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南原打算私下里找这些人说明,在找人的时候,却发现省队的其他几个教练都刻意的避开了他,几次三番都不照面。
游泳馆,安排过训练之后,沈知南索性直接过去找人。
蔺青向着那几个教练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了然,等着沈知南说到正题上。
“沈教练难得啊,一个多月来头一次找上我们,有事?”
沈知南掏出烟盒来给几个人派烟,“的确有事找大家商量。”
“沈教练想组织一次小组赛,就各队出几个成绩优秀跟张培几个人来个小组赛,激发下孩子们的积极性。”蔺青接过他的话解释道。
高教练笑了声,“小组赛啊,这个……”
“日常训练难免会有疲态,但比赛有了输赢之分,在较量中很压力下,对他们来说,可能会有新的突破。”沈知南弹掉烟灰,正色道。
高教练点了点头,思考了下,直接道,“我听说除了比赛,适当的激励也是一种提升成绩的方法,沈教练以前可是自由泳赛的金牌收割者,不如下水给孩子们做个激励的对象?!”
沈知南垂下了眼,摇头拒绝,“我没什么作用。”
“别呀,听说那帮孩子们都等着看你下水,一睹风采呢!”
沈知南沉沉的呼了口气,别开眼道,“我不会下水的。”
“要不我们几个人给你做个彩头,咱们比一场,给孩子开个场?”
“没必要,我不会下水。”他皱眉言语了一句,拒绝的毫不犹豫。
蔺青拉下脸,“沈教练这就有点看不起大家了,我们几个不是国家队的,也不是顶级的运动员,是不是没有跟您约战的资格。”
“也是,我们不自量力了。大伙儿散了吧。”
这话一下得罪了所有人,沈知南眼睁睁的看着众人散开,咬了咬牙,把人叫住,“等一下。”
众人回头。
“什么时候开始?”他掐了烟,向蔺青几个人侧目。
蔺青笑了声,“这不是看你时间吗?”
“晚上训练完后吧。”
晚上结束训练,不知道队员从哪儿听来的消息,知道了沈知南跟其他教练要比赛,解散后,大部分人没有离开游泳馆。
看台上熙熙攘攘挤了一大片黑脑袋。
蔺青拿着秒表看过来,“200米自由泳都没意见吧?”
“没问题,不过说好了,这就是给孩子们做个彩头,沈教练赢了可不能嘲笑我们!”高教练一边热身一边朝另一旁的沈知南喊话。
沈知南站在跳台上,人在出神,压根就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他见沈知南头也不回,以为沈知南不屑跟他言语,这念头在心里打摆,脸不由的沉了下来。
沈知南盯着眼前的一汪碧水,全身的毛孔都蒸发出一种恐慌,他明白他没办法克服这种恐慌,就如同之前无法克服畏水的心理一样。
看台上的声响交织着他的心跳跟呼吸声一并混进耳朵里。
张培他们紧盯着跳台上的沈知南,“我怎么觉得沈教练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是啊,他怎么不热身呢,底气这么足?还能不热身?”
“别说话,开始了!”张培拿手肘捅了下旁边说话的人。
只见蔺青拿着秒表喊道,“各就各位——预备!”
“等等!”
沈知南突然出声打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我比不了!”他垂低了头,转身往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前,人已经离开了游泳馆。
蔺青站在原地反应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头对一众人道,“怎么回事?他这算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国家队,世界级泳将的素质跟精神?!”
“……”
附和声跟议论声闹哄哄的充斥满整个游泳馆,张培跟严乐几个人一时也有点接受不了,从人海里挤出来,奇怪道,“怎么突然就说比不了呢?”
“我比你更想知道什么原因。”
从开始的满心期待,到现在的一脸失望,这个过程让人憋屈到恨不得拽着当事人的领子,问个所以然。
晚饭过后,正常的加训时间,六个人都不确定沈知南会不会到,但还是等在了游泳馆。
出乎意外的是,沈知南比他们到的还要早,坐在看台上,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头。
偌大的游泳馆里,开着几盏白炽灯,冷清清的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座蒙了灰的雕塑被刻意放在舞台的最中央。
颓靡跟消沉全被那道冷清的光给照了出来。
张培往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停了下来,就在他们全都抬着头朝看台上望去的时候,沈知南揉了把脸,抬头站起来,朝他们走了过来。
“教练……”
“嗯,到齐了是吧,热身后下水游个自八百,尽全力游,记住留意以前提醒过的点。”
他哑着嗓子吩咐训练项目,几个人想说的话就这么被扼杀打住,只能仔细做了热身之后,开始下水。
沈知南站在池边看水浪翻涌,心思却定不下来,在他们来之前,他站在水池边,试了几十次的入水……
他做不到,不是因为畏水而做不到,只是做不到,还是会恐慌,不是因为水而产生的恐慌……
没办法坦然下水,连最基本的入水都做不到……
他跟以前,不管多想接近,却是永远也不会接近的了。
张培几个陆续上岸,沈知南吐出口气,安排他们做了阵陆地训练,扫了眼旁边的栏杆,临时起意,爬到了栏杆上掉肩关节。
这个项训练因为肩关节是拧着吃力,做起来很痛苦,他已经多年没做,今天临时起意,只是想清清脑子里的杂念。
因为吊着的时候,人悬空,那种痛苦能够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心上,咬牙坚持的时候能够帮他拉回游离的心思。
沈知南正咬牙硬撑,那边严乐看到,冲着张培使了个眼色,两人三下五除二也爬了上来。
“教练……”
沈知南正半闭着眼,听到声音,低头就看到了张培的脸。
“陆地训练做完了?”他冷着声音问。
“教练,今天晚上教练们的那个比赛您为什么突然不参加了?”
沈知南抿着嘴,呼吸有些不匀,他微微动了动身形,再稳住,没有答话。
严乐对他这种不答话,有些不满,挪了挪身子,稍微凑近一点,不死心的道,“教练,那您还会跟他们比吗?”
“下去!”沈知南猛地张开眼,侧头瞪着他,那声吼,因为距离近,冷厉的嗓音就炸响在耳边,严乐跟张培都吓了跳。
两人一时往下跳,就听“咚”的一声,紧接着栏杆“哐当”一声响,一阵震颤,下面张培跟严乐一时倒抽气的喊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