罾口江决口,魏军除了庞德部五万驻扎在山坡上,其余九万大军全部被淹!
时值晚上,天上又下着雨,许多士兵在营帐内,连营帐一起被洪水冲走,死伤惨重。
于禁被卫队救起,艰难地游水,逃到庞德扎营的山坡上,来见庞德。
庞德已和董衡、董超二将逃到山顶,看着于禁满身湿透,一副狼狈之相,庞德冷冷地说:“将军不听良言相劝,非要扎营在谷底低洼处,如今大军损失过半,如何向魏王交代?”
于禁呆若木鸡,愣了一会,反唇相讥:“庞德将军抬棺出战,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要被水攻,棺材当船用,还可以逃生,佩服佩服。”
庞德怒道:“我庞德岂是贪生怕死之人?不是我死,便是关云长亡!”
于禁也怒道:“现在大水肆掠,士兵失散,你分一半兵给我,我自去北坡防守。”
庞德也不想看见于禁,调了两万士兵给于禁,于禁自去北坡驻防。
董衡、董超仍然和庞德在一起,看着天上阴雨绵绵,董衡担心地说:“庞德将军,看这个情势,天亮之后,关云长肯定要来进攻,我们不能一夜不睡觉淋雨到天明吧?”
庞德点点头,说:“这个好办,山坡中我们扎营的地方,水位不高,仅仅是淹没了部分营帐。我派些士兵去,把能用的营帐取来,扎到山顶,将就着住进去,睡上一觉,明日好与关云长决战!”
过来两炷香时间,士兵们淋着雨来报:“庞将军,营帐已经重新扎好,请将军休息。”
庞德点点头,和董衡、董超进了山顶营帐,生起火堆烤火,烤干盔甲,席地而睡。
庞德三将沉沉睡去,于禁却一夜没睡好。
部下两万士兵也在山顶扎了些营帐,营帐却不多,住不下,大多数人坐在树下躲雨。
士兵请于禁进营帐烤火,树枝都是湿的,一边烧,一边冒烟,呛得于禁不停咳嗽。
于禁何时受过这种罪?加上地上生硬,石头硌人,于禁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明日若曹仁领兵来救,就逃进樊城继续与关云长对峙;若关云长领兵来攻,干脆投降,免得被杀死。
再说汉军早有准备,天刚擦黑,关云长就下令把军粮、辎重,全部运往旁边的山上;营帐也全部移走,在山上重新安扎,木船、木筏都搬运到山下,做好了准备。
周仓负责看守木船和木筏,周仓久居荆州,熟知水性,下令士兵们用长绳把木船和木筏都绑在树上,但是和树之间要留下长长的绳索,防止洪水冲来,把绳索拽断。
周仓换上了一身水战服装,头戴油毡帽,浑身皮衣紧裹,叫水靠。足登鲨鱼皮底的一双软靴,腰间插着一对镔铁锤。
周仓站在一座木筏上,一手持着竹篙,观察水情。
酉时刚过,只见罾口江方向,目光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白线,从远到近推了过来。
越到近处,水声越来越响,白线变成了白墙;洪流似猛兽一样扑了过来,所到之处尽皆淹没,只有波浪的拍击声,不闻军士的哭喊声;万物都悄无声息地没入水中,刀枪旗幡、死人死马、营盘车仗、粮食辎重、树枝石块,统统随波逐流而来。
周仓眼尖,看到波涛中有许多魏兵在挣扎,急忙下令汉兵准备救人。
这时巨浪冲来,停在山下的汉军木船,木筏急剧上浮,随波逐流。周仓也站立不稳,趴在木筏上,死死地抓住系木筏的绳索。
驾驭木船和木筏的,都是荆州水军中的精锐,个个水性了得。
饶是如此,也被洪水将木船和木筏冲出好远,还翻了两条船。
幸好木船和木筏都有长绳索固定,很快稳住,落水的汉兵也被救起,两条冲翻的木船也拨正了。
周仓连忙下令救人,一直忙到半夜,被救的魏兵被安置上山,吃干粮,换干衣服,睡觉,个个愿降。
关云长下令,所有部下,会游水的都上木船和木筏休息,枕戈待旦,天一亮就出发杀敌。
这时撼天震地的波浪冲到樊城,惊煞了太守曹仁。
曹仁急率文武官员登城看时,四面八方,大水骤至,七军漂浮,随波逐浪者不计其数;各种物资比比皆是,罾口川平地水深丈余。
再看看城墙下面,洪水至少有四尺多深,樊城四周浊浪滔天,水势还在涨,城垣渐渐浸塌几处,魏军无不丧胆。
曹仁急令百姓和士兵担土搬砖,填塞缺口。曹仁与满宠额手相庆道:“幸亏伯宁出谋,我们没有出战关云长,关云长果然有诡计!于禁不听良言,七军尽化作鱼鳖,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满宠对旁边的文武官员一看,个个惊得面如土色。
曹仁立即修下告急文书,写明关云长罾口江决水,淹死七军大部人马,樊城孤立无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命精干的士兵在水势稍缓之处,从城墙上系下一条木船,星夜乘船出发,赶赴许都求救。
说也奇怪,水淹七军之后,雨渐渐停了,一轮圆月挂在夜空中,银辉洒在下面的洪水上,褶褶生辉,交相辉映。
关云长站在山上,看着滚滚波涛,感慨不已!
诸葛军师真是料事如神,远在千里之外的成都,就算到樊城有大雨;刚刚水淹七军,雨就停了,好像这场大雨是军师安排的!当年军师在白河水攻,淹死曹仁、曹洪、许褚部下几万士兵;今天在罾口川,水淹七军,于禁部十四万大军死伤惨重,自己一战闻名天下,都亏了诸葛军师的妙计!
关羽看着滚滚波涛,雄心勃勃;于禁大军一败,曹仁指日可破,北伐有望成功,杀死曹操,中兴汉室!
这时廖化回来了,参见关云长,说:“君侯,洪水中有不少魏兵向我们游来,救还是不救?”
关云长点点头,说:“人命关天,立即救人!这些士兵救上来,绝大多数肯归降,就是我们的兄弟;诸葛军师最喜欢纳降,这样我军越战人越多。传我命令,诸将一起出动,速速去救人。”
廖化领命,领着赵累、王甫等将来到水边,用挠钩将落水的魏兵救起,竟然也有将近两万人!
天明后,关云长下令水军出发,去擒拿于禁。
关云长站在一条大船上,周仓捧着青龙偃月刀跟随,关平居左,廖化在右。
五千水军分布在木船、木筏上,手执铁钩长杆,准备擒敌。
一路上波光粼粼,漂浮物触目皆是,到处都有魏军的尸体。
魏军大多是北方兵,大部分人不谙水性,有的一冲就溺死了,没有死的浊水也喝得差不多了,仍在拼命抓住树枝、大石、漂浮物挣扎。
忽然看见关云长驾船到来,知道关云长善待士卒,一向不杀俘虏,就拼命喊叫:“关将军,快来救我,在下愿意投降。”
一个喊,个个喊,顷刻间,呼救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关云长立即命令水军乘小船,将落水者一一打捞上来,也有千余人。
水军继续前进,一会儿探马划着小船来报,于禁的七军只剩下五万人马,被困在前面罾口川的一座小山上。于禁领兵约两万,驻防北坡,庞德领兵约三万,驻防南坡。
关云长想,庞德死忠于曹操,不易劝降,不如先去抓于禁。
关云长下令水军先去北坡,船队和木筏浩浩荡荡地来到北坡。
于禁已经起来了,和两万士兵聚集在一起,望眼欲穿。
于禁带兵打仗多年,知道天明后,关云长必定率军来攻,正眼巴巴地盼着曹仁出城救援。
谁知曹仁的樊城被大水围困,天明后洪水稍微退了些,但是没有足够的船只出城;加上樊城守军只有五万,关云长有二十万之众,曹仁与满宠商议后,不出兵,守城要紧。
满宠说:“曹仁将军,于禁将军败局已定,我们这五万人马就算全去支援,也无济于事。不如让士兵赶紧准备毒箭,防备关云长攻城。”
曹仁想了想,对满宠施礼说:“多谢先生指点!关云长心高气傲,打败于禁后,必定要来攻我樊城;樊城兵微将寡,只有用毒箭,猝不及防地射死几员汉将,才能稳住局面。”
曹仁急忙下令士兵赶造毒箭,关云长已经把于禁团团围住。
于禁所在的北坡山头,被洪水围困,已经成了一座孤岛。
关云长也不多说,上前就令士兵放箭!
顿时汉军箭如雨下,魏军成片的倒下,人人身上湿漉漉地,腹中饥饿,无力抵抗,纷纷跪倒投降。
于禁一看汉军摇旗呐喊,战鼓声震天,势不可挡,料着自己无法逃走。
于禁早无心抵抗,脱掉盔甲,混在士兵当中,想蒙混过关,
关平率领船队向前,让魏军降兵排队上船,眼看着一船船降兵被运走,还是不见于禁。
关云长心头火起,从船头一跃上岸,喝道:“于禁何在?不把于禁交出来,你们降兵每人一百大板!”
魏兵们一吓,左盼右顾,都看向于禁。
于禁再也藏身不住,一副狼狈相从士兵中走出来,跪倒在关云长面前,衣服上还滴着水。
于禁哆嗦着身子,匍匐在关云长的脚下,哀求道:“君侯饶命!”
关云长怒目圆睁,问“你怎敢与我相抗衡?”
于禁道:“魏王差遣,身不由己,望君侯怜悯,看在旧曾相识的份上,留我活命!”
关云长心想,别的都是假话,只有怕死才是真的。
关云长捋须冷笑道:“我杀汝,犹如杀狗彘,空污我宝刀!你且起来,为我去劝降庞德。”
于禁听说不杀他,便放下心来,说:“君侯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末将愿去劝降庞德!”
关云长领着于禁上船,一路划到小山南坡,来找庞德。
庞德双手握刀,怒目而立,身上滴水全无,显然是准备决一死战。
汉军船队开上去,团团围住庞德,关云长命于禁劝降。
于禁站在船头上,见庞德横刀挺立,颇有几分英雄气概,毫无归顺之意。
于禁寻思道:似他这般顽强,必定要惹怒关云长。关云长本是个个性刚强的人,倘然盛怒之下杀掉庞德,必定殃及池鱼,连我也要牵连进去。
为了讨好云长,于禁扯开了嗓门大叫:“令明将军,我于禁已经率军归降;你速速投降,可免一死!”
庞德见于禁在关云长的面前竟然这样卑躬屈膝、厚颜无耻,居然对着自己高声劝降,枉做了魏王部下三十年的功臣!
庞德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呕,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上前咬下于禁一口肉来。
庞德伸手从腰取下弓箭,要射于禁。
于禁一看,急忙躲到士兵中间,不敢出来。
关云长大喝一声:“放箭!”
汉军早已准备好,顿时箭如雨下。
庞德的手下都挤在山顶避水,无法躲避,纷纷中箭。
庞德毫无惧色,挥舞着红铜大刀拨打箭支,振臂喊道:“军士们,瓦罐不免井边破,将士难免阵前亡!我等皆受魏王厚恩,理应誓死相报!”
关云长命士兵抵近射击,魏军忙于避水迁营,箭支很少,无力还击,很快死伤大半,不住有人中箭倒下。
校尉董衡、董超见情势危急,再不投降有性命之危;董衡说:“庞将军,于禁受魏王三十年的厚恩,尚且要背叛投降;现在军士也折损大半,我们尽力了,四下无路,不如降了吧。”
庞德大怒,喝道:“我受魏王大恩,岂肯屈节于人!汝等既无此志,我也不勉强,悉听尊便。”
董衡、董超大喜,举步向前,要投降汉军。庞德在后面手起刀落,左右两刀,斩了董衡、董超,厉声喝道:“有再敢降者,以此二人为例!”
残余的魏军奋力抵抗,关云长大怒,亲自率领军中精锐五百校刀手登上山头,奋勇冲杀。
庞德眼见四面受敌,手下士兵越来越少,撇眼看见不远处停着自己带来的棺材,棺材盖之前已被关云长一刀击飞;庞德急忙纵身跳跃几步,奋力将棺材推入水中,“扑通”一声跳进棺材,用红铜大刀当桨使,奋力划船,往樊城而去。
云长看见庞德逃走,急忙回到船上,命关平率部歼灭残敌,自率周仓和大军追赶庞德。
汉军一路追,一路放箭;庞德一面划动大刀,一面回头观望,唯恐被关云长追及。
庞德思忖:只要能够划到浅滩,就可弃棺逃走;到了樊城,就不怕他姓关的,以后还可以领兵与他决战,因此手中的大刀不停地挥动,棺材倒也行得很快。
关云长看了,冷笑一声,弯弓搭箭瞄准,一箭离弦而出,正射在庞德左臂上,报了一箭之仇!
庞德咬着牙一把拔出羽箭,扔在河里,草草地包扎了伤口,继续用刀往前划。
周仓一看大怒,挺身而出,说:“君侯,我去追赶?”
关云长点点头,说:“庞德武艺不错,我想将他收为己用,尽量活捉他。”
周仓点点头,跳上木筏,令两个士兵撑着,去追庞德。
庞德站在棺材里划水,只有一把刀划水,方向很难控制,棺材老是打横,前进不快。
不一会儿,周仓的木筏追近了,周仓喊道:“庞德听了,我家君侯怜惜你是个人才,只要你肯投降,必不杀你,还有高官厚禄。”
庞德一听,勃然大怒,一边用红铜大刀划水,一边骂道:“放肆!妄想!你主刘备,不过是个织席贩履的市井之徒,关云长是个逃犯出身,张翼德是个卖肉的,诸葛亮是个耕田的,怎配让我庞大将军投降?魏王有厚恩于我,我宁做魏王的鬼,不做刘备的臣!”
周仓一听大怒,下令将木筏直接撞上去!
士兵们连撑几篙,木筏猛烈地撞上了棺材,将棺材撞得连滚几滚,把庞德掉进水里。
周仓睁大眼睛看水面,过了一会庞德才冒出头来;原来庞德落水,趁机潜泳,游出十几米,才冒出水面换气,手上还攥着红铜大刀。
周仓把腰间挂的一对镔铁锤交给撑木筏的两个士兵,把士兵的短刀借了过来,张口衔住刀背,一个猛子扎进洪水里。
庞德听得水响,转头一看木筏上的周仓不见了,急急往前游水,想拉开距离。
周仓水性极佳,一个猛子游出好远,钻出水面,已经离庞德不远。
庞德一看,周仓水性太好,干脆停下来,双脚踩水,等周仓来战。
周仓看准庞德的方位,又扎了一个猛子,直逼庞德。
庞德临危不乱,看准周仓潜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从水下将红铜大刀砍去。
周仓在水里潜泳,忽然耳中听得轻微的水响,心中一惊,急忙伸手拿下口中衔着的短刀,往前一挡。
只听一声闷响,周仓手中的短刀被红铜大刀一砍,周仓身不由己地震退好远。
周仓定定神,一个猛子往下深潜,游到了庞德的脚下;庞德毫不察觉,手持红铜大刀还在水里挥舞,脚下踩着水。
周仓一手拽住庞德的脚,一手持刀就要砍。
猛然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关云长要活口,索性把短刀一扔,双手抱住庞德双腿往下拽。
庞德猝不及防,被拉进水里,连呛几口水,慌得手舞足蹈,拼命打水,想窜出水面换气;慌乱之下,红铜大刀早不知丢到了哪里。
周仓憋住气,把庞德拽到水里,自己趁势上浮,又踩了庞德一脚,自己头已窜出水面,吸了几口气。
庞德手舞足蹈,好不容易也冒出水面,直喘粗气。
周仓猛然扑过来,按住庞德的头往水里压。
庞德头颅入水,却猛攻一拳,击向周仓胸膛。
周仓出拳一挡,趁势扭住庞德胳膊;庞德左手被扭住,急忙出右拳又打周仓;周仓看得分明,将身一侧,让过一拳,忽然双臂环抱,束住庞德双臂,一起沉到水里。
庞德沉下了水面,拼命挣扎,无奈被周仓占了先机,双臂挣脱不开,连呛了几口水。
周仓水性好,憋住气,继续把庞德往水里压;过了一会,庞德喘不过气来,嘴巴大张,“咕嘟咕嘟”地喝水。
周仓见庞德不再挣扎,慢慢松开他,一手拖住庞德,双脚踩水,渐渐浮出水面。
汉兵撑着木筏赶来,把周仓和庞德一起拉上木筏,周仓连忙要来绳索,把庞德按住反绑。
庞德大口地喘着气,肚子里灌了一肚子水,口中污水直吐。
这时候关云长的木船也到了,一看擒了庞德,心中大喜,下令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