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喊声音正是从不远处,灰衣兜帽遮挡下的那只鲜红小嘴中发出来的。
随着这声喊话响起,天承感觉一只如同羽翼般的大手,轻轻搭在了自己肩膀上面。
慌乱之中,天承连忙压低肩膀,想要借此挣脱,却不料那只大手,虽然按在肩膀上并不用力,却像吸盘一样吸住自己肩膀,牢牢粘在上面,而肩膀周围则感到清风徐徐,风儿拂面,这小风吹拂,本是件惬意事儿,但此时却让天承感到阵阵寒意。
“呵呵,小兄弟,得罪了,随我走一遭吧。”沙哑声音响起,正是身后那胡渣大汉说的。
天承刚想回头,突然发现面前街道上有一阵狂风来袭,狂风卷带着沙尘,吹得街上摊位布帘翻飞,箩筐滚地,而街上行人则纷纷抬手遮住脸,以防风沙迷眼。
天承身上白衣也被狂风鼓动,整个人看起来鼓胀得像个受了气的河豚,天承刚想拿手把身上衣服按下来,却看到自己双脚已经离地,整个身子由河豚变成个皮球,被肩头的手推着,向前急速冲去。
而那只按在天承肩头的大手,却让天承感觉不到丝毫拉力,甚至完全不痛。
被这样提着当球往前冲了一阵子,天承才有些反应过来,意识到现在处境有多么的不妙,自己被毫无抵抗得被人拎起来就走,单从这里就能看出,这本事差距,确实是跨了十万八千里了。
即使知道本事差距,但终究临死还得抱抱佛脚,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于是天承急忙抬手,去抓那只肩头大手,可是不论天承怎么使劲,却怎么也够不到那只大手的哪怕一根手指,好像被一幕无形风墙挡了,把手伸到一半,就无法再前进半寸。
天承想要呼喊,虽然已经快被推出街道,快要出城了,但好歹现在街上还有几人,喊出两声救命,兴许父亲知道了能带人来救自己。
可哪知道,天承嘴才张了一半,就被扑面的风沙灌了一嘴,沙尘呛到喉咙,连喊也喊不出来,天承感觉喉间的阻塞感觉,心中无奈,便也老实了,闭眼任凭被提溜着走。
又过了一会,天承感觉脸上拍打着的风沙好像停了,这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处郊外。
在这处天承不曾见过来过的郊外中,夜幕下绿树葱郁,昏黑深邃,老树盘枝,只有偶尔传来几声风吟鸟唱体现出一些生机。
“劝小兄弟你别乱动,就在这等一会儿。”
沙哑话音再度响起,说话的同时,天承感觉自己肩头一松,那只大手从肩膀上移开了。
天承感到终于不再被人提着,马上转身回头,后退两步,一边提防地看着眼前的灰衣大汉,一边踮起脚尖,双腿默默发力,随时准备躲闪或逃跑。
乳白色的月光透过头顶枝丫缝隙,一缕一缕照在灰衣大汉身上。
斑斑月色反倒让天承看清楚了,这大汉身上穿的分明不是灰衣,竟然也是白衣,只是外面罩了一层轻薄黑纱,所以远看呈现灰色,半透明的黑纱内,胸口长条纹饰若隐若现,而那长条的形状,让天承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灰衣大汉似乎是看到天承正细细打量自己身上衣着,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天承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枝短香,只见那短香拇指粗细,棕色,较粗的一端呈现焦黑颜色,显然之前已经被点燃过。
灰衣大汉又不慌不忙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拧了盖子,不吹不甩,只是拿在手里不动,就看到在漆黑夜色之下,火折子一端赫然现出点点火星。
众所周知,火折子这东西,里头有的是磷粉木灰,用时需要猛吹上几口,或者拿在手里急甩,才能复燃,但这大汉却只是把火折子举在手里,毫无动作,只是凝视。
可奇怪的是,郊外树木遮挡,即使雷鸣刚过,风雨欲来,天承所在之处却是风平浪静,只有丝丝清风。
而那火折子,却无端燃起芯火,并且芯火红点越来越亮,竟自行生出火来。
天承心中惊异,不知这看似平常的火折子究竟含了什么新式机关,可以无风自燃。
那大汉却若无其事,仿佛这一切都稀松平常,并无什么玄机,只是神色安然地拿着火折子上生出来的火苗,去燃点短香。
短香被火点着,焦黑的一段跳起飘忽火焰,瞬间异香飘荡,短香上的火焰无端熄灭,然后有淡淡烟雾腾起。
天承闻着空气中顿时充斥的香味,感觉似松木清香,又像沉香浓烈,沁人心脾。
大汉把点燃的短香往草地的软泥里一插,只露出半截,然后起身对着天承说道:
“你若是想逃,还请自便。你若是想打,现在可以动手了。”
说着双手环胸,脸上一副自信模样,看样子像是不管天承是逃是打,自己都有十足把握应付。
天承心中冷笑,自己要是能逃掉,就不会被像只小鸡一样被带到这里,所以逃这个念头完全可以打消。
那便只能打。
可是说到打,自己却连对方什么来路都没摸清。
先前被抓到这来,也是被抓得莫名其妙,甚至对方是怎么仅仅凭一只手,就把自己拿得服服贴贴的,这是用的什么法子,自己心里都毫无头绪,这可怎么打。
焦急中天承思绪飞转,通过余光看到那灰衣大汉还是微笑等待,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便开口道:
“你们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大汉听到天承问话,莞尔一笑,懒散地把环抱胸前双臂上下换个位置,然后微笑说道:
“你进白塔久了,自然能知道我们是谁。至于为何带你来这,这个好说,只为请教一事,便是之前问你的,紫发少年的行踪。”
“我说了,我不知道。”
天承大声喊道,虽然嘴上理直气壮,但手心却渗出汗来,因为心虚,亦或是紧张所致。
“嗯,你是否知道,一会便知,一会便知呐,哈哈哈。”
大汉爽朗大笑,出人意料的是,笑声却不像说话般难听沙哑。
笑了几声,又转头看向来时方向的林间小道,像是在等什么人,只是看样子大汉性格似乎十分平和,即使等了这么久,面上也没有丝毫毛躁表情。
又是一声惊雷炸响,林间响起呼啸声音,显然是大雨将至,风也大了起来。
地上短香被突如其来的风刮了,火星亮得叫人心慌,把地上周围草叶,都染上了红色。
雷声过后,才听到树叶沙沙作响,显然暴雨将至,如此气氛,那大汉却自得吹起口哨,哨声悠扬,辗转林间,和风声融为一曲交响。但吹口哨的大汉脸上却显然没那么轻松,甚至有些焦急。
天承不知这大汉在等什么,一味站着,又不动手,到底卖的什么关子,疑惑间只觉的大汉虚虚实实,自己则进退两难,心中忐忑,不知不觉又拿手捏起自己手掌虎口伤疤,传来一丝疼痛,让自己保持警惕清醒。
感觉自己有了些许清明,天承便又想开口,好套出大汉些想法来,只是嘴唇刚动,就看到那灰衣大汉停了口哨,把食指摆在嘴前,“嘘”了一声。
天承无奈皱眉,心想跑又跑不得,打不一定打的过,现在话都不许人说,干脆干上一架,生死由命,反正自己心中失了目标,自己再也无法为母报仇,于是沉下腰来,瞄着身边一截树枝,准备飞身捡了作剑,好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天承瞬间下定决心,准备动身,正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句女人声音从远处传来:
“玄长老!”
那女声清脆干净,正是先前在街市上说天承说谎的那个女声。
天承和灰衣大汉同时循声看去,只见一人双臂平举,两手抬着在空中虚握,不时在周身摸索,一边快步向此处走来。
“在这!”
灰衣大汉喊道,同时抬手准备招呼,但手举到一半,突然好像想到什么,又把手放下。
放下的手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什么,好像无处安放,最后只好又举起来摸了下自己的鼻子。
天承这才明白,两人在这林间傻子一样等了许久,就是等这女人,心中不免忌惮起来,这灰衣大汉已经非常难对付了,或者可以说是自己完全没法对付,能有本事让这么厉害的人物毫无脾气地干等这么久,那这少女又是何方神圣,想必只能比这大汉,还要厉害上一些。
趁那女的还离这有些距离,赶紧动身开溜,不然等她走近了,可就糟了。
天承心中想着,便咬牙伸手准备扑向自己之前瞄着的树枝。
“玄长老,你小心,那个东塔的人心跳突然快了不少,像是要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