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章 如梦初醒
承昊2019-05-31 15:243,287

  晏炎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天承,看了一会儿,他才用着虚弱的嗓音开口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和周家的残党有什么瓜葛。”

  晏炎的语气好似质问,不带丝毫情感,冷冰冰的让天承的心中有些不太痛快。

  天承之所以觉得不悦,是因为自己照看了他一天,虽然中间累着睡着了,但好歹整个寨子里或许也只有他还担心着晏炎,于是他不甘示弱的问道:

  “你又为何会在这里,是来杀我的?”

  晏炎突然把视线从天承脸上移开,仰面死死盯着房顶,牙根咬得咯吱乱响,腮帮里好像含着几个栗子不停搅动,许久才继续开口道:

  “我来是剿灭周家乱党残寇,与你无关。”

  天承像是对晏炎的话不明所以 开口问道

  “哪里来的什么乱党残寇,这寨子里大多是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这样的人也算乱党残寇吗?”

  晏炎依旧双眼盯着房顶,他凄惨笑了一声,开口道:

  “好一个天承,不如叫作天真算了。天下四座白塔,每座白塔都与其所对应属地的皇族签了一份血契,而这份血契上面所述,便是一道规矩和一份名单,这条规矩清清楚楚,血契上的家族才是天命所归,当朝皇族。”

  晏炎轻轻咳了两声,继续道:

  “有当朝,自然便会有前朝,而前朝的余孽,不论老幼,必须由白塔清除干净,以绝后患,这是规矩,是千载不变的规矩。”

  天承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晏炎的侧脸,结结巴巴的问了出口:

  “你的意思是,这寨子之中的百姓,都是前朝周姓皇帝,以及燕王的……”

  晏炎道:

  “不错,依白塔所言,这寨子里正是你们丹明国前朝的皇亲国戚,以及官员家眷。”

  天承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丹明的前朝余孽,与你们紫殊国有有何关系,怎会轮到你这皇子带军来剿!”

  晏炎躺在床上,闭眼沉默良久,然后突然睁眼,盯着房顶哈哈大笑,笑着举起那已经齐腕断了的左手,盯着伤口绷带,仔细看了又看,然后笑声中开始夹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

  晏炎笑罢,才幽长叹了口气道:

  “本是无关的 ,但,我去丹明参加殿选的事,却被东塔中的人拿做了要挟。跑去他国参加殿选,是犯了白塔的大禁忌,听说当时还有西塔的人偷偷跑去丹明抓我。于是我便向父王请命,借口要带兵剿灭一窝遗祸无穷的马贼,才领了军队出来,东塔也派了两名白衣随我出征,其中一人,你我都曾见过,周长老。

  听到周长老三个字,天承并不吃惊,那天晚上见到探子怀中的那两颗心脏,他便猜到了来人是谁,只是现在听到周长老这个名字,天承脑中却不由浮现出安宁公主的音容笑貌,以及当时周长老那枯瘦的手中握着的那颗轻轻搏动的鲜红心脏。

  想到这些,天承胸中像是被仇恨填满,直逼的自己头昏脑胀,他抬起手,用巴掌拍打了自己的耳光两下,重新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所以你们这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杀我?”

  晏炎躺在床上,凑过头来,眯眼看着天承,随着他的,随着脖子转动,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完全渗入在枕头里,才听到他缓缓开口答道:

  “我若是知道你也在这,我死也不会过来,做兄弟,有今生无来世,若是有难当互相帮衬照应,亲手去取兄弟亲人的性命,是畜生才做得出来的事。”

  说着晏炎不停用自己那只被断的右手,紧紧握拳捶打着床板,只是挥拳的力度好像极弱,使得整块床板并未有丝毫的震动,只是轻轻发出“梆梆”的声音,像是他正十分的悔恨,只恨自己不能未卜先知。

  天承陷入一阵沉默,他觉得从母亲被带走开始,他这一生所有发生的不幸,好像都与白塔有关,而那高高耸立的白色巨塔,那云层之上不见其形的白塔尖顶,就像是一只隐形的锥子,狠狠的插在他胸口,将它定在命运长河那坚硬冰冷的河床上,使他不得游出水面,哪怕是让他能够喘上一口气,而那份疼痛与压抑更是如影随形,伴随着他去往任何地方。

  晏炎突然转过脸来看着天承,他的脸上依旧冰冷,让人看不出丝毫表情,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明显柔软了许多,他看了天承一眼,便把目光收了回去,然后侧着脸开口问道:

  “你在丹明国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我当时想偷偷溜去丹明找你,却不料那周长老抢先找上我加以要挟,我听说你在九死一生中逃出险境,但却不料你会跑到这里来,然而我自己却自身难保了。”

  天承抬起头来,双手叠起,用手背撑着下巴,听到这里他才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而这份莫名的不安,在现在才终于清晰地显出了它的形态。

  面前躺着的这个紫发少年,原本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在这死局中唯一可以指望能够安身立命的机会。

  可是就在昨天一夜之间,他的这份希望,却完全化为了泡影,这使天承心中有些发慌,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而何处才能使得他继续活下去,更别提又能有何处,才能使得他从长计议,卧薪尝胆,好作打算为妻母报仇。

  见天承低头一言不发,晏炎开口继续道:

  “昨夜我带兵来到这里时,周长老和另外一个白衣人也随队而行,我们冲进寨子,却发现寨子中的每条道路,都被装了路障,并且万人空巷,整个寨子中的人好像全都走了,我怕有诈,便派人前去探路,探子不一会儿便回来报说,整个寨子中都只剩一些老弱病残,全都闭门躲在屋里,看样子甚是害怕无辜,个个都手无寸铁人畜无害。”

  听到这,我便放下心来,只可恨我年少轻狂,不顾那周长老的劝诫,令所有人挺军进寨,下令打开每个民居进行搜索,只求快些搜索完了,便好交差。

  我自己也带着两名兵士,走进其中一间屋子,那屋子里面只有三人,一个独臂老人被一名妇人扶着,而那妇人手里,还牵着个手上戴着金色手镯的幼童,那幼童看到我们,顿时哭了出来。

  我当时心中有种冲动,想要上前安慰那孩子,告诉他们我们此行只为剿匪,并无意伤他们分毫,那时却突然听到隔壁周长老所进的那间房子里,传来两声凄厉惨叫,我刚想跑去查看,却听我的身边也响起一声惨叫,当我回头时,竟看到那独臂老人手持一柄菜刀,砍在了我随行兵士的天灵之上。

  我当时心中害怕,不由自主催动字力,两团火焰在我手中腾起,当时的我虽然气愤,但还未曾想痛下杀手,至少不想伤那妇人和幼童,可就在这时,那个妇人却突然抱起幼童,一下把身边的一个木桶推倒,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木桶来到我的脚下。

  说到这时,晏炎的眼神有些游离,失去了他原本刚刚恢复的那一丝神采,用力地咽了口唾沫,然后用低沉的声音继续道:

  “我有些慌张,于是便举起带着火的手一推,想把那桶推开,我的手还没触到那桶,眼中便只剩一道白光,只觉得好像整片大地都翻滚着我身上压来,把我碾碎,直压得我分崩离析。”

  晏炎说着伸出那只完好右手,紧紧拽着身上的毯子,此刻他并未恢复什么力气,但抓着毯子的手却十分用力,导致从手臂牵引整个全身都剧烈的颤动着,同时双眼睁大,像是面前正摆着许多牛鬼蛇神恐怖的脸,让他十分恐惧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剧烈的疼痛使得我清醒过来,这时候我才发现,全身的衣服都已烧着,周围四处燃着火焰,各处都响起阵阵喊杀之声,我自然是不怕火,但我的左手却像是被千万根针扎般疼痛,我慌忙抬起左臂,才发现自己的左手竟然不翼而飞,只剩一截断了的手腕。

  而在我面前,却有另一只手,那只手,与我的手比起来,小了很多,并且那只手的手腕还连在手腕上,那所剩不多的手腕上,还戴着一枚金色的镯子……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挣扎着想要爬出这间已经被烧得好似炼狱的屋子时,一个独眼老人突然冲了进来,把我拉出了屋子。

  那独眼老人一只眼睛被黄色的布蒙着,另一只眼中不停流着泪水,像是在哭,但他脸上表情却让我觉得十分冷漠,没有丝毫的痛苦悲伤,从衣着看来,像是马贼。

  我当时已经十分虚弱,有些神志不清,于是奋力鼓起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用已经残缺的左臂,紧紧扣住他的脖子,然后右手催动火之力抱着他,将他烧成了一团灰烬。

  而就在他被我禁锢,全身燃起火焰的时候,他却笑着从腰间拔出弯刀,然后一下一下,一下接一下地砍在我的腿上,直到把我的右腿完全砍断,直到他自己也被烧得面目全非。”

  晏炎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仿佛在他眼里,他所述中经历的一切事情,都像是一场噩梦,而这场噩梦惊醒时,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印记。

继续阅读:七十九章 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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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鞘现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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