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的夜晚格外寂寥,何府长廊上秩序挂着的灯光泛着微黄,昏暗中影影绰绰,一缕白烟薄薄的缭绕在庭院里,宛如仙女飘零在凡间的仙带。
放眼望去,何府多数的房间都是一片漆黑的景致,隔着门窗看不穿里面儿的景致。
也正是入了中夜,城里百姓人家都熄了家中灯火。
何夫人房间却是一片灯火装满堂。
专门负责伺候何夫人的丫头雪儿两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做工精致的茶壶,一看便是为何夫人送些茶水来。
正如她说的那样,“心烦意乱的时候,喝上几杯浓茶才能定神。”
“公子,你怎么……”雪儿端着茶壶顿了顿,看着长跪不起的何昭,心里禁不住长吁短叹一番。
何昭与玉兰在忆昔河畔定了情,随后安劝玉兰回到武进城,并向其承诺,定能说服母亲成全他们。怎奈天公不作美,要想要何夫人接受玉兰,那简直堪比登天。任凭何昭怎么求她,老夫人仍然无动于衷。
杜婉云当着众多亲戚碰面被弃婚,自己遭受亲戚朋友非议不说,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羞辱她。
上吊,割腕,服毒,不吃不喝……短短两天时间,链接死亡线的立场她几乎待了个遍,而每一次的幸运都是从何夫人那里及时捡回了命。
杜宁康本人特好面子,见何昭面带沉重回到府中的那一刹那,他的脑中顿时燃起亲戚朋友的嘲笑,那一刻,他怒得差点儿没有当场拧断何昭脖子。
耳边全是冷言冷语,何夫人哀求道:“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一时糊涂,催老爷许了这桩娃娃亲,现在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你要怪就怪我,孩子是无辜的。”
杜宁康铁了心的要娶何昭性命,又哪会心慈手软,在个人荣辱面前,亲情也好,友情也罢,在他面前都会化作一堆泡沫。
何昭心有千言万语,看婉云的眼神也只能是亏欠,哪怕即将垂死于她的跟前。
在无心反抗的力度之下,杜宁康得心应手,他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捏着何昭喉骨,力度越来越大。
“把亏欠我杜家的婚礼补上。”
不见何昭有所反应,他坚决的态度弥漫在整个房间,强大的气息告诉他,就算死,他也绝不可能在娶他的女儿。
杜宁康脾气越发暴躁,更加忍无可忍,眼看何昭就要支撑不住,何夫人哭声连连,缚着杜宁康随时可取人性命的手。
杜婉云终于忍无可忍,跪地哀求父亲停手,“表哥不愿意娶婉云,婉云嫁过来也不会幸福。婉云不嫁了,求父亲成全,别再为难表哥。”
“我杜宁康上辈子不知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没志气的女儿。”
他猛的松开了手,将两袖盈盈一甩,身带怒火踏门而出。
何夫人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扶起跪在地上的婉云,失望的看向何昭:“娘有本事将你抚养成人,却没那本事成全你的心愿。”心酸说罢,她便扶着婉云回了房间。
何昭神经麻木,两腿已失去原本该有的力度,他不信母亲会如此绝情,但凭还有一丝希望也绝不放弃。
跪立于母亲房间前,一跪便是由早到晚,整整十几个时辰。
何夫人忧愁地坐在桌边,这一日来肚中未进一粒米。儿子在外长跪不起,自己却不能应了他的心事。
如今何昭晕死,卧于床头,身边仅剩一个丫头照顾着。
雪儿也没如实交代,只说公子倦了,已回房休息。何夫人轻轻推开房门向外张望了一眼,随后便将房门彻底关上。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急着去看看何昭,些许是不想打扰他休息,故而只是单纯命雪儿煮了壶浓茶伺候着。
“夫人,雪儿按照你的吩咐,将茶叶置于水中足足煮了半个时辰,只是这颜色……”
“无碍,无心品茶,又哪还顾得上欣赏茶色。”
闻言,雪儿叹了口气,提起精致的茶壶满满倒上一杯浓茶。霎时,茶汤浓浓的香味随着茶水溢出,整个房间浮荡着的是茶的香味。
“就搁那儿放着,你先下去,我想一个人好好静静。”
何夫人似乎能感觉雪儿的心声,还没等雪儿说出心里话,她便一言将所有语言从无形中打压下去。
雪儿行了个礼,轻轻将托盘里的茶壶提出,双手端着托盘畏首畏尾的离开。
门从“咯吱”打开到“砰砰”关上的过程里,何夫人的双眼都是紧紧闭着的,些许是怕了外面荒凉的景色,从而只能接受用耳去听。
不知鼓足多大勇气,睁开眼后端来那杯浓烈的茶汤,一股浓浓的茶味沁鼻,黑如碳色发的茶色看上去很掉人胃口,厚厚的浮在水面上。
“砰咚——”
茶杯被放回原处,由于力道的问题,茶水掺着茶叶一同溢到桌面上。
何夫人心痛难忍,终于下在坚决下将房门一力打开,第一映入眼帘的还是跪在地上的何昭。他坚韧不拔的身躯与凄凉的夜色融做一体,沉重的脑袋如同枯萎的花蕾。
“娘……”
何昭无力的将脑袋抬起,嗓音嘶哑,眼神暗淡无光。
“你这又是何苦了。”何夫人惋惜,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最终还是不舍。
“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驾驭不住,你还能干什么?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百年后归根黄土,你让我如何去面对杜家的列祖列宗。哎!枉你习什么琴棋书画,读什么三从四德,学什么刺绣女红,到头来连个无耻妖女都比不过,这样的废物活着还有什么用?换做是我,早就一头撞死了。”
杜婉云狼狈蜷缩在床前,紧紧抱着双膝哭泣,眼泪稀里哗啦,多得浸湿袖襟。
杜宁康喋喋不休,唾沫横飞,得理不饶人的嘴巴丝毫没考虑过父女之情。
“爹,你不要再说了……“她痛苦的捂住双耳,害怕听进任何带刺的话。
杜宁康还不罢休,反而越发过份 越发得势,“还不让我说?哼!有本事你就将我杜家的脸赚回来。像你这样不争气的东西,说你就是个废物还是便宜你的。”
至打在众亲戚面前丢了脸,杜宁康每日与酒做伴,每次喝酩酊大醉才从外面东倒西歪的爬回来。
留在何府的这些日子里,父女俩没少受旁人的流言蜚语。杜宁康不悦,深夜未眠,本是出来透透气,只见婉云房间灯火未灭,于是来此与婉云商议明日启程回晋陵老家的事儿,谁想婉云不愿,非要过些时日回去,顿时惹得杜宁康勃然大怒。
那团黑气如约而至,绕着房梁扫尾而游,随着便附上杜婉云的身上。她的体力霎时充满能量,眼泪随着体内强有力的内力风干。
眨眼间,她的带着黑气的魔爪便锁住杜宁康的喉咙,不耐烦的怨气冲击着她的思维。
“让你别说了!”
杜宁康拼命挣扎,想双手用力搬开锁在喉咙上的魔爪,只可惜全是枉费心机,对于死亡境,他根本无法选择。他的面色开始发青,嘴唇越发煞白,侯间像冒起了泡,随着一声“咔嚓”着的骨折声传出,终于还是实在了恶魔爪下。
“不!不!这不是真的!”
杜婉云的双手在眼前颤抖着,红润的眼中严重布满了红血丝。
此时她的身上出现另外一个声音,生冷刺耳,“像这样只顾自己颜面存活的父亲,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杜婉云迟迟未从恐慌中翻身,邪气有些不耐烦,继而嘲笑道:“才杀一个人就怕成这个样,也难怪你父亲说你是个不争气的废物,像你这样我们还如何合作,大业又何事能成?”
“砰砰——”
“谁?”
外面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踩坏什么干枝发出的声音。
邪气提高警惕,欲打开房门一探究竟,此时竟有只大黑猫从窗外一跃而下。
幽深的眼里带着一种奇怪的光,玻璃球似的打眼珠肆意盯着婉云不放。
始终是妖孽,竟连一直野猫都没得幸免,一声凄惨的叫声伴着一泼血液撞到门窗上,鲜红的血液染红的白纸。
婉云收回染上人畜血的手,顿时已懵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