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沉,月亮的光不像镇上那样透亮,街道上光彩斑斓的霓虹很绚丽。
沈知南的话,被来往呼啸的车给带走。
钱枫抬起头来看他,他的脸背着光,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暗沉无光。
“就这样过了?”
沈知南看着他,有一瞬没说话,钱枫长长的叹出了口气。
他道,“阿南呐,人,他总得向前看啊!过去,谁都活过,要是老惦记着那没法重来一次的过去,那全都该怎么活啊!”
说这话的时候,沈知南看到了他眼里闪啊闪的光影,像是天幕下亮眼的那颗星。
他的心口似乎没那么堵了,酒喝的也不如先前的快,钱枫要的菜全都上齐。
钱枫扫了了眼,指着桌上的菜,问他,“我这记性没毛病吧,都是你以前喜欢吃的。”
沈知南笑笑,点头,他由始至终的话少,钱枫酒喝多了,话变的密起来,说的都是从前的事。
听到后来,沈知南一个人喝酒,不应声,只是听他说。
大概这几年在酒馆喝的次数多了去,他的酒量出奇的好,始终清醒。
钱枫打着酒嗝,放下手里的瓶子,坐端正了,看着他,有那么好长一段时间,沈知南被他看的浑身难受,他动了动椅子,钱枫仍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侧头点了根烟,眯起眼来问。
“阿南?”
“嗯?”
“你真就打算就一直就这么下去?”钱枫眼里的醉意好像散了几分。
沈知南深吸了口烟,弹掉烟灰,反问,“不然呢?”
“你跟我不一样,如果你是我这样的,这话我也不会说,你跟我不一样,你喜欢游泳,以前为了这事,你能拼了这条命……”
“不会了,拼不了!”他将烟塞进嘴里,青烟缭绕,遮住了脸上那个苦笑。
钱枫凉笑,“拼不了?!我知道,在你这儿,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我只点你一句,你要真就想这么过一辈子,为什么打这通电话!”
是,为什么打这通电话?他也反问了自己一句。
没解!连他自己也难说清楚。
钱枫伸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站起来,从身上摸出钱来付款。
沈知南又点了一根烟,心有些乱,比来之前更乱了,但他却在这一时确定这通电话,他打的不后悔。
“走吧!”钱枫又拍了拍他。
沈知南起来,看着他问,“喝了酒怎么回去?”
钱枫抬手搭在他肩上,勾着他的头说,“不碍事,叫了代驾,我带你回去见见你嫂子。”
代驾的车技不过关,一路上颠,钱枫吐的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沈知南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忍着把这代驾踹下车的冲动,安抚钱枫。
好不容易到家,钱枫还搭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忽然露出个苦笑来道,“哼,真还没少变,酒比以前能喝,还学会了抽烟!”
沈知南没接这话,扶着他上楼。
门铃响过之后,开门的是个富态妇人,眉眼和善,却在一看到的就是钱枫喝醉酒的样子,秀眉紧蹙,忍不住的嗔怪,“又喝酒,又喝酒,不是已经戒酒了吗,还喝,真是……”
她从沈知南手里接过钱枫,这才注意到了沈知南,有些歉然的开口道,“麻烦了,快进屋坐吧。”
钱枫撑着她的手站起来了,指着沈知南道,“我跟你提过的,世界游泳健将。”
“郑,沈知南……”她抽了口气,有些不敢相信的叫出声来,又看了眼钱枫。
“是,是他!”钱枫点了下头,转头又对沈知南道,“你嫂子,锦云。”
沈知南叫了声人,就被锦云给拉进了门。
“他老提起你们几个,我还没认出人来,这眼睛可真是……来,阿南,快坐下。”
锦云给他倒了杯水,沈知南握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枫让她收拾了间屋子出来,锦云走了以后,就剩下他跟钱枫在沙发上坐着。
“什么时候结婚的?”安静了有一段时间,他打破沉默问道。
钱枫摩挲着手里的水杯,道,“两年前,我退役了之后,做了生意,专门给体校跟省队,国家队那边提供运动器材,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生意做起来以后就结了婚。”
他说着揉了揉头,沈知南的嗓子有些发干,动了动喉结,从嘴里蹦出两个字,“挺好。”
“阿南,咱们都的往前看着好好过,别混日子。”他像是突然醒了酒一样,猛不防的开口补了一句。
沈知南低下脸,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什么,他有不甘心现在这样死水无澜的生活,但他知道他向往的,那是他回不去的。
他对着钱枫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钱枫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良久,屋子里只剩下沉闷的静。
突然,钱枫站了起来,朝着他低吼道,“怕什么?你现在怎么就缩头缩尾了,打这通电话的是你,半死不活的还是你……”
沈知南心底压抑多年来的憋屈跟苦闷被他一吼,再也包不住,他抬起眼来,红着眼眶看他,一字一句的问,“怎么向前看,现在这样去下水还是去参赛,游到一半让救护车来吗?”
钱枫低着头抽烟,不看他。
“是,打这通电话的时候,我死灰复燃了,那时候,我是又开始不甘心,我是想站在泳道上,可那也就是能够想一想的冲动!”
“就算是冲动,不也还是想回去吗?”
沈知南怔忪,片刻后,他放低了声音,将脸撇开道,“枫哥,你知道的,我现在这样,这个年纪,这副身体,已经废了……”
“什么就废了?!你想站在泳道上,难道就非得下水,非得跟人争个高下才算?”
沈知南掏出烟来,点上塞进嘴里,一声不吭。
“老霍下过几次水,还是体校里那几个教练跟指导天天下水跟人比赛?还是他们身强体壮还跟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个样?”
沈知南咬着烟头,侧头看他,眼神闪过一丝迷茫。
钱枫伸手又拿了根烟,用烧尽的烟头吸燃了,吹出口烟来,眯着眼道,“你要真想回来,去做教练是亏了点,可总比现在这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