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持续的响，在自己挂断后，又一次打了过来。
接连几次，沈知南停在接听键上的拇指始终没按下，他低低吸了口气，正准备按下接听键，震动声戛然而至。
时间在这一瞬，恍然定格。
沈知南停在接听键上方的手指跳了跳，蓦地，他心底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分不清是为没有接到电话，还是为了不再继续的震动。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手机，脑海仍旧一片空白，平躺在床上，闭上眼，整个世界都是悄无声息的。
手机放在床头前柜上，震动的嗡鸣在桌面上猛然响起。
沈知南从床上弹了起来，一把拿过手机，这一次没有半点的犹豫，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熟悉的声音，是他记忆深处熟悉的那个声音，沈知南的喉头梗住，对方只一个字，他就说不出话来。
良久，那边颤声叫出两个字来。
“阿南？”
沈知南握着手机的手轻颤，他张了张口，只发出一个气音来。
“阿南，是你吗？阿南？”对方听不到声音，一叠声的问了好几句，“你说句话啊！阿南？”
“枫哥，是我！”
好半天，沈知南才听到从自己嗓子里发出的声音来，四个字，费了好大的力气。
电话那头传来“啪”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摔落，沈知南抹了把脸，说过那四个字，他嗓子眼儿似被堵上了，满口的苦涩，却发不出声来。
“靠！混蛋，这些年你他妈死哪儿去了？！一连几年都没个音信，老子以为你早死了……”
钱枫带着浓重的哽咽加叫骂声隔着话筒传来，沈知南握紧了拳，从嗓子里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电话那头骤然无声，良久才传来一声哽咽的抽气声。
“你们，还好吗？”他吞下满嘴苦涩，终于将那句日思夜想的话问出了口。
沉默，电话里的沉默，让人无端的心焦，终于在沈知南想要放弃这个问题的答案时，那头的钱枫开口。
“没什么不好！”回答过他那个问题后，钱枫停顿一秒，又问，“你呢？”
他一样答道，“没什么不好。”这一次，他声线平缓，没有之前的情绪起伏。
电话里那头的人再一次沉默，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更久。
直到听到钱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重新打破这份沉默，他平静道，“我不在泳队了。”
沈知南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突兀，骨节泛白，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嗓子里从始至终的苦，苦到让人说不出话来。
“我们见一面吧。”钱枫道。
沈知南缓缓点头，“好！”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不能够做到像之前死水无澜，或者从他打开了那个抽屉，他的心已经不再是死水无澜。
挂断电话，钱枫很快把地址发了过来，沈知南看了一遍，放下了手机，不到一秒，又拿了起来，编辑短信回复：
“我只想见你一个人。”
看着消息发送成功，渐渐黑下来的屏幕，沈知南从里面看到一个胡茬凌乱，萎靡不振的男人。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手机在手里轻轻震了震。
钱枫回应了一个字，“好！”
****
返程飞回北京，已经是深夜。
吴童刚下飞机，从机场出来，一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记者就看到了他，在那些摄像头对准了他的一瞬，吴童停了下来，双手插兜，斜着身子站着，也朝着那些记者看了过去。
“拍什么，我现在没什么好爆料的！”
他开口，音色里少了从前的傲然跟暴躁，反而定性。
只是，语气很冷，眼神更冷。
那些记者想起之前的经历，有些胆怯的收起了摄像机。不久前，死在吴童手上昂贵的机器报价就有十几万。
吴童看着他们下意识的动作，勾起嘴角来，露出个讥诮的冷笑来，挑了挑长眉，转身走出了机场。
就算是深夜，市里的车辆往来仍旧要比他之前呆着的镇上要多。
吴童伸手，轻而易举就拦了一辆车，车往国家队运动员的集体宿舍驶去。
窗外，车水马龙，高楼林立，霓虹灯在深夜里发出炫彩的光影，天空却足够黑，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吴童的心有些空荡荡的，短短几个小时，却给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车很快听到了宿舍楼前，他付钱下车，站在楼底，抬头看着整幢都黑着的大楼。
这个时间点儿，按训练规定的作息时间，早熄了灯，而镇上的酒馆，这个时间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想着无声的笑了笑，刷卡解除门禁，进楼门，上楼。
宿舍是四人间，他的床铺就在门口，吴童抹黑进屋，一进门甩下包，径直倒在了床上。
没有发出什么多余的声响，宿舍里睡着的其他三个人都没有醒。
黑暗里，他勾了勾唇，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可能是回程的这一路，辗转了几趟车，原就觉得没什么精神，躺倒在床上后，那种疲倦像洪潮一样席卷而来，他很快入睡。
第二天，起床的铃声在走廊里响起，吴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同屋的另外三个也像他一样，迷迷糊糊的睁眼。
“我靠！吴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睡在他对面上铺的万谦第一眼看到他，喊得惊天动地，瞬间把其他两个人也彻底惊醒。
“昨晚！”吴童淡定的起身，拿了洗漱用品朝洗手间走去。
安陵揉了把眼，目送他出去。
万谦学着他的动作，一边揉着眼下床一边道，“靠，我以为出现幻觉了，这家伙神经病吧，跟鬼似的，说不见就不见，说冒出来就冒出来了。”
安陵扫了他一眼，却没有接这个话茬。
万谦看见吴童，大早上像是打了鸡血，话从嘴边一直往外流，哼笑了声，提起裤子就道，“今天可有好戏看了，戏名儿我都想好了，就叫黑山老妖大战流散小鬼。”
“你丫小声点儿，小心让教练听到了，撕巴了你那张破嘴。”
安陵瞪了他一眼，一回头，张子扬已经穿戴整齐，拿了洗漱用品也往卫生间去。
万谦看着他，两人打了个眼色，安陵叫住张子扬，提醒道，“子扬，吴童在里面呢。”
张子扬回过头来，冲安陵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刚才那句，然后走过伸手敲卫生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