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珰吓坏了,也不管太仓笔,赶紧把手缩了回来。
祁南道:“没想到一支折断的笔还能画出绝美的图来,玲珰姑娘,它来历不凡吧?”
玲珰不想承认它是太仓笔,客套道:“寻常的一支笔而已。”
“如果它真如你说的那么寻常,那你怎么不用旁边完好的笔,偏要用它?”祁南问。
玲珰刚要说话,祁南一个冷眼扫在玲珰身上,打断了她的话,自己冷不丁地说道:“好了,你再啰嗦下去,朕可就不喜欢了。既然你说它寻常,就送给朕吧。”
“不可以!”玲珰紧张起来。
祁南眼中瞳孔一缩,精光闪出。
玲珰解释:“它是我朋友的东西,虽然被我弄坏了,但我修好后还得还给她。”
祁南霸道道:“不用还了,直接跟那人说朕喜欢,把它拿走了。”
玲珰拦着祁南:“圣上,您一介明君,总不能跟民女抢东西吧?”
玲珰不管了,上手就抢。
祁南不松手,反而握住她的手。
玲珰一狠心,低头就咬,正好咬到祁南的手背上。
祁南一手把玲珰掀开,暴喝一声:“放肆!”
玲珰抢回太仓笔,把它悄悄藏到了袖口兜里。
听到祁南呵斥,御前侍卫冲了进来,拔剑点向玲珰。
玲珰吓得不轻,双腿发软,咬着牙才勉强忍着不摔倒。
祁南从御前侍卫手中拿过剑,亲自把剑尖点在玲珰的脖子处,他阴沉着脸,说道:“朕想要你却不给就是抗旨,抗旨不尊是死罪,你担得起?”
玲珰道:“我不懂律法,我只知道它是我朋友的东西,如今被我损坏,我应该在修好后还给她,而不是将它转手送人。如此简单的道理,圣上不可能不知道。”
“我只是一介民女,圣上兴师动众找到闺房中来,而我的未婚丈夫此刻还在为了祈天国的千秋大计卖命,今日的事要是传了出去,整个皇族都会跟着蒙羞。圣上——请三思。”
祁南正要发作,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苍老暗哑:“圣上,太仓笔已损毁,得了它也是无用,不必执着。倒是此女腰间的铃铛,并非凡物,可以拿走。”
玲珰听到这声音,吓得不轻:“秦仓子?”
他不是已经消失了吗?怎么还在?
祁南直接从玲珰身上拔下了铃铛,晃了晃,铃铛却无声音。
铃铛被取走,玲珰惶恐不安。
“还给我!”玲珰喝道。
祁南居高临下,“你就是这么跟朕说话的?”
“还给我!”玲珰怒了。
暗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没了铃铛,你与寻常人无异,还动什么怒?不如从了圣上,做个妃嫔,从此逍遥快活,不必再跟着季舒玄过苦闷的日子。”
玲珰骂道:“秦仓子,你坏事做尽,连自己的女婿都杀,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谢罪!”
一支长箭从门口刺入,稳稳地落在祁南身前,将祁南与玲珰隔开。
门外,顿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一身穿白衣的男子夺门而入,稳稳地站到了玲珰的身侧。
玲珰一看到季舒玄,憋了好久的眼泪委屈地流了下来。
季舒玄一手护着玲珰,一手夺过祁南手中的剑。
砰——
一声脆响,剑落在地上。
季舒玄嘴角微动,冷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身手有多好,但你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祁南吓得不轻,战战兢兢地指着季舒玄的鼻子喝道:“你……你想造反?”
季舒玄道:“世上君王没有任何一位会在臣子效忠家国时去调戏臣子的家眷,我祈天国是礼仪之邦,更不会这么做了。所以,不是我想造反,也不是我犯上,而是你——”
祁南喝问:“我怎么了我?”
季舒玄眼中精光闪过,掠过杀意,他道:“是你配不配做祈天国皇帝。”
“大胆!就凭你这句话,朕可诛你九族!”祁南暴跳如雷。
季舒玄不恼,俯身在祁南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别忘了,还有一位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如果我找到他,扶他做皇帝,想必不会有人看得出。”
“你敢!”祁南气得浑身战栗。
季舒玄漫不经心道:“如果圣上逼迫得微臣只有这条路可走时,那微臣就只能这么做了。”
季舒玄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路可供圣上选择。”
季舒玄声如洪钟:“从我斩影司走出去!从此没有政务不得踏入斩影司,更不可私下找微臣家眷。”
季舒玄大喝一声:“墨文书,送客!”
墨时泗走到祁南跟前,对他道:“圣上,请吧。”
祁南气得不轻,“好,很好,我们走着瞧!”
祁南走后,玲珰哇的一声哭了。
季舒玄轻拍她的肩膀,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玲珰哽咽失语,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哭个痛快。
季舒玄见玲珰哭得伤心,仓皇不知所措。墨时泗见季舒玄不知所措,心中诧异,玲珰姑娘到底有何威能,居然让他们的司判大人像变了个人似的,连皇上也敢得罪。
那可是一国之君啊!稍有不慎就得掉脑袋,司判大人不怕吗?
墨时泗无奈地从房间退了出去。
玲珰哭得差不多了,直问季舒玄去哪儿了,还以为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季舒玄中了祁南的调虎离山之际,身陷陷阱,车马失控,损失不小。一同前去的衙役也受了不轻的伤,他好不容易才死里脱身。
玲珰哭够了,冷静下来,提醒季舒玄:“我们今日得罪的可是当今圣上,万一他想弄死我们,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
季舒玄安慰她:“不管是谁,都不可能轻易杀了我。”
玲珰还是担心,道:“如今撕破脸皮,以后可怎么办?”
季舒玄道:“祈天国朝中生乱,国不国,君不君,该发生的早晚都会发生,不必害怕。”
季舒玄见玲珰头上盗汗,嘴唇毫无血色,不禁问她:“你怎么了?”
季舒玄给玲珰探脉,发现她脉象凌乱急促。
玲珰在季舒玄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她道:“祁南把我的铃铛取走了。”
有前车之鉴,季舒玄当然明白铃铛对于她的重要性。
“我这就去给你要回来!”
季舒玄转身要走,却被玲珰拉住了手。
玲珰眼皮倍感疲惫,但还是勉强睁着眼,道:“如果拿不回来就算了,我只是画中人,世上有我无我都是一样。但你不同,你是司判大人,是神断,有你在,冤假错案才能得以消除,祈天国才能安宁。”
一个活泼贪玩儿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可见是认定自己大限将至了。
季舒玄紧握着她的手,允诺道:“等我,我一定会给你拿回来,我也会回来。”
季舒玄离开了,在他出门的那一刻,玲珰沉重的眼皮闭合上了。
季舒玄说到做到,把铃铛拿了回来,铃铛上挂着血,季舒玄用白巾擦净,挂在了她的腰间,带她去了离境之中。
玲珰进入离境后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季舒玄守着玲珰,看着她闭眼安睡的样子,心里无比的宁静。
门外走入一人影,是秦雪。
季舒玄不想打扰玲珰休息,把秦雪叫出了房间。
季舒玄望着白茫茫的远方,说道:“离境浩瀚,秦姑娘大可另寻安身之处,不必再跟着玲珰姑娘。”
秦雪没想到季舒玄一开口说的会是这个,迟疑了刹那后,说道:“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千年之前的事情过了就是过了,该放过自己了。你放心,我也不会再误会玲珰姑娘,更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
季舒玄坚持,他道:“你和她不是同类人,勉强相处彼此都不会快乐。她太单纯,不懂拒绝,亦不懂世故。”
秦雪眼露诚恳,问:“就算我一心一意想和她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季舒玄道:“善良是善良,愿意交朋友又是另外一回事。”
秦雪无奈地笑笑,道:“没想到司判大人这么有控制的欲望,连玲珰姑娘跟谁在一起都要管。”
季舒玄被呛了,但他并不恼,只是平静道:“你怎么说我都不介意,只要你听懂了我的意思。”
秦雪不愿意,她道:“把她身边的人通通赶走,她就成你的了吗?”
季舒玄看向秦雪,季舒玄的目光有种不怒自威的锋利,秦雪反被逼迫得不敢直视。
季舒玄道:“人世间杂草野藤太多,她会被绊倒,既然有所预见,为何不提前做出抉择?”
秦雪苦涩一笑:“杂草?野藤?原来司判大人是这么看我的。”
秦雪走了,带着一身的怒气,那决绝的身影像永远都不会回来似的。
季舒玄知道自己有些话说得过分了,但他并不后悔。如果秦雪和玲珰成了生死好友,秦仓子必然会利用这层关系,到时候玲珰万劫不复,他会恨死自己当初没有阻止那一切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