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的小哥儿运气不好,济世堂的刘大夫刚好出诊,还没回来。正在济世忙着的是上了年纪的大爷,他也就拿着人家的方子看看,为别人抓些草药,不过他的眼神不好,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拿到一张药方子都要看上很久。因而整个流程非常的慢。
据了解,这济世堂已是临河最好的一家医馆,在里面行医的刘大夫少许也有二三十年的行医经历。不像其他医馆的大夫,要么喜欢敲诈,要么就是医术不精,无论在医德或医术之上根本没法与其相媲美。
何昭将人小心放下,让他靠在椅子上。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紫,整个人的气息显得越来越微弱。那大爷终于忙完,步履蹒跚的朝他们走过来问小哥的情况。玉兰着急的告诉他,“他好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导致中毒。”
“吃错什么东西?”大爷接着她的话复述着问了一遍。
一般来说,吃错东西是拉肚子是常事,若吃出什么东西吃出个性命之余,那可是一件不可非同小可的大事。大爷凑近看瞧了小哥一眼,直接了当的说:“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误食白果中毒。”他的语气肯定,坚定,据说他跟着刘大夫多年,耳濡目染,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不少功夫在手,这常见的白果中毒是常例,他最清楚不过。
医书上记载,白果是一味药食兼备的良药。又称银杏、公孙树等,果肉鲜嫩可口,有祛痰、止咳、润肺、定喘之功效。其果实一年一收,春夏之交开青白色小花,晚上开,开后马上谢落。结果后要到立秋时才成熟。果皮和肉,恶臭有毒,其核仁中含有银杏酸及银杏二酚等物质有一定的毒性,当生吃、食用加热不透或一次大量吃炒熟白果时,就可发生中毒。通常吃的银杏果,是银杏果的核仁。其果核两头尖,中间大,扁圆有棱,三棱为雄,二棱为雌。除壳除膜除心后,得到核仁,才是可吃部分。
中毒的小哥或许就因误食白果,才导致昏迷。
玉兰大喜,难得一下遇着阅历如此丰富的大爷,只要问明病因,求药岂会太难?若非她自个儿资历尚浅,对医药方面的问题学艺不精,对中毒小哥的情况不清不楚,只怕光凭着法术,她寥寥几下就能搞定眼前问题。
“敢问大爷,如何才能解除他身上的毒?”玉兰迫不及待的想治好中毒小哥,同时也因为她对此毒的疗法格外感兴趣。
结果,大爷拒绝了,他眯着眼睛看了中毒的小哥,一脸针对性的道:“身为医者,救治病患本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若换作别人,我定会尽心尽力地医治,可他,我坚决不救!”
玉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大爷没有立刻斩断她的话,他停顿了几秒,指着中毒小哥道:“泼皮无赖死不足惜!他父亲在们济世堂还欠了好些钱了,别说我见死不救,就算刘大夫回来也未必会救他。”
“我当是犯下什么天大的罪孽,原来是欠债啊!”玉兰惋惜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小哥,终于下定决心道,“他欠了你们多少钱,我替他还。”
玉兰其实身无分文,作为一个神仙的她从来不带一枚钱,若是非要不可,尤其像当前这类情况,她不得不用法术解决。正当她准备从身后变出百两白银搁在桌上时,那大爷看着捋捋胡须,皮笑肉不笑的劝警着:“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他父子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你救他迟早会后悔的。”
“老人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恕晚辈直言,若人人都如老人家这般想,那天下有多少被称作泼皮无赖的人会死!”何昭感慨之情油然而生,“泼皮无赖之只是别人衡量他的一把尺子,于他性命而言,尺子根本无法衡量。我们同为人,同饮一样的水,呼吸同样的空气,头顶同样的天,脚踩一样的地,同时拥有一样限度的生命。既然有着这么多相同的地方,我们放下哪把尺寸试试?”
这招果然起到作用,那大爷垂头叹了口气,已然进去反思界面。
大片刻时辰过去,他终于想好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当玉兰都觉得必然打动他的时候,大爷突然来了句:“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他道:“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会救他的。第一,这医馆是刘大夫的,我只是他们家请的一个仆人,做不了主。第二,我平日里最讨厌吃这套软根子,多说无益。你们若要执意救他,劝你们还另请高明的好,总之我是不可能救他的。”
玉兰听完这糊涂话,脸色大变,当场给了他一个暴栗子, “好一个虚张声势的济世堂!口口声声打着悬壶济世的招牌,背地里干的尽是一些违背良心的活儿。你们既然见死不救,那还留着这招牌干嘛?”说罢,她怒气冲冲的往医馆门口去,欲拆了济世堂的牌子。她手中的紫绸从袖间变出,已紧紧拴在那块写着“济世堂”三字儿的匾额之上。
“拆人家招牌感冒,有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两位刚买完菜的大妈经过这里,眼前一目惹得他们七嘴八舌的嘀咕起来。
门口很快集满行人,耳边也反感的响起一片喧哗,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把这事儿当作杂技表演,都饶有兴致的围了上来。他们又开始指指点点,连续说了一波格外难听的话。
形式所逼,本姑娘只得这么做。玉兰反复鼓励自己要坚持,相比拿刀架人脖子而言,这并不过分。
很快,大爷从里面脚步不稳的慢跑出来。上了年纪的人都是如此,能走好就算不错,更不要说跑。
“姑奶奶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我们济世堂上下几代的辉煌,你可千万不能乱来!”
他的样子显得好生无辜,加上这张老得深沉的脸,更惹人怜惜。玉兰此时此刻瞬间成了臭名远扬的恶人,人群中憨骂的人越来越多,一言我一语,骂得极其难听。何昭晃着脑袋,玉兰明白他道意思,他是想让玉兰停手。就在玉兰犹豫不决时,一位小哥慌手慌脚的从人群中跌跌撞撞的跑出。仔细看来,这小哥正是那家面馆打杂的小二,他一来就气喘吁吁的道:“那与他们一起食面的大娘不知怎么回事,全身哆嗦得厉害……”
王大娘与他们是何关系?那感情可不是一天两天就就建立成的。而眼前这中毒之人于他们而言无非萍水相逢,插肩之缘罢了。可何昭不愿违背道义,玉兰不愿丧失本心,眼前这人命悬一线,像筝上绷得紧紧的弦,稍有不慎,随时可能断掉。因而,在熟与不熟之间,有关选择的问题都是痛苦与精神上的折磨。就在他们不知如何是好,脑门一塌糊糊时,一位青年才俊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的样貌如人间二月的春风,总能给人一种舒舒服服的感觉。尤其是眉心那颗红色朱砂,更显得他像一位睿智且平易近人的小仙童。
“姑娘可是有亲人得了病?”他见玉兰迟迟未曾反应,随即又作补充,“我八岁跟随师父学医,在医学上虽不敢堪称什么造诣,但也少许见过不少疑难杂症,姑娘若信得过,可否放心将朋友交于我看看。”
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美好来得太过突然,她竟一时没能接受过来。
“太好了!你真是上苍派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她激动说完时,何昭已将人扶了出来,还没等何昭向那青年才俊说明缘由,那人便已看出端倪,“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误食白果中毒,不必担心,这毒你们还算发现得早,救是完全来得及的。”
神医不愧为神医,这下他们是真的放心将人交与他。几番道谢后,玉兰与何昭便急急忙忙的跟着小二哥赶去。小二哥带着玉兰与何昭到了面摊,此时王大娘已经不在这儿,小儿好奇的捞捞脑袋,用余光将面摊整个角落都搜了个遍,他说:“我走的时候她明明还在这位置上休息了。”
“没事的。”玉兰道,“王大应该闹肚子闹得急,我们先在这儿等着她一会儿吧。”说罢,她随意找了空余的位置,坐下来静静的等着王大娘回来,何昭觉得有道理,故而也一言不发的跟着等起来。
一刻 ,两刻,三刻……
时间一晃就到了黄昏,可迟迟未见王大娘的身影,按照正常说法,这时候也该回来个六七回了,怎么可能连个影儿也没见着?何昭提议,“不然分头找找,这样找到她的机会更大,待找到王大娘后,我们就在此地汇合。”
他这想法正与玉兰一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王大娘这人生性好玩贪吃,但也不是小孩子,不出意外根本不会玩那种幼稚的捉迷藏游戏,何况她还拉着肚子。
余晖下,不冷不热的风儿抚临着她的长发,那瘦弱的身影在晃晃的晚霞里熠熠生辉,晚霞的光芒如同一身织锦,轻轻的为她披在肩上。眼前的行人如流水上的落叶,随水声“哗啦啦”的流动着,她眯着眼睛,用双手挡住光芒的耀眼。
前面有个身着浅绿色衣裳的妇人像朵不娇不媚的百合,亭亭玉立的护在人群里,很像王大娘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