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潮湿黏腻,船舱内却干燥且温暖。
柳晞神色平静,指尖划过廊道边上的扶手,低声问:“师姐呢?”
艾萨克顺应着她缓慢的步伐,闻言侧眸看她,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怎么?想找她求救?”
柳晞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向前走。
没得到回应,艾萨克反而安份了,耸了耸肩,语调轻松道:“估计在哪个战乱国家执行任务吧。”
柳晞稍稍松了口气,又问他:“我逃走以后,师姐有被为难吗?”
“当然。”艾萨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Sea罚她受一个月的鞭刑。”
柳晞顿住了脚步,指尖不自觉扣紧了扶手,蹙着眉,抬起头来看向他。
艾萨克唇角扬着捉弄人成功的恶劣笑容,紧接着补充道:“放心,她哥哥替她受了。”
柳晞愣了会,这才彻底放心,毫不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艾萨克却也不气不恼,笑得愉悦,像是个讨要到了心爱糖果的男孩。
但转而,他又有些古怪地盯着她,低靡的嗓音带着探寻:“路昀珩。”
柳晞抬眸凝视着他,澄澈的眼底毫无波澜。
艾萨克笑了笑,自说自话:“你不担心他?”
柳晞微眯了眼,随意捋了捋柔软的长发,姿态懒散地靠在扶手上,语气带着些低落的自嘲:“担心他又有什么用?”
“你知道就好。”艾萨克碧绿的眼底不动声色地幽暗了瞬,随即像是受了蛊惑似的,靠近她,两只手抓住扶手,将她圈在身前,嗓音愉悦:“最迟今晚,我们能回到母船上,到时,不醉不归。”
柳晞笑盈盈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艾萨克却眸底幽幽,目光一寸都舍不得离开她此刻脸上慵懒的笑。
而此时,他的颈动脉处,传来了阵不适的冰凉。
他没急着躲避,依旧注视着她。直到她褪去伪装,笑意冰凉。
艾萨克这才低头看了眼,他的颈间,意料之中地被抵上了他随身携带的手术刀。
“我就知道,你一对我笑,肯定没好事。”他的语气有些埋怨,却并不认真,反而有几分甘之如饴。
柳晞面无表情地睨着他,慢慢站直了身子。
艾萨克却忽然轻笑,神色莫测:“可我觉得,你舍不得杀我。”
柳晞握着沁着冰凉的手术刀,听言朝前抵了抵。
他却有恃无恐,偏偏还主动往前迎上来。
柳晞下意识蹙眉,将刀往后一退,可瞥见他得逞的笑意后,她又微眯了眼,干脆将手术刀抵到了自己脖颈上。
艾萨克镇定自若的神色骤然坍塌,眼底阴沉一片:“小晞晞,放下。”
柳晞握着刀的手不偏不让,语气平静:“你把刚刚那颗药吃了,我就放下。”
艾萨克微眯了眼,伸进口袋内摸出那枚粉色的药丸,捻在指尖处把玩:“小晞晞,Sea对你势在必得,早已经暗命钟离寒安排支援。而他既然要上船,就不可能再安然离开。你这么做,值得吗?”
柳晞没接话,神色漠然地将刀往前递了递。
霎那间,锋利的刀口划开了她细腻的肌肤,刺眼的鲜红血液缓缓流淌出来。
“停!”艾萨克脸色巨变,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塞进了嘴里。
这药丸是他亲手研制的,起效很快,还不到三秒,他便有些无力地后退,倚靠在了墙壁上。
“可以了吗?”他的声音虚弱,但其中所夹带的阴鸷气势却丝毫不减。
柳晞放下刀,沉静的眸底划过丝愧疚,转瞬后又被担忧和惊慌掩盖。她低头从他腰间抽出枪,转过身,朝着舱门的方向打算离去。
“小晞晞。”艾萨克出声叫住了她,向来散漫的声音染了丝卑微的恳求,“别去,我们回家,好不好?”
柳晞无力地捏了捏眉心,有丝不忍,又不得不硬下心肠道:“艾萨克,我已经回不去了。”
话音落下,她便毫不留恋地朝前奔去。
“别受伤。”艾萨克望着她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明知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却还是不放心地嘱托。
-
路昀珩将快艇停靠在左舷处,没使用扶梯,轻轻一跃,手攀着围栏,引体向上后脚尖一蹬,轻松跃上了甲板。
落地后,目光所及处便有十几把枪对准了他。
席文景戴着神秘的银灰色面具,身上休闲的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漫不经心地靠坐在躺椅上,姿态闲适得像是度假。
见他来了,微眯着的双眸眼底划过了丝嗜血的暗光,也不要求他卸枪,漫不经心地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道:“坐。”
“她在哪?”路昀珩没兴趣和他绕弯子打太极,径直问道。
席文景笑得怪异,上下打量着他:“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他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过要放她离开,此刻耍赖反悔自然是毫无心理负担。
路昀珩沉邃的眼底没有丝毫波动,并不意外他此刻的态度。
他逆着光,身姿挺拔,冷声道:“那我和你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周围顿时响起一串默契的子弹上膛声。
席文景不置可否地耸肩,却又微眯了眼,眼底寒光尽显:“我倒想问你,对于帝都席家被灭门的事,有什么看法?”
路昀珩面无表情,眼中却有丝暗芒极快滑过。
席文景看得清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嗓音带着蚀骨的恨意和嘲讽:“路昀珩,你没资格和她在一起。”
路昀珩紧绷着脸,低头俯瞰他:“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
而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枪,在周围负责守卫的人来不及反应之前,将黑洞洞的冰冷枪口对准了席文景的眉心。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席文景眸底冷光乍现,神色却依旧冷静。
然而正当他想说话之际,身后却响起了道本不该出现在这的声音:
“路昀珩!”
那道嗓音柔软清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缱绻,叫得却不是他的名字。
面前的形势太过严峻,路昀珩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沉邃的眼底便再难克制地升起柔软。
他握着枪的手都有些发颤,却只能镇定心神,依旧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