒来管。他和我说……他要许多样貌上乘的公子画像。你说他一个男人，为何要这些男子画像，我还听说李世子派人去调查了这些人，暗中跟踪，连吃喝拉撒都要与他汇报，不知道究竟想做什么。总之，我觉得这个李世子行为诡异，你可莫要与他有了牵扯。”
晏舒青一笑。
虽然她也觉得李怀瑾的行为可疑，可是她却相信李怀瑾绝不是断袖，“他府上妾侍十余人，若是断袖，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这也是可疑之处，。次有人给绥远侯世子侍妾诊脉，这郎中醉酒之后说这传闻中最得宠的锦兰夫人，实际上还是一个处子呢！”
“什么？”
锦兰夫人是最得李怀瑾宠爱的一位侍妾。听说原本是前朝罪臣之女，后来入了奴籍之后落入风尘，是李怀瑾一眼相中其身上清高怀远之气，千金为其赎身后纳入后宅。
阿蛮低声，“所以说我觉得李怀瑾表面游戏人间，醉酒章台，做出一副风流轻佻的样子，实际上他根本对女人不感兴趣。”
晏舒青细细回想，好像每次去绥远侯府都不见他那些莺莺燕燕的侍妾，反倒是只有红莲和红翘两个侍女伺候。
她有些被阿蛮说动了，越细想越觉得可疑。
阿蛮离开之后，晏舒青觉得心中有烦闷，就出门溜达。
溜达溜达，就来到了大理寺的门口。
她思前想后，决定去里面看望一下周丁香。
大理寺的人都认得晏舒青，是抓捕罪大恶极周丁香的大功臣，得知她要见人，二话没说，直接带她进去了。
地牢阴暗潮湿，周丁香作为甲级犯人，被关在了地牢的最里面，手和脚都被锁链绑着，吃喝拉撒全都是在以铁链为圆心的三尺之内解决。
昏暗的烛光照在了她的脸上，比起之前更加苍老了许多。
蓬头垢面，满脸皱纹。
她似乎察觉到了晏舒青的到来，微微抬起了头，空洞的黑黝黝眼珠微微一动，“你来了。”
听她的语气，似乎知道晏舒青会来一样。
“还好吗？”
晏舒青刚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微微摇头，人没有尊严地被囚禁在这一三尺圆圈中，怎么可能会好？
谁知，周丁香却是笑了笑，“不知为何，竟然比之前要平静许多，想明白了甚多事。”
晏舒青仿佛依稀中又看到了那个笑容娴静温柔，弱柳扶风一般的丁香夫人。
她从怀中拿出了油纸，“我刚才在门口买了一些肉包子，你趁热吃。”
周丁香道了一声谢谢，就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常年日积月累的习惯，让她哪怕再饿，举止却依旧体面。
三个猪肉包子下肚之后，周丁香微微擦了擦唇角的油光，“你可还记得我寺庙祈福回来之后身体很是虚弱吗？”
晏舒青点头，她当然记得，因为没有人会在那个时间段去上山礼佛。
周丁香笑，“那是因为我的药不够了，所以我要上山吸食更多壮年男人的精血，只可惜上次那个男人得知我要吸他的血，竟然暗中使坏，临死前服用了剧毒之药。”
晏舒青听到这个故事，微微叹气。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最恶毒的女魔头，我也不在乎。若是我能重活一世，倒想像是你一样活得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可怜了薇儿，为了我死了。这份情谊，我只有来世回报她了。不过我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薇儿是不是有一个玉佩，上面是蔷薇花的图案？”
“是，不过弄丢了。”
“她丢在了第一个男人消失的案发现场，后来水生失踪，我在她身上闻到了水生香囊的味道，两个事情放在一起联想，也就怪不得我怀疑了。”
“原来是这样……”
“我既然回答了你一个问题，我这里也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答我。我在你房间看到了一个暗道，那个暗道后来大理寺有去查，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密道，究竟是藏着什么？”
“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不能说。但是你要小心，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不要再搅合进来了，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秘密可以探索，什么秘密不能探索。晏老板，收手吧。”
晏舒青听着这番话，心中疑惑万分。
丁香笑着，“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将来你们或许会遇到很多很多的棋子。最明哲保身的办法，就是不要参与这局棋。”
说完这话，丁香就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如同疯癫一样。
晏舒青离开了地牢，可是丁香的话却久久在她脑海中挥散不去。
丁香说的那盘棋，究竟是谁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