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天承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不松手!”安宁公主眉头紧蹙,发现自己整个身子还倒在天承腿上,于是羞红着脸,着急道:“让我起来。”
天承连忙松开手中抓着的公主手腕,这才发现,原本握着玉簪的那一截雪白手腕,此刻已经被自己捏得通红,让自己心里有了些惊慌愧疚的感觉。
而天承这一松手,倒让公主失了支撑,让她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盘起的双腿上,腿上柔软触觉和扑鼻幽香让天承脸也红了起来。
正害羞紧张时,天承突然想起刚才脖子上那冰冷尖锐的触觉,又连忙下意识地把双臂往地上一撑,用劲抬起身子,然后把腿从安宁公主身下抽了出来。
安宁的身下少了天承双腿做垫子,轻轻砸在了蒲团上。
“公主这是何意?”
天承双腿施力把身子弹了起来,站稳问道。
谋杀亲夫也不至于到亲夫家里行刺这么名目张胆吧,况且要嫁是你,要杀,怎么也是你。
天承这样想着,一边打量了一下面前侧身倒在蒲团上的安宁公主。
只见公主一身男装便衣打扮,头发束起,扎个马尾,看起来虽不如当日皇宫所见的端庄,却多了些活泼明丽。
安宁公主轻轻咬了下嘴唇,慢慢爬起身子,样子稍显狼狈,眉头一直皱着,不顾身上衣服有些乱了,看着天承张口就问:
“你的空字力呢?”
天承被问得莫名其妙,皱眉反问道:
“什么意思?”
安宁公主也不解释,又皱眉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天承,挥手把那玉簪往天承耳朵处横刺而出。
天承也算有些功夫,这一刺手法平平无奇,像是孩子打闹,怕是只要不瞎,常人都能躲开。
但不知为何,天承心中突然感觉很是失落,一种被人背叛的感觉充斥心头,让他觉得心口极其沉重,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竟然看着公主,动也不想动,闪也不想闪。
那玉簪尖端却在离天承不远处停在了半空,再不往前一寸。
天承闭眼低头,像是等那簪子刺过来。
公主依旧皱眉,手臂依然悬空,簪子停止不前。
二人就像两尊雕塑,一动不动。
终于,公主放下手中玉簪,先开了口。
还是那句:“你的空字力呢。”
又是这个问题,天承听到后,先是讶异,不知怎的,耳边突然响起那天在客栈时,晏炎对自己说的话:“你刚刚得字,朝廷就选你做驸马,只怕要的,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字。”
天承微微摇头,面色凄凉带着苦笑,心想晏炎说的这句话,倒是这么快就被验证了。
虽然酒馆老太太一事,自己被晏炎骗了,但这件事,晏炎却没有骗人,于是不由心灰意冷道:
“果然如此。”
公主听了这句“果然如此”,脸上有些疑惑,一双杏眼盯着天承问道:
“什么果然如此?”
“你们选我做驸马,果然是要取我的字力,只是我不知道,取字的方法,竟然是要杀我,只是若要杀我,请别在这灵堂动手,我不想叫他看到。”
天承这句话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静,说着看了看老管家的遗体,目光像是看透了世事无常,不在乎生死。
天承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算计,而算计自己的,还是以一己之力无力抗衡的朝廷。
再加上,自己已经无法进入白塔,母亲的事,也变得希望渺茫。
如果就这样死了,虽然很像懦夫,并且还很不负责任,但既然已经如此田地,又何必挣扎呢。
“谁说要取你的字了。”安宁公主眉头舒展,转而睁大眼睛看着天承,继续道:
“不知所云,再说,谁告诉你杀你可以取字,你的字石被带去白塔了,便是现在杀了你,也取不了字。”
天承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一副又气又想笑样子的安宁公主,灰着脸疑惑道:
“那你这……难道你想悔婚不成?你这女人,心怎么比晏炎还狠!你……”
“噗……”一声轻笑,打断了正在气头上天承的话,天承看着面前不禁笑出声来的安宁公主,变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安宁马上忍住脸上的笑,但即使脸上不笑了,眉眼还带有笑意,对着天承轻声道:
“你呀,怎么这么……”
安宁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词汇来形容面前这个傻小子,想了一会才开口道:
“嗯……老实。”
天承不知所措,他不知为什么会被公主叫作老实,但心中的戒备又让他想起件事:
小时候爷爷看自己木讷,常对自己嘱咐:“别太老实,老实人被人欺“这让天承从小觉得,做老实人,十分危险。
想到这里,天承脱口而出:“我可不老实,我可坏了!”
说着还拿双手握拳在头顶猛地挥动两下,同时脸上一边咬牙切齿,做了个他自己认为的凶恶表情。
看着天承略显幼稚荒唐的动作,安宁公主轻笑一声,慢慢把手中玉簪收到腰间束带之中,脚步轻盈地凑上前去,笑着对着天承问道:
“那你说说,坏人,方才我拿簪子刺你两次,你怎么不拿空字力抵御?”
天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两下,是公主来探自己字力掌握的,怪不得两次都只是刺探,却不真刺。
天承心知自己恐怕是错怪公主了,心中不免有些愧意,但心情却莫名变得不再那么沉重,开口答道:
“你问空字力呀!我不会!”
心情好些了,天承这句话也说的十分开朗爽快,语气丝毫没有羞愧。
安宁公主看看面前大大咧咧承认自己不会的天承,感觉哭笑不得。
“你……唉……”安宁公主本想责问两句,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变成了叹息。
天承对安宁这一系列的举止和问话,显然觉得不明所以,于是他只好疑惑地伸手挠挠后脑勺,问道:
“公主您好像对我的字力有些了解,不妨赐教,我这个‘空’字,该如何使出来?”
安宁看看天承,低头转过脸去,这才有空稍稍整理了一下刚才自己“偷袭”天承被擒时弄乱的衣服,徐徐说道:
“我也不知,只是听父皇提过,当年燕王使字力护身,千般兵刃,不近其身,皆拒之身前,近身三尺者,则瞬息化乌有。至于这力量是如何使的,便无从知晓了。或许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出招,但动作肯定极不明显,不然也不会时至今日,连燕王都已经作古,依然无人能够识破。”
天承听得聚精会神,不时拿手搓搓鼻子,听完又消化了一会,才突然开口问道:
“千般兵刃拒之身前?那……他是怎么死的?”
安宁睫毛煽动,似乎根本料不到,天承会问出这种其妙问题来,思索片刻,才不慌不忙答道:
“我看史册上记载,说是病死的,但是我有听皇兄……他说过,传说燕王死因离奇,死相也是古怪之极,死后胸口皮肤完好,并无一丝破口,但是心脏位子,凹进去拳头大小的一块地方。”
安宁在说到“皇兄”二字时,眼神明显黯淡了片刻。
天承听到这样的故事,心里发毛,于是连忙用掩饰不住恐惧的语气追问道:
“难不成,是被恶鬼隔着人皮,掏了心?”
安宁瞪大双眼,抬起眉毛看了天承一眼,像连自己,也被天承这话吓到,半天才说:
“燕王虽然死的离奇,但好歹身前是王爷,又握有雄兵,以至于,没人敢碰他的身子验尸,稍有差池,都是要被处斩的。”
天承冷汗直冒,此刻倒想把身上的“空”字力丢了。
谁知道这死相,是不是和字力有关。
“你从祭字,到现在,字力一次都没用出来过?”
安宁突然的这一问,问得天承一愣。
当然用过,在酒馆用过,但是在酒馆用空字力对付的那几人,可是乌衣卫!
乌衣卫是什么人,皇帝手下的亲兵,这种要命的事情,自己哪能往外说,更何况,是对着面前这个公主,这个乌衣卫主人的女儿说!
“没……没……没有。”天承没有丝毫犹豫,连忙摆手摇头,这事说不得,有也说不得,打死也不能说。
安宁陷入沉思,脸上神色专注,眼睛上一对修长睫毛微微煽动。
面前这个女子的这个神情,让天承觉得十分好看,便不由盯着偷偷看了一会,看着看着,又突然觉得脸上发烫,认为自己这样有失礼仪,有些不好意思,便不动声色地把目光移开,转而去看墙上那个大大的“奠”字。
天承盯着“奠”字看了一会,这才突然想起,面前这个漂亮女子,是皇帝许配给自己的未来老婆,自己老婆有什么不方便看的,于是想要回过头去,准备光明正大地再看两眼。
天承刚要转头去看安宁,却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声问话:
“少爷,您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