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舒青听到了风声,当即去了王记铺子。
只见此时的王记铺子大门紧闭,里面还时不时传来砸桌子的声音。
晏舒青本来想要敲门进去,结果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中凌乱一团,原本放着羊肉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而那些伙计的肩膀上都一人扛着半只羊。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也是今天被王老板冤枉的小伙子开口,“王老板,我们当初签的不是卖身契,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王老板气得火冒三丈,“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当时你们饿得要死了,是我给了你们糊口的工作,你们当时跪在我面前说只要我不赶你们,你们就算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情!”
“我们是想要报恩,可是不是做你替罪羊被抓进监狱的。工钱你快快算清,要拦着我们,不给我们发钱,咱们哥几个就把你的羊都抗走!”
“你们都反了!”
一共六个伙计,其中五个都吵吵着要走。
唯一留下的只有老四。
晏舒青见此情景,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怪不得昨天王老板那么斩钉截铁地帮老四说话。
老四站出来,“几位,我们都是同甘共苦过来的,之前生意好的时候老板从来没有苛待我们,如今正是老板需要人之际,你们却要一走了之,这不是太不地道了吗!”
那几个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却一脸不屑地盯着他,“你是老板的左膀右臂,当然向着他说话!”
晏舒青发出了一声咳嗽,众人这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王老板看到晏舒青,像是看到了救星,舔着脸就凑了过来。
晏舒青冷冷地看着他,“王老板,你不会是收了立万雅集的钱故意来黑我的吧?”
王老板一愣,“我对晏老板的信任和忠诚天地可鉴,不知您为何这么说?”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叹口气,“我不是说等我今日来商量之后在行动吗?怎么一大早就无缘无故把人送去了官府?”
王老板理直气壮,“我瞧着他可疑,怕他跑了。”
晏舒青淡嘲,“于是今天就闹到了官府,结果告诉你是你看走了眼?”
王老板低头,不在说话。
晏舒青走到要请辞的五个人身前,笑着开口:“若是留下来,我们就一起克服难关;若是辞了也好,本来王老板生意不好,给你们这么多人发工钱也难。”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觉得离开。
结清了工钱,王老板在那边痛心疾首大骂他们忘恩负义。
晏舒青仍旧还在想办法,但是她和王老板商量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夕阳西下,她走在洛阳城中,无意中路过了一家竞相排队的店铺。
整条街上就属他家生意最红火,排队的人排出了好远好远。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那个匾额,只见上面写着“林屠好肉”四个大字。
在匾额之下,还写着一行小字,“宰最新鲜的肉,给最尊贵的您。”
晏舒青反应过来,这家就是把其他肉铺挤兑得没有生意的肉铺。
不得不承认,这家的肉的确好吃,吃过之后会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力量,尤其适合在这临近冬季时,吃了肉之后身上都暖暖的。
她走了过去,看到了今天上午在王记请辞的那五个人。
五个人一个没少,都成了林家的伙计。
她眉头一皱。
只听到最小年纪的伙计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除了猪肉,我们店还新上的羊肉,同样新鲜好吃!”
晏舒青心中异样,总觉得这有些太巧合了。
等林屠打烊,她拦住了那个伙计。
伙计正美滋滋地数着钱,看到了晏舒青之后,脸上的笑容一僵。
晏舒青率直开口,“你们想要来林屠家做活,是早就预想了,还是今天无意碰巧赶上他们家招工?”
伙计实话实话,“我也不瞒你,林屠早就联系了我们,可我们念着王老板恩情都没有答应。只不过没想到王老板竟然想让我们给他当替罪羊,所以我们才一气之下来了这里。”
晏舒青眼睛一眯,总觉得整件事情和林屠家似乎也有牵扯。
自从林屠家买了羊肉之后,王记肉铺更是没了生意。
三天后,晏舒青在王记铺子呆了一会儿,就被王老板的哭声吵得头痛。
她拍案而起,“走!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养殖场。”
此前,晏舒青建议王老板单独开设一个养殖场,这样既能省去一大笔钱,而且还可以更好保证羊肉的质量。
还真别说,王老板的确是按照她说的做了。
晏舒青看着眼前苍茫的绿地上,可爱的小羊羔像是白云一样在地上飘着,就觉得心情都变好了。
王老板颇为自豪地说道,“我们的羊是洛阳城内最干净的羊,定期都会组织洗澡,我不常来这里,就是怕看到这些可爱小羊看多了,舍不得杀他们。”
晏舒青唇角一勾,“王老板真是善人。”
“晏老板,您可别挖苦我了。”王老板叹气,“这铺子是我祖上三代产业,不能在我手里毁了。晏老板,只要您能帮我度过这次难关,价钱好商量!”
晏舒青没有说话,看着漫山遍野的小羊羔忽然心生一计。
她附耳对王老板说了什么,对方听闻眼睛一亮。
他立刻跑去了王记铺子的门口,,将手握成拉喇叭状放在唇边喊道:“好消息,好消息!为了打消各位疑虑和猜忌,本店诚挚邀请各位来我王家养羊场参观,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城里人吃羊肉,倒是还真没有看过那成群成片的羊。
听到了这番话,心中都生出好奇,纷纷要来参观。
不过是两炷香的功夫,就弄来了三十多人。
在进入养羊场之前,要进行严格的检查,不能携带任何食物,更不准随便投喂。
在这其中,孩子占了一大半。
当他们看到了小羊时,都变得兴奋无比,指着小山坡说道,“小羊!是羊羊!”
“好可爱的羊羊!好白,好干净!”
“我好像摸摸它,是不是和云朵一样柔软?”
孩子们童言无忌,大人们看到这些羊也心生欢喜。
王老板牵着一只小羊走了过来,让这些人摸摸看。
所有人都争相要摸,晏舒青看着眼前的画面,脑海中忽然蹦出了另一个想法。
王老板可以把品相好的羊作为观赏性的羊,还可以竞价领养,随时随地都可以来和专属羊羔玩。
这个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虽然想法大胆,但是如今想要中规中矩地拯救王记铺子很难,这种野路子或许可行。
离开了羊群之后,王老板又带领这种人参观了他们一系列的宰羊工具。
技术先进,干净卫生。
刚才看了活碰乱跳小羊的众人如今看到这些霍霍磨刀的工具,都觉得有些残忍。
不过羊肉,真香!
众人参观一圈,对王记铺子的环境很满意。
王老板清了清嗓子,“大家看了我王某人的店之后,不知道有何感觉。我这里一共有羊一百六十一只,其中适合宰杀的羊已经有五十六只,我完全没有必要弄虚作假,用狗肉来当成羊肉卖。”
大家觉得有道理,开始对进来王家挂羊头卖狗肉的真实度有了怀疑。
这些人临走或多或少都买了一两斤羊肉。
虽和王记铺子往日的生意相比不过十之一二,但是对于这段惨淡经营来说,已经称得上是开门红了。
送走了这批人,晏舒青会联系阿蛮等人,让他们的人都开始宣传这王记肉铺的养殖场的专业化。
一传十,十传百。
渐渐的,王家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意,林屠家的羊肉反而无人问津。
原因无他,只因为林屠家的羊肉的确比不上他们家的猪肉好吃,大家又纷纷来王家买。
原本离开王记的那五个小伙也回来了,想要王老板原谅他们。
原来林屠家因为羊肉滞销,不需要那么多伙计了,他们五个自然首当其冲被辞退了。
王老板并不是一个心胸多宽广的人,虽说原谅了他们,但是却没肯再聘用他们,反倒是给身边的老四发了一倍的工钱。
那些伙计得之后,只暗暗感叹悔不当初。
与此同时,晏舒青的生意也好了许多。
这几日,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登门来了。
或许是因为她在短短几天时间内,就让本来没有希望口碑逆转的王记铺子再一次红火起来。
也或许是这些人知道了她做生意看重的是质量,所以才想要和她合作。
不过现在是关键时期,立万雅集那边虎视眈眈,她挑选时一定要选择十分有把握的项目,而且一定要做到最好。
晏舒青从那开始几乎每天都在子时之后睡。
如此一周之后,刚刚恢复的生意还没赚几个钱,王家又出事了。
这一次不是单纯的挂羊头卖狗肉了,而是活生生地吃死了一个人。
挂羊头卖狗肉因为没有捉到实际证据,官府并没有插手干预,而如今出了人命官司,官服自然是要管的。
晏舒青赶到的时候王老板已经被用枷锁关了起来,正要送上囚车。
晏舒青挤了进去,那个大理寺头子拆认识她,便给她通融了三两句话的功夫。
王老板哭得泪流满面,双手紧握着囚车栏杆:“晏老板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晏舒青见王老板则瘫软在木头板上,一副陷入绝境的样子。
她自知王老板这次定是又被人陷害了,而且陷害他之人或许就是林屠好肉或是立万雅集指示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便是她害了他。
无论是哪种情况,晏舒青都要帮王老板找到真相,洗清冤屈。
她拧着眉头望向四周,“老四哪里去了!”
王老板摇了摇头,“一大早晨就不见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晏舒青本来还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但是见囚车要出发了。
她只能将手垂回了原位,承诺道:“王老板你放心,大理寺不会抓一个好人的,我在外面也会帮你找找线索。”
“晏老板可一定要救我啊!”
囚车渐行渐远,晏舒青握着王老板悄悄塞进她手里的钥匙走进了王记肉铺。
刚才官府捉拿人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些打斗痕迹,原本整齐的店里面如今乱七八糟,凳子椅子缺胳膊少腿的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地震一样。
晏舒青来到了王老板的房间,他的房间比大厅干净了许多,衣服整齐地叠在了一起,轻轻一嗅,上面还有淡淡的皂角味道。
有情况!
晏舒青眼睛一眯。
她所知道的王老板段不是这样爱干净的人,瞧这架势来看,他必然是有和相好的。
只不过他们打交道这么长时间, 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王老板的那相好的长什么样子。
就在晏舒青思索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来的人她也认识,是易然手底下的一个小将,和易然的交情很好,看样子是由他来负责这次事件的。
他有些为难的开口,“晏老板我们需要封锁现场仔细调查,还请您先离开。”
晏舒青点了点头,就在要离开的时候就听到这个小将说道,“晏老板当真不去看看我们少卿大人吗!”
晏舒青的脚步一顿,自从在致远寺后山匆匆一别之后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面了。
她开口问道,“易少卿身上的伤可都痊愈了?”
“伤口是愈合了,只是……我们大人的心情不好,大人向来自律不贪杯,可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昨天晚上更甚,硬是将自己喝酒喝到吐血,郎中说是伤了胃,需要好好调养,不然就要做下病根了。”
“我又不是郎中,这些事情你和我说又有何用?”
“晏老板,晏姑娘,我知道你已经和李世子定了亲,可是您和我们大人至少还是朋友不是吗?这朋友生了病,关心探望一不是强人所难吧?”
晏舒青没在说话,低着头推开门就离开了。
最近她烦恼的事情太多,易然这两个字隔世经年,她听在耳中竟有一丝不真切的朦胧感。
虽然和李怀瑾成亲事情是假,但是她还想让所有人就这么误会下去。
等晏启逸回来之后,他们兄妹俩会商量接下来要如何接近刘定安。
她真的很想亲口问一问,当年那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心中究竟怎么想的,这几年午夜梦回时,可会因为自己曾经的狠毒而汗浸寝衣,难以入睡?
等他们解决了刘定安之后,就会回到山野村庄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不再参与这世间熙熙攘攘的纷扰。
晏舒青眉间一拧,眼前不知怎么忽然浮现出了李怀瑾那张艳丽无双的脸庞。
一想到今后要阔别洛阳在不与他相见,心中忽然生出了那么一丝的落寞
她习惯了李怀瑾的存在。
这真的是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没关系,等她离开之后,这种习惯就会渐渐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