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章 疗伤
承昊2019-05-09 12:183,209

  沙海苍茫,其中点点枯枝,被风吹动,如枯骨般憔悴肃杀,不见一丝生机,唯独烈日炎炎,被沙砾反射,荒凉壮阔,满目皆是苍天怒色。

  天承不曾到过大漠,此刻只觉得浑身既干,又湿。

  干,是因为包裹身体的热风铺面袭来,也因为笼罩全身的灼目烈阳烘烤全身。

  湿,是因为全身都被汗水镀上一层薄膜,即使干得很快,却不停渗出,源源不断,天知道自己身体中哪来这么多水分。

  身上黏了,被带着细沙的风儿抚过,就粘上一层沙尘,天承不敢拿手去碰,因为即使这样放着不动,他也能感觉皮肤上如被沸水烹煮般的灼烧。

  风,越来越大,天承身上的沙砾也越来越多,天承就这样走着,走着,每一步都很艰难,脚下像是踩着泥泞,踩下去,就很难把脚拔出来。

  终于,在不知不觉中,天承的半个身子已经陷入了沙里,身上也被细沙涂满,直到连双眼,耳朵,鼻孔都完全被细沙封住,不能言,不能闻,不能动。

  ……

  “啊!”

  天承猛地从一堆干稻草上惊醒坐起,身上就如梦中一样,又黏又疼,一身残破衣物被脱下,被当成枕头,枕在自己头下,只有自己的鞋袜没被脱下。

  天承发现自己身处一间不大的草屋,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屋内光线很暗,窗口透进来的阳光却在这个时候,正好直射自己脸上。

  天承低头,发现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知何时,不知被谁包扎,包扎手法还算不错,从白色的包扎布上并没有血迹渗出,反而可以闻到一丝苦涩清新的味道。

  显然,包扎布下,被人添了草药。

  但,虽然敷了药,浑身伤口却还是疼,疼得头皮发麻。

  天承摸摸自己额头,额头冰凉,已被汗湿,可能也正是因为一直有汗,所以冰凉。

  他又摸摸自己脸颊,脸颊烫手,这或许才是他的真实体温。

  天承舔舔自己的嘴唇,虽然有硬皮翘起,但并没有干裂,嘴里还有淡淡的咸味。

  他转头看看周围,看到自己躺着的干稻草堆旁,有一只小水缸,水缸中还有半缸水,水面飘着瓢,而水缸边上,则是一只干瘪的猪尿泡,和用干枯荷叶盛的一小撮白色粉末。

  天承看着地上的猪尿泡微微一愣,咂嘴仔细品了品嘴里滋味,发现果然有一丝腥臊,再看看猪尿泡,好像明白了什么,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捂着肚子弯腰对着干草堆外呕出几口黄水。

  也不知多久没有进食,现在天承能呕出口的,也就只剩这几口黄水了。

  恶心的感觉过后,天承开始疑惑,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又是被谁带来这里,他记得的最后的事情,便是自己掉进陷进里面。

  自己身上被包扎上药,应该不是那个白衣人做的。

  天承想到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想到公主惨白的面容和周长老手中鲜红如玫瑰般的心脏,想到之后现身那名神秘白衣人小臂上那熟悉无比的印记,不由攥起拳头,狠狠往身下的干草堆胡乱锤了几拳。

  这个仇,自己誓死要报。

  但现在手中并没有剑,天承重新打量了一遍草屋,屋内家徒四壁,墙上仅仅挂着一件蓑衣,一顶斗笠,地上满是灰尘,屋里除了那口水缸,并无其他摆设,连张桌子也没有,看样子倒像是个马圈柴房,爷爷那柄尺子碎了,剩下的铜柄估计也留在了公主府,连同嵌在铜柄内的“剑”字石。

  天承觉得,自己落得如此境地,马圈柴房,确实与自己非常相配了,想着脸上不免苦笑,随后吃力地挪动双腿,站起在干草堆旁的泥地上。

  蹒跚走了两步,推开草屋用竹子拼接而成的残破小门,天承看到一片池塘,环绕草屋门前,池塘中荷叶茂密,少有几个莲蓬,却是枯萎焦黄,半垂在水面上,池塘后面不远是块水田,田中杂草丛生,显然无人打理,十分偶尔听到几声蛙鸣,也是无精打采,似老人迟暮。

  水田四周有两座青山,西面大概露出些皇城城墙,放眼望去,虽然面前稻田和身后草屋给人几分烟火感觉,但终究冷冷清清,人迹罕至。

  天承抿嘴回头,轻轻带上竹门,扶着水缸边缘回到干草堆上坐下,然后又看看草屋那扇小窗,确定无人,这才皱着眉,艰难地脱下自己的鞋子,仔细查看,发现双层鞋底上自己绞的线头并未被拆,线,也是原先的线,这才舒了口气,穿回自己脚上。

  鞋子里面,藏着那张皮子,爷爷的尺子现世,已经叫他痛失公主,吃尽苦头,若是皮子也丢了,简直不堪设想。

  天承回头拿起草堆上那几件被叠起的衣服,衣服本就是红色,如今血迹已干,结成了大块大块的黑斑,天承微微皱眉,拿起衣服,开门走到池塘边搓洗。

  池塘上蜻蜓低飞,偶尔点水,天承细细搓洗,想要搓去衣上干成黑色的血迹,却始终洗不干净。

  天色渐渐暗了,一会便下起了细雨,天承皱眉眯眼,蹲在池塘边抬头看天,片刻却又笑了出来,他在雨中站直腰板,把湿漉漉的衣服穿到身上,然后回到草屋内,取下墙上的蓑衣斗笠,套在身上,又走水缸边,看看缸中自己的倒影,然后满意微笑,动身走出了草屋。

  城郊有几户人家,天承到时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家家的炊烟在雨中袅袅升腾,又在半空被雨滴打得无影无踪。

  天承敲了其中一家的门,迎门的百姓比较热情,想领天承进屋避雨,被天承拱手拒绝。

  自己如今是罪人,是白塔要拿的人。

  若非皇族,白塔皆视之蝼蚁刍狗。

  蝼蚁刍狗,性命微不足道。

  于是天承只在门口屋檐下坐着,领了屋主人递来的一碗冒着热气的寡淡烂面,慰藉了一番早已饿得已经甚至无法发出“咕咕”声响的肚子。

  吃完天承长长叹了口气,又问屋主人要了一身素布麻衣,在门口换下自己一身红衣,披上斗笠蓑衣,转身要走。

  临走屋主挽留,要天承等雨过了再走,天承有些感动,但依旧上路。

  走了几步,回头却看到屋主人领着家中幼童还在注目相送,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回头走回屋主人身前。

  “您家中可有笔墨?”天承抬起斗笠边沿,微笑问道。

  屋主人看看膝下幼子,茫然摇头。

  天承拍拍脑袋,暗骂自己犯傻,如此平常农户,家中怎么会有文房工具。

  “麻烦取块旧布来,再……再取块煤块给我。”天承思索片刻,说道。

  屋主人点头照做,取了块家中用的抹布,幼子找来一块黑煤。

  天承席地而坐,用煤块在抹布上潦草画了个钥匙图案,然后端正写了个“朱”字,便犹豫了。

  “这是?”屋主人看着布上图案,疑惑问道。

  “你拿这块布上图案,去城中余庆庄,找到帐房,把这个给他看,让他去开后花园的石门,然后要些钱财细软,算是我的答谢。”

  天承微笑道,说着在“朱”字后面,重重用煤块写上了个“庆”字。

  他自己的名字,已经不太敢用了,现在,“朱天承”这三个字,恐怕已经成了无常索命的凭据。

  屋主人默默收下抹布,见天承又要动身离去,忙问道:

  “您这是要去哪里?”

  天承回头笑笑,何处安身,他自己也不知道,天下大道万千,但在他面前的,几乎全是死路,因为无论多远,都能看到入云的白塔。

  无意间天承看到屋檐下,碗上搁着的自己吃烂面用的那双筷子,天承眼中突然浮现出一头紫发的白皙面庞。

  “我晏炎,今日与朱天承结为兄弟,有难须同当,有福必同享,若违誓言,当如此筷。”天承耳边响起这句誓言,又想到自己那漫天黄沙的奇怪梦境,仰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斩钉截铁道:

  “闯大漠,去紫殊国!”

  “哦……”屋主人看看手中抹布,若有所思点点头,看着一身蓑衣如渔翁般的佝偻身影慢慢消失在雨中……

  ……

  三天后,天承待过的这片城郊小小村落陆续有人前来作法。

  村民间也开始流传一个骇人传说:

  说是村里一对父子,从城里得了些钱财,但回家当夜就暴毙惨死。

  死相离奇,甚至全村在当夜都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有一名醉汉看到深夜有道厉鬼般的白色鬼魂飘进那户人家。

  隔天清晨,家中那对父子就被人发现胸中空了一块,而二人胸膛所空之处,正是心脏位置,并且父子二人皆尸体惨白,但七窍并无丝毫血迹,周身也无伤痕。

  像是厉鬼索命,把心脏挖走吃了。

  醉汉还说,当夜隐约听到那厉鬼问了些什么,却听不分清,只听到两个字:

  “大漠。”

  但这些话却被当做醉话,本来醉汉所言全被当做酒后胡言,但尸体确凿,所以只有厉鬼之说,被坐实了。

继续阅读:五十七章 老骆驼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归鞘现锋芒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