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已经过了好些年头。
那时候,叶榛还记得江致远的名字,那时候,叶榛还在为她即将被剪走的记忆悄悄纠结着。
每次化验单下来,看到结果处的数据,她都咬着被角暗自垂泪——这些记忆,好舍不得啊。
然后,她低着头,吸着鼻子,从枕头底下摸出记忆择题卡。江小王子赠的生日礼物,心愿魔法加持,她可以任意选择想留下的记忆。
可命运是出了名的刽子手。
那些记忆,与择题卡一起蒙了尘,再也看不清楚模样。
而江小王子,亦然。
泛黄的时光往后推移,缓慢,迟钝,如同上了年纪的蜗牛,爬啊爬,总算遇见了江先生。
巷陌深深,云蒸霞蔚。
他撑着油纸伞,从陆家二楼的阳台上跳下来,日光折出七彩的光影,衬得他像极了紫霞口中的盖世英雄。
只是这着地姿势——
罢了,狗熊一头。
江先生委屈,甚至有点儿想开启月光宝盒,倒回去换个姿势重来。
人生难得一笑料,叶榛这熊姑娘哪能让他得逞,揪着那着地姿势,没心没肺的嘲了好长一段时间。
然后,有一天,这段记忆就莫名其妙地少了一部分。
阳光,油纸伞,盖世英雄——
叶小姐很不可思议地说好像少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江先生不动如山,说少的是我家幻想成为蜘蛛侠的哥哥。
陆家长子,天才泽久,远亲近邻间最热门的谈资,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叶小姐捧脸:“天呐,我一直以为,天才都是古板无趣的老古董,没想到原来这么有趣的吗?好想见见他啊,肯定长很帅。”
江先生郁卒了。
蹲在墙角种蘑菇,乌云闪电,大雨倾盆。
于是,谁还敢提陆泽久,南街北巷,小径长桥,恨不得一个天涯,一个海角,离得越远越好。
只是这凡事预则立,不预有意外。
素来八点准时回来的江致远凌晨过半也未归,陆院长担心,差了陆泽久出门寻人。
陆泽久刚从被窝里爬出来,整个人迷迷瞪瞪的,手提煤矿探照灯指路,还是差点儿撞上了人,
人是叶家姑娘,氤氲在橙黄的路灯里,个子娇小,平添了几分松散又温戚的柔软。
不过更多的,还是虎气生生。
不畏人高,自顾自抡着手臂揍人,脑袋被按住了,便用脚踢,一下又一下,总能擦着对面人的衣角过去。
陆泽久眼睛都瞪大了。
从来只存在于动漫画里的场景,生平第一次现场近距离观摩,震惊之余还是喟叹,“原来真的打不到啊。”
低沉如远山晨钟的嗓音,此时此景,极为突兀,隐在树荫下的人抬眸,不偏不倚,正对上那双写满戏谑的眼睛。
今晚的月色衬人,男人随意站在那儿,远远望去,像极了故事里的翩翩公子,浊世独立,清风朗月。
确认过眼神,是叶榛欣赏的类型。
“你怎么在这儿?”江致远惊了,走出来,挡在叶榛面前,像个心爱糖果受到威胁的孩子。
陆泽久知道他对叶榛上心,背过身子摆手,“路过,不打紧,别慌。”
陆家长子两面人,江致远才不信呢,护着小姑娘从旁边走过去,低声说有流氓在掀衣服。
努力隐藏自己的陆泽久:“……”
真想削了这目无尊长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