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文魁的许诺,玄长老转身面向身后,而天承,就被他用狂风吹得贴在身后树干上。
玄长老轻轻挑眉,看了一眼天承,身上并无其他动作,只是这一眼,吹在天承身上的狂风骤然停止,凭空消散,被风吹动的雨水也由原来的蛮横泼洒,变的直直落下。
少了狂风吹动,天承突然从树干上跌落下来,被冷风冷雨吹了这么许久,天承的身子已经被冻的有些发僵,所以他落在地上时,还是保持着刚刚被贴在树上时的大字形状,展着四肢僵硬地趴落到地上。
可即使跌落地面,天承大腿上的盲女还是死死抱着天承大腿不放,天承跌落,盲女也随之一同倒下,侧躺在地上,发出“哎呀!”一声惊叫,但盲女毕竟是盲女,狂风中不知自己处境,这一跌落,倒把自己吓坏了,同时把怀中那截”树枝“抱的更紧了一些。
“哎呀!姑奶奶,求你放手吧,可疼死我了。”天承发现终于不再有风雨往自己嘴里灌,自己也终于可以说出话来,这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让腿上挂着的盲女松手,毕竟,腿上的肉,被掐着,是真的疼,连眼中泪水都差点疼了出来。
盲女被这声求饶吓得身子一抖,不知怎么树枝附近还有个人,于是疑惑地拿手摸摸眼前树枝,恰好天承浑身被雨水打湿,又被吹了一阵子,冷地直哆嗦,不由自主间抖了下腿,这一抖,倒把盲女吓得赶紧松手,躲到一边。
“对……对不住!”盲女小麦色的俏脸羞得通红,脸上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听到盲女道歉,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天承不由心生怜惜,不顾自己还是趴着,连忙开口笑道:“嘿嘿,没事,没事。”
天承话音刚落,只觉得一股气流从胸口位置汇聚过来,然后迅速拔地而起,凭空把自己推了站起身来。
天承刚才一直被风束缚在树干上,被吹得脸都不敢转一下,加上风一直往耳朵嘴巴里灌,以至刚才的他,就像个聋哑人一样,直到现在站起身来,少了狂风拂面,这才能看能听。
天承被风推起身子,马上就弹跳两下,假装活动活动身子,实则为了寻找时机,好撒丫子就跑,环视四周却看到面前树林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灯火,灯火阑珊之前,一个黄衣少年,提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灯笼,站在玄长老身后。
“咦,你不是老管家那个跟班吗?怎么来了。我爹……他也来了?”天承诧异,开口问道,说着张望四周,却不见父亲朱庆的身影。
“老管家去世了,老爷走了,老爷临走任命我为庄里管事的。”文魁答道,说着点头行礼。
“走了?去哪了?”天承疑惑问道。
一旁的玄长老见天承和刚来的这个冷面少年居然当面拉起了家常,脸上有些不耐烦,挥着手,用沙哑的声音打断道:
“家常回去再话,朱家小少爷,我问你……”
天承这才想起,面前还有玄长老这个狠角色在,不等他说完,立马对着文魁大喊:
“快跑,这人是个妖怪!”说着捡起脚下树枝,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出去,才敢慌忙回头,余光却看到文魁立在原地,只是面露微笑,一步未动。
天承心中着急,暗骂这个新任管事的怎么耳朵却不好使,连忙把脚下步子停了,顿足“诶!”地叹了一声,又急匆匆地跑回去,路上捡了根看似结实的树枝,站到玄长老面前,抬头看着玄长老双眼,指着文魁狠声道:
“这是我的人,你要是敢动他!我跟你……”
天承本来想说“我跟你拼命!”
但是转而一想,自己就是拼命,怕也威胁不到他,于是接了句: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此话一出,倒让前半句的气势全无。
玄长老闻言冷笑不止,而文魁则始终站着不动,始终面带淡定微笑,但这微笑却看得天承心中如火燎般着急。
“好,你做鬼也好,不过得改日了。”玄长老说道。
天承心存疑惑,手中树枝却攥的更紧,问道:“怎么的,你不抓我了?”
“哼,懒得抓了,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玄长老边说边走过去,把脸上还红着的盲女扶了起来,继续说道:
“晏炎往哪里去了?”
天承皱眉,毫不思索地答道:“不知道。”
“小少爷,我可告诉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玄长老对着天承怒目而视,磨着牙根警告道。
“我当真是不知道。”天承又道。
玄长老面露怀疑之色,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盲女,问道:
“你听他是否又在扯谎?”
盲女轻轻摇头道:
“玄长老,他好像,说的是真话。”
玄长老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天承,说了句:”后会有期“
说完突然转身,牵着盲女的手,快步往树林深处走去,那盲女跟在后面,像是累极了,走路有些蹒跚,不一会儿,二人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之中。、
天承见二人走了,刚想喊文魁把自己带出这个是非之地,突然听到树林中传来一声喊话:
“小管事的,周长老一会若是来了,替我带个好。顺便代我问问,他胳膊上,被大姐用火字力烧掉的那块皮,还痛不痛了!”
听这喊话声音内容,显然是玄长老发出来的,但不同于之前的沙哑嗓音,这两句话音显得清脆嘹亮,颇为好听,余音回荡林间,久久不散。
天承听了这句喊话,脑子突然”嗡“得响了一下,马上如临大敌,全身紧绷,盯着文魁警惕道:
“周长老?他要来?”
说着天承脑海中又回想起天选洞中一幕,那周长老分明是要对自己下毒手的,不知怎的,又回心转意,饶了自己性命,若是再遇到,保不齐又要杀了自己。
“周长老是谁?”文魁微笑,轻声答道。
“咦,他说……”
“少爷一定是累了,刚才又被风吹雨打,受了风寒,脑中起了臆想。”
文魁打断天承道,然后又转身对着身后树林中那十几盏灯笼喊道:
“刚才有听到什么没有?”
“没有!”树林间齐刷刷一声答话响起,喊音震落若干树叶,把雨水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天承挠挠脑袋,皱眉思索片刻,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方才分明是听到有从林间大声喊了句话传来,难道真是自己糊涂了?
正纠结中,突然听到文魁躬身说道:
“少东家,请随我回庄吧。”
回庄,确实自己早该回去了,听到文魁请自己回去,天承便不再执着刚才林间那句喊话,只是转头多看了几眼空荡树林,便跟着文魁走了。
二人一前一后,踏着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草叶,走在林间,树林怪木丛生,天承注意到,在树枝或是地上,都并无记号,鬼知道文魁是如何准确地摸进林子,找到自己,现在又如何带着自己,毫无疑虑地在林间穿行,就像这片林子,他熟得不能再熟悉一般。
刚一走出树林,天承就感觉周身光线好像暗了许多,在林子里时,树木遮挡,灯笼光芒有些稀稀落落,可如今到了空地,怎么反而少了些光亮传来,于是天承疑惑间转头看向身后,突然发现原来林中看到的那十几盏亮着的灯笼,现在全都已经不见了。
事情有些诡异,天承不知现在是该害怕还是担心,于是不由自主加快步子,往前面的文魁身边靠近了几分。
文魁看原本在身后的天承,现在几乎已经走到和自己并排,便转过头来,双眼像是看透天承心思,开口道:
“喔,那些是我临时找来的人,你整日未归,庄里出人分头到处寻你,只有我打听到了,便在街上花了点钱,雇了些脚夫,装成家丁,好壮壮声势。”
天承默默点头相信,心中想着,这老管家的小跟班,倒是挺懂得随机应变,转念又想到林间文魁和自己的对话,表情急切地问道:
“你说老管家去世了,何时走的?”
“今天下午,老爷离家之前,圣旨到来之后。”文魁答道。
“那父亲……”天承刚想追问,却被文魁打断道:
“路上耳杂,回庄再说。”
天承默默点头,便不乖乖不再询问,于是二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走了许久,才回到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