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负责守卫的人都很清楚这突然跑出来的女孩是谁,没人敢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更没有人敢上前制止她。
柳晞畅通无阻地穿梭过那些持枪的守卫身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路昀珩身侧,坚定又无畏地,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角。
路昀珩冷峻的眉眼有片刻柔软,可瞥见她颈间触目惊心的血迹时,又心疼地敛了眉。
他腾出一只手,将她拉进怀里,压低了声音:“出来做什么?”
分明是训斥,却没有丝毫严厉,反反而隐藏着淡淡骄傲的笑意。
按照计划,他会设法拖住席文景,而白焰与其余精英暗卫则会从后绕入,破坏舰艇动力系统的同时将她救出。
没想到,她自己逃出来了。
不过也没关系,有他在,刀山火海他都会护她周全。
柳晞清亮的眼里像是看不见那些冰冷的枪口,满心满肺都是萦绕在鼻尖独属于他的气息,听他斥她,也不恼,自顾自地笑着。
她早已经清楚明了对他的感情,一生仅此一次,再不会有别人。
之前的闪躲,不敢接受,都是因为害怕给他带来危险,也害怕自己终将会消失在他身侧。
可事到如今,在这片异国的海域上,他选择用他的生命来换取她的自由。
既然他无所畏惧,她也没什么好矫情的,过多的她做不了,总之不会让自己成了他的软肋便是了。
她深吸了口气,调整心态,毫不犹豫地举枪对准了船舱顶部的狙击手。
而从她出现开始,席文景便已经不复先前漫不经心的姿态,尤其是看到她如燕归巢般投进路昀珩怀抱时,周围气压更是低到了极致。
他此刻浑身透着压迫感,从躺椅上起身来,嗓音压抑:“小晞,回去。”
柳晞并不想与他为敌,更不想拿枪口指着他,只得执拗地偏头不看他,生硬道:“我不回去。”
不仅是不回船舱,也是不会再回那个华丽的金丝牢笼。
而她坚定的话像是催化剂,彻底焚烧了席文景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他阴冷地笑着,缓缓抬手。
收到指令,所有明里暗里的守卫皆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偏移开柳晞,直指路昀珩。
然而就在此时,舰艇底部像是有热浪来袭,掀得整艘舰艇剧烈摇晃。
这像是个信号,始终盘旋在海面上的直升机开始火力压制,子弹划破长空,扫射着甲板。
“小晞!”
眼见着场面混乱,蔚蓝澄澈的海面上热浪滚滚,席文景条件反射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想将她紧紧胡回怀里。
柳晞微怔,看着他眼中如烈火燃烧的情绪,有些不忍,但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咬着牙挥开了他的手。
紧接着,她还来不及做出其余任何反应,便被腰间大掌紧箍进怀里。
随即天旋地转,急速坠落,整个人扑进了潮湿黏腻的海水中。
在入水的那一刹那她被捂住了口鼻,海水咸苦发涩的味道却还是无孔不入,胸口微微发疼,窒息得难受。
她有瞬间的意识空白,危机意识使她条件反射地狠咬了口自己的舌头,很淡的血腥味中,理智很快回笼。
她动了动四肢,缓缓吐出胸腔内残留的氧气,勉力睁开了发涩的眼睛。
路昀珩正以水下标准救援的姿势环着她的胸前向前游去,阳光照射的海面中,有子弹迅速冲入海底,但很快便停息了下来。
柳晞忽然有些庆幸,因为从小在海上长大,她的水下闭气能力已经训练得很好,不至于会成为他的拖累。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她可以自己游。
即使路昀珩的体力不错,紧急情况下的双人水下泅渡也早已将他的力气压榨得差不多了,见她没事,他松开了环住她的手,指了指离他们所在位置只有几米处的快艇。
柳晞点点头,灵活地摆腿,朝着那艘快艇游去。
直到重新破出水面,耗尽所有氧气的肺部早已胀得生疼,柳晞大口喘气的同时,也看到始终护在她身后的路昀珩游出水面。
她忍不住一笑。
幸好路昀珩早有准备,盘旋在空中的直升机依旧火力压制着,舰艇上没人能在此时抽身来狙击他们。
路昀珩干脆利落地蹬上快艇,又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上来,随即便发动快艇朝着对面铁灰色的舰艇奔去。
他从发梢倒衣角都在滴水,浑身带着海水的潮湿和寒意,可柳晞搂着他的腰身,却从未有过的温暖。
她回过头去,只见舰艇后方已有组织支援来袭,另一方也有军方势力前来干涉,无线电的广播声响彻整个海域。
双方都暂停了交战。
硝烟味弥漫的甲板上,席文景全然忽视了军方势力的警告,浑身散发着戾气,举着狙击枪,瞄准正疾驰而去的快艇。
路昀珩有所察觉,将柳晞往怀里带了带。
可她却不肯,固执地待在他身后,以不容拒绝的姿态挡住了他所有的要害。
高倍镜清晰地将这些画面反馈回来,席文景握着枪身的手青筋暴跳,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良久,直到快艇彻底超出射程范围内,他才站起身,猛地将造价昂贵的狙击枪摔在地上。
就在刚刚的混乱中,他有千万个机会将两人都留下来,可他担心误伤到她,不想她受伤,一次又一次地退让……
可她还是决然地离开了他……
钟离寒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汇报:“C国军方前来交涉,要求我们退回B国海域。”
“让他们滚。”席文景眼底燃着不顾一切的仇恨,浑身暴戾的姿态大有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钟离寒眉梢几不可见地一蹙,显然察觉到他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忍不住提醒道:“Sea,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席文景无动于衷,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
钟离寒想了想,又道:“计划已经执行到大半了,很快我们就会回到帝都,到时不仅是晞小姐,其余所有一切都将会是你的。”
席文景濒临失控的情绪平静了瞬,可转而眼底又是一片暗沉的漆黑:“和她比起来,那些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