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倒霉叫做出门就遇到。
说起逛茶楼,逛酒楼,逛长街,那可是玉兰的日常。陪王大娘的那些日子,那怎是一个“累”字了得?若非赵佣生拉硬拽是的将她拉出门,打死她她也不愿出这门儿。今日不巧,这才刚与赵佣刚出了客栈,就打前面儿来了一个妇人。远远看去衣着华丽,像是哪个府上的富家夫人,就是脸色难看了些,在她的身边,紧紧跟着一个身着粉色锦鲤罗裙的姑娘。看他们不转弯的走向,十有八九都是来永安客栈的。长街上人如流水,川流不息,唯有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完完整整的引起她格外的注意。
玉兰之所以之所以目不转睛,看得如此入神,其最大原因在于她认识他们。
来人正是何昭的母亲与表妹。
何昭的家就住在武进城里面,离永安客栈的距离无非穿过一两个小巷,转两个小弯就能到达。加上天色尚早,住店是百分之百可以排除的选项。至于来尝尝永安客栈的拿手好菜,玉兰对这类可能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她虽不了解何夫人平日里的习惯,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告诉她,何夫人的来意绝对是“风满楼台”。
几个月前,武进城闹妖,何昭只因担心玉兰受伤,所以毫不顾忌的丢下母亲与表妹,去助玉兰一臂之力。这一去就被妖女卷走,生死未卜,一去就是足足好几个月。何夫人思念其子,终日心神不宁,抑郁寡欢,若不是婉云姑娘照顾着,她只怕逃过病魔的袭击。
看她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该不会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难怪右眼皮一跳就是好些时辰。
玉兰噘起嘴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渐渐行渐近的身影,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就等何夫人过来教训人,这突如其来的结果似乎谈不上意外,该来来的早晚接踵而至,她已做足心态去迎接这场风波。
“你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赵佣的手臂在玉兰眼前晃了好几次,跟着就伸长脖子,顺着玉兰视线摸索过去。
眼看他们即将抵达跟前,玉兰干脆地迈了出去,也顾不上搭理赵佣。
婉云姑娘眼神好使,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到是何夫人还沉着脑袋往前走着。何昭母亲对玉兰并不熟悉,在她印象里,她只梦靥之境时才与玉兰碰过面,只因一个梦境,有形而无影,恍恍惚惚,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她并没分清,她是否真的见过她。还是靠着身边的婉云姑娘,她才知晓眼前之人正是她要见的白玉兰。
“何伯母,多日未见,不知伯母过得是否安好?”
何夫人阴沉沉的摆着一张黑脸,出自礼数,玉兰只能主动与她打起招呼。
“安好?”何夫人“哼哼“两声,“你少给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吃你这套!你老最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你带走昭儿的这些日子里,你到底做了什么?”
别说玉兰郁闷,这话赵佣听了也是一脸疑惑。
何昭堂堂一介男儿,精明睿智,武功也好,玉兰怎么没明白自己对她做过什么?
“何伯母,玉兰不明白的你的意思,还请伯母明示。”
“别叫我伯母,谁是你伯母?昭儿卧病在床,无药可医,都是你这不知检点的女人害的!他没事也就罢了,他若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什么叫做不检点?劳烦大娘说话注意分寸!”赵佣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但他绝不允许别人这么侮辱他喜欢的人。
“分寸?什么叫作分寸!知道分寸我儿子就能回来吗?”
何昭母亲平日里是个温婉贤惠之人,跟本不愿与人发生纠葛,此番若不是为儿子讨一个公道,她绝不会这般咄咄逼人,尽说出一些刺耳的话。婉云认识舅母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舅母生那么大的气儿,都差点气得缓不过气来,婉云忧郁着为她抚顺后背,大半天才缓过了气。
“舅母,表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儿的,虽然这事儿定玉兰姑娘脱不了干系,但这么怪她也无济于事,表哥也不会这么就好了。”
听婉云说完这话,何夫人什么也没说什么,刚才那可恶气差点令她缓不过气,这次只令她单纯的怒斜着眼睛。别看只是一个眼神,那眼神是如此凄厉,比刀子架在脖子上还让人觉得可怕。那满满充斥着的愤怒,更是恨不得将玉兰离开扒皮抽筋。
玉兰目光闪烁,都快急出泪来,“伯,不!何夫人,求求你告诉我,何昭他究竟怎么了,看你们如此担心的模样,何昭应该病得很厉害,可前日她与我回时好好的,怎么就……”
何夫人根本懒得与她说明,就连听到她的声音都深带几丝反感。
玉兰没有因此放弃,靠着信念毛遂自荐,“我想去看看何昭,说不定我能将他的病治好了。”
“想见昭儿?哼!做梦!你这一辈子都甭想再见到我儿子。”何夫人根本不愿搭理,她微微转头看向身后的婉云姑娘,愤愤道,“我们走!”
玉兰一无所知,只能站在原处张望。
原本是陪赵佣出来玩,却不想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他担心何昭,哪还有心情陪他。
“你先回去吧,来日方长,有机会再陪你。”话刚一说完,玉兰便像失了魂魄的离开。
“哎!”
明月几时有?漆黑的天幕上干净得连颗星子都没有。玉兰独自走在悠长的小巷子里,正朝着通往何府的方向而去。心情抑郁着的她就连法术都懒得用,选着的就是随波逐流。
她没让杏儿知何昭病卧在床的事儿,玉兰来时也没选择告诉她。
何府两侧高高悬挂的灯笼通明,将她脸上的抑郁寡欢照得轮廓分明。她靠着坚定意志卖上何府的第一个阶梯,终还是停留了下来。何府的人不会为她开门,何夫人将何昭病卧在床的缘由都怪罪在玉兰身上,此时此刻的玉兰,是何府上上下下最痛恨的祸星。
心情凉透一半的她,看着朱门禁闭着的何家大门,突有一丝退却之意。当她有了转过身子准备退下石梯子时,她后悔了。一股强烈的意识涌上心头,只差没有令他心悸而终。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何昭是我在世间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何况何夫人说是因为我,何昭才得了病。若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成了无情无义之人?我得进去看看情况。
她终于集齐心里运起了仙法,随着一道晃眼白光的出现,她若无声息的入了何府。
何府里面的房间几乎都是亮堂着的,些许是因何昭得了怪病,府上的人不敢掉以轻心,尤其到了深夜更是谨慎。这样的场面玉兰也不是没有见过,上次何夫人被困梦靥之境,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是这么守着的。
玉兰刚入府,就有两个丫鬟提着灯笼从长廊上那头走过来,两人正叽里咕噜的议论——
“你说咱家公子之前还好好的,怎跟那女子走了几个月,回来就成这样了。”
“谁说不是了,那女子看着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背地里竟然是这么一个人。咱家公子没事则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要咱夫人一个孤零零的可怎么活啊?”
“原来我在他们心里,是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玉兰失落到站不稳脚步,往后踉跄了一下,“何昭的病要紧,我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听他们说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沿着刚才这两个丫鬟经过的这条长廊走上几步,再向左转个弯儿就到了何昭的房间。他的房间里面很吵,多半儿都是何夫人的哭声,婉云姑娘几番安劝都没起作用,终以长跪不起作为威胁。何夫人虽然疼惜儿子,这心还是人生肉长的,哪里能眼睁睁看着亲侄女儿在冷冰冰的地上跪着?所以何夫人没法儿不去休息,将照顾何昭的活儿交给婉云。
“咯吱——”
房门一声轻响打开,一位看似不过十五六岁的丫鬟将何夫人扶了出来。由于哭得太凶,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都掩藏不住红肿。玉兰趁着这个隙儿,刚好入了何昭房间。
婉云姑娘像先前照顾何夫人一样儿,很细心,也很有耐心。天冷了,她为何昭压好被子的每个角缝儿,深怕寒风侵入,冻着何昭。
原来他们说的都真的,何昭他……
玉兰看着何昭那张惨白无血丝的脸,一下子心疼起来。
婉云为他盖被子时,着盖盖着就哭了起来,坐在何昭枕边,将何昭一只手拉出,放在自己泪痕斑斑的脸上 ,“表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否则婉云该怎么办了?我们俩从小指腹为婚,好不容易盼到如今相聚,我都还没成为你的夫人,你怎么可以这样丢下我?”
杜婉云的抽噎声越来越沉重,句句凝结自己对何昭深厚的爱。
玉兰伤痛万分,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刺穿心脏,婉云担心何昭是理所应当,可她越是这般为他担心,玉兰这心就越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