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天气盛热，雨也甚多。
接连了两天的雨天，害沈知南的觉特别的多，尤其在白天里，吴童不会专门弄醒他的情况下。
这大雨天，吴童还是会在清早起来，不仅不会扰搅沈知南的睡觉，还会刻意放轻了动作往外跑。
大早，因为阴雨天的缘故，外面天还是黑的，雨落在窗户上刷刷作响。
吴童起床灯都没开，摸黑下地，动作窸窸窣窣，开门下楼。
沈知南闭着眼，听他的动作，听到楼底开门关门的动静，跟着坐了起来。
窗外，雨下的很猛，吴童下楼只能看到道黑影穿入昏沉沉的雨雾里。
他的速度仍旧不紧不慢，慢跑只是一项耐力训练，不用很快，除了耐力还有是呼吸配合，沈知南站在窗前很快就看不到人，只剩下冷雨迎着窗灌进来，拍在人脸上丝丝发凉。
第四根烟头上，楼底的门“吱呀”了一声，吴童小跑上楼，黏了身湿漉漉的衣服冲进屋。
沈知南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盯着电视机里的广告专心致志。
“大叔，你起来了？！难得啊！”吴童说着换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随手扔进洗衣机里，甩了甩头发，换裤子。
“你丫大下雨的有病吧！”沈知南抓了干毛巾扔给他，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吴童擦着头发，坐过去用肩膀顶他，“我这不是没祸祸你嘛！干嘛这么大脾气！”
沈知南重重吸了口烟，“我是怕你感冒了……”吴童眼巴巴瞅着他，沈知南语调不变，没好气接上下半句，“还他妈得老子出医药费。”
吴童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大叔，你这么说话，我很难过的。”
“少膈应人！起来熬锅热粥驱驱寒，明天下雨大清早别往出跑。”
沈知南说完起身开窗通风，憋了一屋子的二手烟，被灌进来的雨气给抽散。
屋外雨也没见小的趋势，吴童冲了个热水澡，在厨房里熬白米粥，白米粥什么都不放，就大米熬出来，热气蒸腾上来，有一股浓郁米香，简单纯粹，沈知南闻着味道追至厨房。
吴童正在拿勺子盛饭，见他过来不客气的指使人，“欸，大叔，来的正好，来来来，给我端出去。”
沈知南端了碗，左手换右手，摸着耳朵问，“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话音刚落，吴童正好端了碗出来，坐在他对面，头也不抬的回道，“小时候没人管，住游校的时候，自己琢磨的，现在不常做不如以前了。”
“会的还挺多。”
听了这句，吴童弯了弯眉，抬起头来道，“我最拿手的事情里，自由泳第一，做菜第二，大叔，算你幸运，这两样全都让你好好感受了一把。”
“得，这做饭我还能勉强接受……”
“怎么，我游泳游的不好吗？”吴童有些着急的打断他，目光笔直的望着他，急切的想从沈知南的表情里找出答案。
沈知南哼了声，蹦出四个字来，“看不出来。”
吴童拿着勺子的手抖了下，将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良久才问出一句，“你见过更好的？”
“游泳我不懂……”
“那你说我不好？！”吴童从椅子站起来。
沈知南食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反问，“我说了吗？”
吴童仔细想了想刚才的对话，确认他的确没这么说，抽了抽嘴角，重新坐下。
不想这时候沈知南又补了一刀，“不过从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来看，估计也不怎么样。”
这句话触了吴童的霉头，他咬着嘴，不甘示弱跟不悦全都显在了脸上，却还是勉强维持了个苦笑，一字一句道，“大叔，迟早有一天，你就会知道我游的是真的好！我发誓，这句话，没有半点吹牛的成分！”
“有多好？！”沈知南抬眼问。
“比曾经的泳坛神话沈知南还要好！比他更快，比他更好！”
窗外不应景，一道紫电破空，雷声伴着这句话的后半句，八个字含糊不清，但他却从吴童那双星眸里看到一道亮如闪电的光，刺眼直刺到心里去。
沈知南低下头，盯着将空的碗底，语气冷淡，“不认识，没听过。”
吴童道，“大叔你不知道，郑前辈是世界游泳健将，他曾经可是泳界的神话，在我们游泳的人眼里，他就像是歌坛巨星迈克杰克逊……”
“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说了是曾经，那还有什么值得提的。”
吴童被他这么一句语气漠然冷淡到甚至带了不屑的话打断，脸色变得难看，沉声反驳道，“曾经也是辉煌过的曾经，为什么不能提！”
“与其跟那些闲杂人的过去比还不如跟自己的眼下比！”
“他不是闲杂人，他是我偶像……”吴童冲着他转过去的背影出声。
沈知南哼笑了声，“偶像？！呵……”
那丝不屑从他发出嗤笑声中流露，吴童想反驳，却还没来的及开口，沈知南已经关上了那扇门。
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吴童看了眼屋外灰蒙蒙的天，眼底似沾染了天的颜色，一片暗沉。
沈知南下楼，楼底的酒馆没有开灯，他取了瓶酒灌了自己几口。
别人眼中那个曾经辉煌过的偶像，极力维护的偶像，现在就是一滩站在他面前朝夕相对的烂泥。
偶像？！这要算哪门子的偶像？
他恨透了这种无止境回忆过去的脑袋，记忆没有删除键，如果有，他绝对不想再回忆起关于之前任何的一个话题。
他跟之前的自己，已经划分了界限，在霍奕翔走的那晚，他就不再是运动员沈知南……
那些曾经，全都跟他没有了关系，或许，他就不该跟吴童有所交集。
屋外的雨瓢泼而下，天阴沉的足够昏暗，角落里能让人沉沦到底。
沈知南晃了晃瓶底，沉沉的发笑，笑到自言自语，“下雨天，好日子，老天有眼照顾酒馆生意！多好！”
……
中午午饭时间，吴童生了肚子闷气做饭，大概没人会愿意听别人来diss自己一心崇拜的人。
沈知南的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照旧做了午饭，赌气不干活是小孩子行径，他倒不至于，但是好脸色实在拿不出来，饭好了的时候，他趴在楼梯口喊人。
“大叔，吃饭！”
下面没动静，吴童赌气不再吭声，隔了老久，才听到一阵酒瓶倒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