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沈知南耳朵里反复都是钱枫的那句话。
他没办法否认自己内心的欲望,从他不在畏水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又开始为了游泳而跳。
钱枫的话的确是给他一个方向,更确切的说是希望,帮他从挣扎中解救了出来。
那时候,他说,“阿南,如果你真的想,以你的资历很容易的。”
沈知南的心被鼓动了起来,他睡不着,心里清明,钱枫留他在家,就存了要说服他留下来去做教练的心。
多年相交,他了解钱枫,一样像钱枫了解他。
沈知南想的清楚,也明白这中间要人说和,不是像他说的那么简单,真的单靠他曾经的资历跟成绩就能轻易到省队或是国家队给人去做教练。
有了这一层,难免会给钱枫添麻烦,这也成了他纠结所在。
烟抽的频繁了些,他晃了晃烟盒,才发现里面空了,这些年养成习惯,沈知南烟瘾很大,在屋里踱了一圈,终究没忍住,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客厅,锦云正在收拾,见他出了屋,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卧室睡的不舒服?”
沈知南急忙摇头,“不是,我出来抽根烟,枫哥睡了吗?”
“睡了。现在不如以前了,自从血压高,就把酒戒了,今天见你太高兴,才会喝成这样。”锦云有些歉然,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句。
沈知南抿了下唇,“是我给他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他念了你很久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不换手机号,一直留着你的电话。”
沈知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泳队的队友,他也很惦记,却从来不敢想起,如果不是克服了畏水心理,他知道他是不会主动联系钱枫的。
锦云能清楚的看到沈知南脸上闪过的黯然,她吸了口气,出声道,“钱枫盼你好好的,你以前能行的,现在一样能行。”
沈知南点了下头,没有拿烟,转身回了屋。
站在窗前,深夜里的风有丝凉意,心里跟脑子里的情绪悉数被吹散。
他能感受另一种,他身体里熄灭了许久的一个火种,极其缓慢的燃起来,之前心上的纠结跟负累被这个彻底重燃起的火种烧尽。
他想去省队当教练,自由泳教练!
第二天大早,钱枫起床扶着脑袋去卫生间,就看到阳台上站着抽烟的沈知南。
他背对着自己站着,站的笔直,一手习惯性的插在口袋里,一手夹着烟。
这几年来,他身上沾染了难以磨灭的颓废萎靡,只是背影依旧挺拔,即便他身材走形,那道身影也不失当年风采。
钱枫呼了口气,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沈知南还在阳台上抽烟。
“起的挺早,没睡好?”
沈知南回头,弹掉烟灰,摇头,“没,睡不着了。”
钱枫看了眼旁边烟灰缸里面的烟头,不觉得皱了下眉,“抽这么多烟?!”
“习惯了。”他顺着钱枫的目光看去,烟灰缸里七零八落的栽着五六根烟头,这烟抽的的确够频繁。
“戒了吧,你还见过哪个国家运动员酗烟的?”
沈知南笑了下,没有说话,过了几秒才问道,“省队教练的事……”
“放心,好办!”钱枫冲他咧嘴笑了下,用力拍了拍他肩膀,从他嘴里把烟拽了下来,说道,“你嫂子见不得这玩意儿,你少抽点。”
还真是个好借口。
沈知南把烟捻灭了,没有拆穿,配合的点头。
“走了,先吃早饭,吃了饭再说,昨天把隔年饭都给我吐光了,现在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钱枫伸手拽他胳膊,沈知南有一瞬的恍然,恍惚就回到过去,他眨了眨眼,人已经到了厨房。
餐桌上的饭很丰盛,沈知南的胃口不是那么好,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钱枫吃的比他多,等他吃完了,沈知南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你这定力比以往差多了啊!”钱枫白了他一眼,套上短袖在玄关处换鞋。
沈知南忽略了他那句话,道,“我跟你去。”
钱枫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你不是要去省队,我陪你去,顺便看看。”
钱枫拒绝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能说出口,点了下头。
钱枫往省队送的运动器材才到,他们随后也到,负责这块的人跟钱枫认识,聊了两句,眼神一瞟注意到了沈知南。
那人眯着眼看了他好一阵,半晌一拍大腿,就要喊,钱枫眼急手快,把人嘴堵上,比划了个小声的手势,见那人点头才松了手。
沈知南在体坛消失的时间太久,但体坛还有他的神话,钱枫生怕引来什么动静。
那人识相,张嘴做了个口型,叫沈知南的名字,钱枫忙不迭的点头,那人脸上一喜,钱枫把人拉上车。
“我的天,没想到在这儿见着了,差点没认出来。”
这种开场白,沈知南很不适应,他抿了下唇,不知道该答什么,钱枫反应机警,立马就接上了话,“没少变,连我这从小长到大的都差点没认出来,就更别说陈主任了!”
“是没少变,这几年……”
话说了一半,那人才意识到不太应该在这时候提这个话题,尴尬的笑了声。
钱枫见机快,接着道,“这几年身体吃不消,休养了一阵子,没调理过来,但阿南这家伙,拧巴,离不了水,这不是就又回来了嘛!”
那人拍了下手,叫道,“哎呀,那可不是,他是世界级的游泳健将,离了水还能活吗?!”
两人一来一往,沈知南插不上话,只能听着钱枫在那儿胡拉瞎扯。
听着这些寒暄似得话,他的思绪有些飘,想起以前队里的人出去,应付外面人,多数时候,都是霍奕翔跟钱枫。
这些天,他想起过去的时候更频繁了,除了想做自由泳教练外,他想起来的是泳队的人跟事,这些人跟事,从心底翻出来,还是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上气。
钱枫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沈知南最后被钱枫拍在肩膀上的手给唤醒,才听明白晚上有饭局,算是给他这个新教练洗尘接风。
饭局上,灌酒的人不少,沈知南坐在一旁看着钱枫喝了一杯又一杯,皱眉接过他手里的酒,敬了在场的人一杯。
“阿南能喝啊,钱枫还跟我说你不会喝酒呢,来来来,满上,满上……”
沈知南看了眼钱枫,以前喝酒他不是强项,现在没有比喝酒更是他的强项。
这顿饭吃完,钱枫安排人把饭桌的领导都送了回去,站在道牙上点烟,撩起眼帘看他,“酗烟厉害,喝酒也厉害?”
沈知南就着他的手,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吐出烟圈来,不咸不淡的道,“就当庆祝了,庆祝我能去省队做教练!”
是啊,值得庆祝,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喜悦,钱枫舔了舔唇角,觉得欠了点儿什么,却又说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