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带着安宁穿过花园门廊,途中遇上打扫落叶的家丁,天承便嘱咐他去把文魁唤来,然后便随手摘了朵路边鲜花,转身笑盈盈地递给安宁。
安宁默不作声,始终愁容满面,把花接了,只是一直捏在手里。
天承皱眉抓头,想着这好像不太对呀。
自己虽然是首次送姑娘鲜花,但老早就听爷爷说过,送花给姑娘人家,便是示好,而这时,结果花的姑娘总会欣喜,并且有的还会羞红了脸庞。
天承其实也是一时兴起,想再看看甚是好看的安宁的羞红面庞,所以才有此一出。
但效果却着实差强人意,甚至安宁竟然毫无反应,这让天承有些失望,觉得有些无趣,于是只好低头继续走路。
走了一会,二人穿过花园,来到一处石门,只见石门低矮,毫不起眼,门板由整块白石凿成,石头上或许因为年代久远,长了一层青苔,显得有些破败。
而石门后头,是一座低矮石屋,屋子都由峦石堆叠而成,石头间隙爬满青苔紫藤,叫人看不出石屋是何用途。
天承在石门前停下脚步,随手拨开石门上的藤蔓枝叶,露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然后转身看看安宁手中还未被她扔掉的鲜花,开口道:
“稍等片刻,我让人去喊文魁过来开门了。”
安宁看看那把锈的好像被雨一浇就会脱落的铁锁,随口问道:
“这门后面是什么地方?”
天承抬眉一笑,说道:“我练剑的地方。怎么,怕我把你拐了不成?”
安宁眉头一皱,把手中芙蓉轻轻摆在石门旁边的紫藤上,让藤蔓盘桓处勾住花朵,无视天承调侃,只是安静等待,十分安宁。
天承见自己说话遇冷,微微叹气,尴尬得不敢再开口,一边又抬头看看天空,等着文魁到来。
过了一会,文魁姗姗而来,手中端着一个烛台,烛台上蜡烛燃烧,走近天承身边,才对天承唤了声:“少爷。”
问候完天承,文魁却似乎对安宁视而不见,也不问候,只是把烛台轻轻放在石门边的角落。
安宁倒不在意,还是站在一旁,依旧眉头微皱,似乎心事重重。
文魁从袖中拿出一把钥匙,钥匙形状奇怪,歪歪扭扭,不知是什么金属所铸。
文魁把钥匙用双手举高齐眉,然后端平,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看,再放到腰间,用力去掰那钥匙。
那钥匙质地似乎极软,文魁并未使多大力气,便叫钥匙变了形状,然后再把钥匙齐眉端平,像是核对样子是否准确,然后再掰……
反复几次,终于成形。
文魁小心翼翼拿起生锈铁锁,慢慢把钥匙全部插进锁孔,也不旋转,只听“咯哒”一声轻响,锁扣应声而落。
似乎是因为屡次出入石门,天承见铁锁脱落,便不慌不忙走到文魁身边,自动自觉地把手按在石门一侧。
天承,文魁二人同时互相使个眼色,便同时用力,把石门推开一条小缝,开门动作可见二人似乎有些默契。
石门被打开的缝隙不大,但刚好足够一人侧身进出。
“你先进去,把灯点上吧。”
天承见石门打开的大小已经足够,便停了手上力气,对文魁吩咐道。
文魁轻轻点头,走过去,俯身端起角落里的烛台,一手端着烛台,侧身挤进门缝,只是身影完全进入门缝前,文魁竟然意味深长地偷偷看了安宁一眼。
等了一会,只见漆黑门缝内亮起一丝烛光,天承才对安静站在一旁的安宁说道:
“可以进去了。”
说着便侧身挤进门缝,对安宁招了招手。
安宁面无表情,也挤着进了石门门缝。
石门后面是一条石头台阶,纵横直下,此时文魁已经手持烛台,在石门后面候着。
天承见安宁进了石门,与文魁一起,用力把石门推上,然后顺着石阶而下。
石阶走到尽头,便看到一片开阔的地下石室,石室内部正方形状,四周石壁挂满点燃了的油灯,油灯虽然不算明亮,却数目不少,也能勉强把整个石室照得通透。
石室顶上有许多凌乱洞穴,不知通到哪里,隐约吹出一些气流,似乎是通风作用。
安宁环顾四周,目测出这间石室的大小,正和皇宫前的那片武选台尺寸吻合。
石室边角整齐光滑,全由石砖贴成墙壁,让安宁不禁感叹余庆庄财力果然厉害,在自家地下,竟然能开出这么大块的地窖,如此规模,即便是放在皇宫之中,也算是个不小的工程。
三人排着队,天承在后,安宁则走在中间,跟随着最前面提灯领路的文魁,慢慢走到石室中央。
石室底部,完全由碎石扑成,如此设置,让本来叫人叹为观止的庞大石室之中,略添几分粗糙,就好像当年造这石室的时候,开凿的石头废料都没运出去,全部倾倒在了地上。
但几乎无人能知晓,朱庆造这石室的目的。
即便是天承也只知道,地上这样铺,练起剑来,还是不错的,不会至于像石壁那样光滑,容易滑倒。
只是练招的时候,若是重心不稳,那便糟了。
人在倒地的时候,只要还有知觉,就会下意识地伸手去撑向地面,但这满是碎石的地面,只消轻轻一蹭,就能在手掌上划出些口子来。
天承在此练剑五年,这也就是为什么,即使天承的功夫不算高明,但在对招之中,却很少跌倒,说白了,下盘稳。如此一看,倒是有这碎石地面的一份功劳。
文魁停在石室中央,他不知天承为何命他打开这间石室,但之前被天承吼过两嗓子,他便也不敢多问。
石室的钥匙,是老管家临终前,交接给他的一个盒子里的,盒子不大,盒内却被小木板分隔成许多小格,每个见方中有一个物件。
老管家躺在床上,闭着眼,只是开口凭说,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地把每个小格里面的每个物件,包括来历,用法,以及禁忌事项全都告诉了文魁。
也正是在知道了盒子中物件的用法后,文魁便真真正正地接了老管家的班,成了余庆庄的新任管家。
文魁在得到盒子之后,除了几样老管家交代特殊时候才能碰的东西,几乎每样东西,文魁都试了一遍。
而这间石室钥匙,便是其中之一,也正是因为先前来过这间石室,文魁才得以知晓,自己进庄这许多时间,朱庆和天承一过午饭时间,便会消失,看来所到之处,就是在这间石室。
“这里,是我平日里与父亲练剑的地方。”天承对着安宁说道,说着拿手指了指石室边角随意摆放在地上的几把剑。
地上有木剑有铁剑,但不管适合材质,看起来,都已经开锋,而每把剑的锋刃位置,也都已经伤痕累累,看起来被经常拿了用来比试。
安宁看看地上的剑,又环顾一圈四周,点头对天承说道:
“此地不错,那我们,便开始吧。”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去捡墙边的那几把剑。
“慢着慢着。”天承想要伸手去拉安宁,但是想想对方即使是自己未来妻子,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把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提高声音道:
“你等等!你先告诉我怎么个试法,怎么动不动就拿兵器,要出人命的,先拿手试试不行吗?”
“不知道,不行。”
安宁这声回答简短但确实回答了天承的问题,却答得天承直皱眉头。
天承眼见安宁挑了一把剑刃还算完整锋利的铁剑,便也走去摆着剑的地方,想要自己也挑一柄。
“不行,你不能拿剑。”
安宁见天承走来,正准备要弯腰伸手拿剑,便把自己手上刚拿的剑往天承身前一横,语气冰冷道:
“去那站好,心中想着自己的字。”
天承看看安宁手中铁剑,剑锋上因交锋而有些许锯齿,其他部分则锋利依旧,寒光逼人,再看看自己手中,当真是手无寸铁,难免有些不寒而栗。
天承面色无奈,垂头走回石室中央,转头看看一边文魁,却只见文魁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关心,也毫不注意,正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蜡烛,把蜡烛周围滴落凝结的蜡,小心掰开扔掉,像是极为无聊。
安宁挺胸提剑,大步靠近天承,脚步轻盈仿佛一只灵巧兔子,本身有着婀娜身段,加上动人面庞上的一丝冰冷,真好似天外飞仙一般。
剑尖破空而动,安宁手中铁剑动如疾风,一剑刺向天承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