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其他人没有反对,他开口道:“我们当年走海货获了一些利,但是这些钱官府查得严,我们去不了城镇,只能在这里谋生。我们本来想和当地人和平相处的——
他好像回忆起了很糟糕的事情,声音忽然变得发紧,“可是他们见到了我们身上的钱之后,就开始变了!他们说要给我们接风洗尘,所以开设了一个全村的宴会。我们起初以为他们热情好客,心中格外开心。”
“可是就在我上茅房的路上,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原来他们在酒中下了剧毒,只要我们喝下,就必死无疑。”
晏舒青眯眼。
这人说话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看来李怀瑾说对了一部分,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后来的这波人才是走海运的。
这时,一个大婶接着说道,“你们或许觉得我们屠村是恶人,要下地狱的。可是当时那个情况,如果我们不这么做,死的就是我们了。”
她似乎回忆起了种种往事,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拔的悲伤情绪中。
晏舒青垂眸。
这个世界上,孰真孰假,谁善谁恶,都是一场无法言说的事情。
等她再次抬眸,眼中已经没有了怜悯,只剩下了旁观者的客观。
她开口问:“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杀死整个村子的人?你们当时人应该不多,而村子的人那么多?”
男人开口,“是啊,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得知真相,他们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们。于是我们先下手为强,将酒调换了位置,那些人喝了酒之后都死了。后来我们一把大火烧断了桥,就算是官府想要调查,没有了证据。”
晏舒青眼前似乎浮现出画面。
烈火狰狞中,照映着众生求生狰狞的面孔。
春梨此时已经哭了出来。
晏舒青目光看向了那个桥,眼睛一眯,心中更加确定了这是一场复仇。
而且,幕后主使的目的是要在这七天内,杀光这里所有的村民。
易然此时站出来,“你可还记得你们放火的日子是什么时间?”
大婶回忆,道:“是八月十五,那天他们就是以中秋的名义举办的宴会!”
易然暗道一声不好。
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三了。
按照作案人的手法,他必然是一个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人。
而他屠杀整个村子的最终期限,就是两天之后。
很显然,李怀瑾和晏舒青也想到这点。
两天的时间,在茫茫百十来号人找出杀人凶手实在是太难了。
晏舒青眼睛一眯,她手掌拍桌,“我有办法了。”
易然和李怀瑾纷纷看向了晏舒青,“如何?”
晏舒青最不擅长断案,只是擅长经营名声。
如今在这个闭塞的村中,她摸到了一个凶手杀人的规律。
就是他们和谁接触得多,他就会杀死谁。
这种看似碰巧,实则不是。
在她看来,好像作案者也不知道谁的罪恶比较大,而是跟着他们一点点了解案情。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他们今天和这两个人谈话消息,宣传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如此一来,凶手就会冲着这两个人来。
只要他们严防死守,凶手就能找到了。
她刚要说出来他们的计划,想到身边还有其他人,于是单独只叫了易然和李怀瑾二人出去。
春梨和水生也要跟上,被晏舒青扫了一眼,“你们两个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是!”
走到了偏僻的地方,晏舒青将自己的想法讲给了二人。
二人浓眉一皱,“你这个方法太危险了。”
晏舒青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不有你们吗?”
她一笑,将两个人手搭在一起,“这件事情就需要你们二人通力配合!”
李怀瑾和易然相互嫌弃地看了看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满。
李怀瑾:“本世子才不要和这个冰块脸一起合作,怕折寿!”
易然:“你以为我想和你合作,草包。”
看到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吵起来,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一样。
晏舒青扶额,“算了两位大爷,不然你们回去养着,我自己来。”
“不行!”
这次,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晏舒青一笑。
她觉得李怀瑾和易然虽然性格截然相反,但是他们二人都怀有一颗热忱之心,只要他们愿意了解彼此,一定能成为很铁的兄弟。
而且,李怀瑾的冲劲和易然的谨慎相配合,这世间没有什么能难过他们的事情。
二人此时都看向了晏舒青。
看到了她眼中的笑容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寒颤。
是夜,月黑风高。
晏舒青坐在房间中,和这几个人说话。
而房顶上,易然和李怀瑾都躲在暗中,准备伺机而动。
水生做了排骨汤,端给了晏舒青,“小姐,这村子里晚上冷,你喝点汤暖一暖身子吧。”
晏舒青点了点头,喝了汤之后,胃里面暖暖的,“水生,你当真是好手艺,这些村民也在这里好久了,也给他们盛一些吧。”
水生找来了两个碗,分别给二人盛了一碗。
起初,他们对水生的手艺赞不绝口,然而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靠在椅子上。
晏舒青察觉到不对,她走上前,“大叔大婶?”
二人没有反应。
她眼睛一眯,抬手推了推大婶。
只见大婶的身子像是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头着地,原本紧闭的嘴巴被磕开,黑色的脓血从她唇边溢了出来。
晏舒青连着后退三步,眼中的惊愕迟迟没有散去。
等在房梁上的李怀瑾和易然都纵身一跃。
易然并拢两指,放在了大叔的脖子上,“没气了。”
“怎么会这样,我一直都在这里看着,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没气了?”晏舒青捂着头,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怀瑾的手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晏舒青摇头。
怎么会没事?
如果不是她提出了这个危险的方案,或许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死。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好似鬼哭狼嚎。
李怀瑾见不得她这样,抬手砍在了她的后脖颈上,晏舒青一痛然后就陷入了一片昏暗。
等她再次醒来,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
木门并不隔音,她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声音。
“你们赶紧走,我们村子不欢迎你们!”
“自从你们来了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只要和你们说过话的人,就没有能活得过第二天的!”
“你们就是灾星,你们赶紧滚!”
她强撑起身子,走到了窗边。
只见李怀瑾和易然不在,只有水生和春梨抵抗着村民。
春梨委屈得眼眶憋着眼泪,“明明是你们作恶多端,如今得到了报应,管我们什么事情?我们小姐为了帮你们找出杀人凶手,忙前忙后,你们竟然这么对待她!”
村民们不管,“是我们求她帮忙的,我看她就是和凶手是一伙的!”
晏舒青大力地推开门,震得两垛木头全都掉了下来。
众人安静。
晏舒青笑呵呵,“诸位,像你们所说,只要和我接触过的人就会成为当天晚上被杀的人,那你们今天来我这里闹事,晚上岂不是——”
她故意没说完,唇边扬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然而,这抹笑容落在了其他人眼中像是魔鬼一样狰狞。
晏舒青朝着村民走去,她每走一步,大家都往后退一步,
原本要哭了春梨看到这场面,破涕为笑。
把人赶走了之后,春梨跑到了晏舒青身边,“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凉拌。”晏舒青挽起袖子,“他们当我想管他们的事?要不是桥断了,我早就走了。”
春梨噘嘴点头,“就是就是。”
水生在一边拿起了扫帚清扫庭院,可是地上并无落叶和垃圾。
晏舒青眸子微微一眯,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她看向了春梨,“世子和少卿去了哪里?”
春梨:“他们找人修桥去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按照他们的推测,明天极有可能是报复者屠村的一天。
晏舒青的右眼皮开始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到了下午,易然一个人回来了。
正在花圃中摆弄花朵的晏舒青见李怀瑾不在,于是开口问道,“他人呢?”
他眉头紧锁,声音沉重:“李怀瑾不见了。”
“嘶。”
晏舒青的手背花刺扎到,秀气圆润的手指头上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下来。
她站起身,“怎么不见的?”
易然道:“我们在修桥的时候,在岸边看到了一个香囊。李怀瑾说了一句有点眼熟之后,就揣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怀里。之后,我们穿过树林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跟在身后的李怀瑾不见了。”
晏舒青心中一紧,身上像是被抽空了热气。
李怀瑾的功夫了得,如果能有人悄无声息地将他弄走,那么那人的武功将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