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蹒跚的江致远闻声绊在了门槛上。
被小姑娘踹树上贴着这样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告诉陆泽久,毕竟有损他高冷帅气的形象。
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光速别过脸看向了别处,就像小秘密被发现的熊孩子,心虚但倔强。
“夜盲,撞护栏上了。”丁点儿底气都没有的辩驳。
陆泽久咧嘴一笑,一排整齐的牙齿在路灯底下闪着光似的,“麻烦您去看看老巷的护栏有多高,成年男人小腿肚不到的高度,请问您老是在撞过去时磕了APTX4869吗?”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江致远解释道,剑眉轻蹙的模样,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当时我就是这样——”
他姿势怪异的蹲下身子,像只奇行种一样缓慢向前挪动着,还不忘解说:“像只青蛙一样走过去。”
青蛙……
是长这样的吗?
陆泽久揪着头顶枯萎的呆毛,百思不得其解,“致远,你……”
“我被噬元兽袭击了。”江致远肃着神色接过话茬,根本不给他任何灵魂质问的机会,“就在我快要接近隐形眼镜的时候,它从阴暗逼仄的角落里跳出来,像颗威力十足的鱼雷,Duang——”
他卧倒在路边的小石墩儿上,颀长的身形微折,视线刁钻,看着嘴角抽搐的陆泽久道:“就这样,将我怼翻在了护栏上。”
“……”陆泽久抱着棱角硌人的友谊灯,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放任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
橙黄的灯光撞在花窗玻璃上,折射而出的奇妙弧度交织在一起,凝成瑰丽逶迤的光圈。
此情此景,无疑是极好看的,只可惜光圈里的人,沉迷犯神经无法自拔。
“我觉得我明天没办法上班。”江致远弓着背,像酒店餐盘里刚炸熟的川香澳龙大虾,高高仰着头,“那只噬元兽把我的腰间盘撞出来了,脊椎现在疼得不行。”
陆泽久看着他,眉头上浅浅的“川”字骤然淡去,一双古井似的眼睛被月色和灯光浸出一层凉薄的笑意。
青木川的梅雨季已到,层层积压的乌云滚滚,大怪兽似的,瞬间吞没了月亮。
良久,江致远听见陆医生微沉带笑的嗓音:“我在想,太后应该非常后悔没有带你进写作的坑。”
江致远挑眉:“你这是在讽刺我?”
“NONO,我只是在遗憾。”陆泽久推开漆成奶白色的大门,墨色的眼底藏着几分狡黠,“当代幻想文学作家竟然不是我的弟弟,震惊。”
乍听是褒奖,细听是挤兑,机智的江姓弟弟早已看穿一切,冷笑着问:“同九义,汝何秀?”
坏心思被戳穿,陆医生气定神闲,不慌也不忙:“家有皮弟腰突出,吾为兄长也得秀。”
……行吧,大家都是秀儿。
江独秀拽过他怀里的友谊灯,脚步沉重地爬上二楼,拍开书房门:“陆爸爸,我决定弃医从文当作家,专攻幻想文学,一举拿下芥川奖。”
沉迷工作邮箱的陆院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吩咐陆泽久:“把你弟弟拎回去睡觉,深更半夜犯什么病,头不疼吗?”
陆泽久还挺上道:“他头疼不疼我不知道,但腰肯定是很疼的。”
噬元兽的鱼雷式攻击,能不疼吗?
俩兄弟互掐也不是头一次,平日里,陆院长是随意听几嘴就算了,今夜却不同,因为他抓住了某个不大好的字眼儿。
“腰?”睿智的目光瞬间犀利,宛若杀人不见血的刀刃,直往身形曲折的人身上扎,“江致远你出去鬼混了?”
江致远真情实意的被噎住了,他敢打包票,陆院长联想到了不可言说的东西,就像陆泽久,专逮着某个点儿抓,愁人得很。
但不可否认血缘关系的奇妙。
陆家几代人,代代人相近,话也尽相同,唯独他这异姓小孩儿——
入侵者似的,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