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里本就是安静的,江致远这话一出,瞬间连虫鸣声都没了,只剩月光里的细尘,蓦地风卷云涌。
“你——”
淡定如陆泽久,也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复,整个人呆傻在那儿,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认真的吗?”
“你觉得呢?”江致远收回凝在远方的视线,墨描似的眉轻挑了下,捻着几分狡黠,“有份礼物送你,要吗?”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漫不经心,稍带施舍的样子叫人听了忍不住摩拳擦掌。
“你确定是送,而不是不想要,所以扔给我吗?”陆泽久咬牙切齿,大有你敢说“是”,我就咬死你的架势。
江致远叼着糖果,双臂交叉垫在脑后,话含糊不清,“确定以及肯定。”
小姑娘特意送他的礼物,怎能轻易扔给别人?不过是暂时存他那儿,试试她能皮到什么程度罢了。
“嘁,得了吧。”陆泽久才不信他的邪,摆摆手,满脸嫌弃:“皇天后土给你作证我都不信,至于繁星——”
他抬起下巴往夜幕示意,“喏,你的糖果,渡劫失败了。”
江致远顺势望过去,说巧不巧,被指作叶榛的那颗星子在短暂的闪耀后,像是骤然熄灭的灯,一下子暗了下去。
好像……有点悲伤。
不言而喻的。
江致远颜色浅淡的唇动了动,还没发出声儿,就见那星子又亮起来,闪了闪,两三秒的时间,骑着光的扫帚,划过天际,“咚”地一声,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
他掩唇轻咳了两声,“根基未深,这是命。”
你老就可劲儿的扯犊子吧。
陆泽久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小南街的老巷分三区。
一区白墙青瓦吊脚楼,二区红墙青瓦小独院,三区则是红花绿树环绕的白色小洋楼。
陆医生自小缺个心眼,常拉着弟弟蹲角落里说,这是旧时代的阶级制度,自以为是的地主强行划分,不能学,要公平对待每一人。
江姓弟弟抱着半颗西瓜附和:“你说的都对,地主家的傻儿子。”
早年时,街道办事处不走寻常路,凭着建筑风格划区管理,陆院长运气不错,划在了三区首位。
陆泽久那年十三,仍然热衷于角色扮演游戏,问天、虹猫、战部渡……
以及,闰土。
倔强倨傲的农村少年,捏着胡叉,“咻”地一下,就戳死了狡猾如狐的猹,厉害极了。
所以,这和住老巷三区有啥关系?
江姓弟弟叼着勺子,咂摸着西瓜最后那点儿甜,把瓜瓤掏空的西瓜皮倒扣在脑袋上,很是不解。
陆医生举着小树杈,说,你这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懂,瞧瞧隔壁的叶氏小农民,一拳一个嘤嘤怪,老厉害了。
行吧,瞧瞧。
江姓弟弟二话不说,骨碌碌的,两个跟头翻过去看小农民了。
叶家小院偏江南风,划区时排在了二区的最末位,与陆家相邻,堪堪六尺巷的距离。
唔……好像有点儿难计算。
那就换个形容词。
两只江姓弟弟躺平了,再加双十厘米的增高鞋,刚刚好。
后来,十余载的年岁一晃而过,当年的小萝卜头早已长成大人模样,六尺巷仍在,只是不再需要翻跟头。
长腿轻迈,四五步的距离,轻轻松松。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陆泽久托着腮,凝视片刻。
“卧槽,江致远你腰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