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长整理好衣巾,跨上赤兔马,领着周仓、关平、王连以及一千七百名士兵出了麦城北门。
五百校刀手只剩下了一百人,紧随关云长马后护卫。
赤兔马刚走不远,忽然一个趔趄,两只前蹄一闪,把关云长往前一冲。
好在关云长反应灵敏,立即一提缰绳,把赤兔马前蹄拉起,恢复正常。
关云长问:“周仓,赤兔马喂过没有?”
周仓连忙回答:“喂过了,喂的上好的细料,喂得饱饱的。”
关云长皱起眉头,心想:赤兔马从未马失前蹄,脚力极好,是匹天下闻名的宝马,今天却出了这个意外,莫非是不祥之兆?
关云长蓦然想起,前段时间梦见被貘咬脚,是个噩梦。忙问:“关平,现在是什么时分?”
关平答:“现在是亥时,快到子时了。”
关云长心里一惊,亥对应的十二生肖是猪,自己刚好亥时出发,貘也是猪的形状,赤兔马又突然马失前蹄,种种征兆,皆是不祥之兆,莫非此行有危险?
关云长格外谨慎,下令战马全部摘除銮铃,也不举火把灯球,地上白雪足足有半尺厚,倒也映得路径分明,踏雪前进。
一路寒风凛冽,行了约莫五里,关云长心中欣慰,东吴军毫无动静,看来没料到自己连夜突围。
忽然前面一声炮响,紧接着无数灯球火把举起,照得雪地亮如白昼;徐盛、丁奉领兵一万冲来,把关云长一行团团围住。
汉兵猝不及防,有些慌乱;关键时候,王连挺身而出,说:“兄弟们莫要慌乱,紧紧排成圆阵,护卫关君侯往前冲!”
汉兵同仇敌忾,纷纷聚拢在关云长周围,排成圆阵。
关云长一马当先,青龙偃月刀像闪电般乱砍,周仓和关平一左一右,大刀狂舞,镔铁锤乱砸,杀开一条血路,挡者披靡,苦战良久,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关云长突围出来,回首一看,一千七百名士兵只剩下约二百人,身后尸横遍地,有吴兵的尸首,有汉兵的尸首。
王连在后面大喊:“兄弟们,跟我挡住追兵,掩护君侯突围。”
关云长不由得流下了两行热泪,周仓吼道:“君侯快走!不能让兄弟们的血白流!”
关云长强忍悲痛,打马就走,关平和周仓紧紧跟随;一路借着雪光摸索着道路前行。云长想,此番我若能突围赶到上庸,定然兴兵重来,不但要收复荆州,而且要请大哥尽起两川之军,先灭江东孙权,再剿国贼曹操。东吴的确是奸诈无常,这个心腹大患一定要根除。关云长一面这样想,一面十分警惕地顾视着两旁,唯恐东吴在此设下伏兵。
夹石道很快就到了,入口静悄悄的,一片白皑皑的白雪,只有些枯树败叶,人踪全无。
周仓说:“君侯,要不我上前去探探路?”
关云长摇摇头说:“不必了,后面是大军追赶,即使前方有埋伏也只能硬闯,你还是省些体力吧。”
关平说:“父亲,要不我和你换衣服穿,引开追兵?”
关云长哈哈大笑,说:“我关某一生视死如归,怎能化装逃走?生死有命,一起走吧。”
汉军继续踏着白雪前进,夹石道旁早有埋伏,左边潘璋,右边马忠,在这儿已经等候多时。
潘璋清晰地看到白皑皑的雪地上走来一队 汉军,为首横刀骑马者正是关家父子,后面约有二百人跟随。
潘璋暗暗高兴,关云长果然中了吕范之计。
眼看着关云长走进了伏击圈,潘璋下令点炮,“当!当!”幽静的山谷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炮声,霎时间,五千吴军高举火把从高处呐喊着冲下来。
“杀呀!活捉关云长呀!”一片呐喊之声,吴兵向夹石道上冲来。
潘璋一马当先,舞刀赶来,喝道:“关云长休走,趁早下马投降,免得一死!”
关云长大怒,拍马抡刀来战。
潘璋抢先劈出一刀,关云长举刀一格,用力往外一推;潘璋没想到关云长战败之下还如此威猛,自己的大刀被荡出老远,急忙收刀。
关云长哪里容得他喘息,“唰”地一刀横扫潘璋腰部。
潘璋来不及回刀招架,百忙中把刀杆一伸,“当”地一声,勉强挡住青龙偃月刀,手腕震得发麻。
关云长收刀又砍,直劈潘璋头颅,潘璋横刀招架,关云长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潘璋的大刀不住地下沉;忽然潘璋的战马一声嘶鸣,吃力不住,四腿齐断,跪在地上。
潘璋大惊,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掀,架开青龙偃月刀,就地一滚,弃马逃走。
关云长刚要追赶,刚才左臂用力过度,箭创隐隐作疼。
魏兵一声呐喊,先是骑兵冲了过来,人人想杀关云长立大功,刀枪并举,斧钺齐挥。
关云长面无惧色,青龙偃月刀舞得水泼不进,吴兵冲上来一个死一个,冲上来两个死一双。
吴军骑兵一看,慌忙后退,躲得远远的放箭。
周仓赶来,挥舞一对镔铁锤挡在关云长前面,吼道:“君侯跟在我后面突围!”
关云长一边舞刀拨箭,一边喝道:“关平何在?要走一起走!”
关平从身后赶来,说:“父亲,平儿在此,我刚才一阵激战,打退了后面追击的马忠。”
周仓吼道:“敌军越来越多,君侯父子紧跟我突围!”
说完周仓挥舞双锤,急往前奔。
吴军接连放箭,却射不到周仓。
周仓奔到吴军前面,就地一滚,使出了地躺锤,人像团黑球就地乱滚,所到之处双锤挥舞,砸得吴兵惨叫连连,非伤即死。
关云长急忙和关平拍马赶来,两把大刀切菜般砍杀,吴兵死尸倒了一地,剩下的抱头鼠窜。
关云长见吴兵退却,松开马缰,让赤兔马缓缓而行,歇息一会。
关平和周仓杀得浑身大汗,不由得松开盔甲纳凉。
关云长艺高胆大,一般不穿盔甲,一阵激战,也是浑身冒汗;关云长把衣服敞开,袖子一直卷到肩膀处,寒风一吹,直喊痛快。
走了一会,关平说:“父亲,您左边的胳膊伤过几次了,不宜对着寒风吹。”
关云长这才把衣袖放下,左臂伤口处已经受了风寒,隐隐作痛。
忽然后面一阵呐喊,马忠领兵再次追来。
关云长急忙回马增援后面的汉兵,谁知马忠狡诈异常,并不冲上来厮杀,不住地令士兵放箭。
吴军有几千人,箭如雨下,关云长三将固然不惧,但手下士兵包括一百名刀斧手,却挡不住乱箭,纷纷中箭身亡。
关云长大怒,拨马就要冲杀,关平急忙一把拉住赤兔马缰绳,说:“父亲不可,敌军太多,我们撤吧。”
周仓也说:“君侯,兄弟们拼死力战,就是为了掩护你撤退,只要你安全突围,将来再带兵回来报仇!”
关云长万般无奈,只好拨马回头,继续前进。
汉军就剩下关云长父子、周仓三人了,周仓依然步行,三人两马沙沙地走在雪地上,周围死一般地沉寂。
天上又沙沙地下起了雪,关云长心中却燃烧着怒火,恨不得杀尽吴兵,收复荆州。
一路前行到一处峡谷,两边悬崖对峙,周仓警惕地说:“君侯慢行,我去探探路,恐有埋伏。”
关云长点点头,叮嘱道:“千万小心。”
周仓进了峡谷,穿行一遍,毫无动静,急忙返回,说:“禀君侯,峡谷里没有吴兵。”
关云长点点头,一马当先骑进了峡谷,关平、周仓紧随其后。
关云长举着青龙偃月刀,走进阴暗的峡谷,警惕地穿行。周围还是死寂,关云长却明白,越是安静,越不是好事。
潘璋逃走后一直没有露面,他手下也有数千兵马,不可能不来阻击。
关云长骑着赤兔马出了峡谷,一路无事,放下心来。
谁知没走几步,赤兔马忽然停下不肯向前,不住地刨蹄子。
关云长心知必有蹊跷,命周仓向前察看。
周仓几个纵步向前,一看地上隐约埋着绳索,是绊马索!
周仓急忙挑起绊马索,一一扯断,赤兔马这才前行。
前面又是一座山坡,关云长骑上坡顶,勒马往下一看,白茫茫一片,不见一个吴兵,树木也稀少,伏兵无处躲藏。
关云长松了口气,轻松地说:“看来吴军被我们杀怕了,没人敢来送死。”
关平说:“是啊,我们三人起码杀死了上千名吴兵。”
周仓说:“我们三人还是散开走好些,防止吴军躲着放冷箭。”
关云长点点头,三人随即散开,踏着积雪下坡。
眼看快到坡底了,忽然关平一声惊叫,关云长正纳闷,赤兔马脚底下也是一空,三人都掉进了陷阱里。
关云长临危不乱,忙将青龙偃月刀往下面一撑,缓冲一下,帮助赤兔马平稳落地。
旁边陷阱里传来周仓的骂声:“狗贼潘璋,怪不得一直不露面,躲起来布置陷阱了!可敢出来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这时战鼓声响起,吴兵纷纷从雪地里钻出来,呐喊着冲过来,许多人手里拿着挠钩,前来捉人。
关云长大喝一声,声震云霄,双腿夹着赤兔马马腹,往上一提;青龙偃月刀猛然一撑,赤兔马会意,“咴咴”一阵长叫,一跃跳出陷阱!
关云长脱出陷阱,青龙偃月刀急舞,附近的吴兵纷纷人头落地!
潘璋举刀来战,被关云长奋起一刀,急忙把头一缩,头盔被砍掉,吓得打马就逃。
关云长拍马紧追其后,想擒住潘璋,逼他放了关平与周仓。
谁知潘璋跑了一阵,忽然转了个弯,勒马冷笑;关云长不解其意,催马紧追,赤兔马陡然一绊,倒
在地上,中了绊马索!
地上雪滑,关云长被甩出好远,一时间站不起来。
关云长正在挣扎,潘璋打马赶来,举刀就劈。
关云长半跪着,举起青龙偃月刀招架,潘璋用大刀死死地往下压。
关云长举着青龙偃月刀架住,正要掀开潘璋大刀,旁边一声呐喊,雪地里又钻出许多伏兵,刀枪剑斧几十把兵器死死地压在青龙偃月刀上!
关云长使尽全力往上抬刀,忽然左臂一阵剧痛,箭创处迸裂,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潘璋一看大喜,用尽全力把大刀往下压,关云长拼尽全力,架着各种兵器站了起来!
潘璋大惊失色,急忙下令:“长斧兵过来!”
周围的长斧兵赶来,纷纷抡起长斧往一堆兵器上砍去,压力全部传到最下面的青龙偃月刀上!
关云长再也坚持不住,“啊!!!”地一声大叫,摔倒在地!
潘璋和部下呆呆地看着关云长,半晌不敢接近。
关云长伤臂流血过多,昏厥过去,手也松开了青龙偃月刀;潘璋大喜,亲自上去把关云长绑好,这才命军医给关云长包扎伤口。
关平和周仓也被吴兵用挠钩从陷阱里擒获,个个昂着头,面无惧色!
赤兔马挣扎着站起来,四处奔走,连连嘶叫,被后面赶来的马忠领兵围住,用套马索擒住。
雪下得更大了,潘璋缴获了青龙偃月刀,马忠缴获了赤兔马,二将不敢怠慢,连夜将关云长抬着,周仓、关平押着,送往荆州城。
进了荆州城,已是天色大亮,雪也停了。
孙权、吕蒙闻报大喜,下令把关云长三人带进大堂。
孙权一看关云长反绑着,大义凛然,昂首挺胸。
关平、周仓也是傲然不惧。
孙权满脸堆笑,对关云长说:“孤久慕君侯威名,欲与君侯结为儿女亲家。君侯向来天下无敌,今已被擒,如肯归顺,我子仍娶你女,君侯做我东吴大都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
关云长破口大骂:“碧眼小儿,紫髯鼠辈!我今日误中奸计,有死而已。我与刘皇叔桃园结义,誓同生死,岂能降你这狗贼!”
孙权被关云长骂得缄口无言,下令把云长三人押走,转头与文武官员商议。
孙乾说:“关云长世之豪杰,国士无双,孤深深喜爱,众位有何妙计使云长回心转意?”
吕蒙深恐关云长投降,夺了他的都督之位,忙说:“大王不可。昔日曹操得此人时,封侯赐爵,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如此恩遇,还是留他不住,最后过五关斩六将而去,致使今日反被关云长大破魏军,水淹七军,曹操欲迁都以避其锋。今主公既已擒之,若不除掉,恐有后患。”
孙权觉得吕蒙的话很有道理,沉吟半晌,说:“既如此,只有杀掉关云长?”
旁边一人急谏:“大王不可!关云长杀不得!”
孙权转头一看,说话的是文臣之首张昭。
孙权问:“子布有何妙论?”
张昭说:“大王,关云长一杀,刘备和诸葛亮、张翼德等人必定兴兵报仇,东吴再无宁日矣!现在曹操领兵二十万已到洛阳,若汉军东进,魏军南下,大王还能坐稳荆襄九郡?只怕江东六郡都有危险!”
孙权沉吟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张昭说:“囚而不杀,静观时局变化。”
吕蒙唯恐关云长回心转意,愿意投降,夺走自己的都督之位,忙说:“大王不可!若关云长活着,刘备必定发兵来救,若杀了关云长,诸葛亮审时度势,反而会劝刘备顾全大局,不要伐吴。再者,我们杀了关云长,把他的首级送给曹操,把尸体送还刘备;人死入土为安,刘备必定兴兵伐曹,索要关云长的首级合葬,如此我东吴无后顾之忧矣!”
孙权沉吟不决,忽然有士兵进来禀报:“报大王,关云长不进饮食,破口大骂大王,还踢伤了看押他的士兵,周仓与关平也是如此!”
孙权毅然站起,下令:“全部处斩!”
建安二十四年冬,关云长父子与周仓一齐遇害。
吕蒙下令,将关云长父子首级、周仓首级号令三天,再将关云长头颅砍下,派使者送给洛阳的曹操;将关平、周仓尸体埋在荆州江边,将关云长的尸体送去上庸,交给刘封。
青龙偃月刀被潘璋缴获,就赏给潘璋使用,赤兔马归马忠骑乘。谁知没过几天,马忠来报,赤兔马不饮不食,悲鸣三日死去。
刘封接到吴军送来的关云长无头尸身,不敢怠慢,亲自护送去成都。
而成都早已知道了关云长兵败,正焦急地派出探马打探云长的下落。
原来关云长派廖化护送糜竺、伊籍、马良三人先回成都,诸葛亮听闻关云长被魏军、吴军夹击,大惊失色,最担心的局面发生了!
诸葛亮急忙进王宫来见刘备。
刘备怔怔地坐着,诸葛亮把情况一说,刘备忽然失声痛哭!
诸葛亮忙问:“胜败乃兵家常事,主公为何大哭?”
刘备说:“军师来之前,我坐着打盹,恍恍惚惚中看见二弟站在我面前,满身是血!糜竺他们一路进川,已离开樊城多天,只怕云长现在已经遇害了!”
诸葛亮也心知关云长凶多吉少,急忙宽慰刘备:“大王无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能是大王过于担心樊城的战事,才做此噩梦。”
诸葛亮刚说完,侍卫禀报,廖化将军求见。
刘备连忙下令有请,廖化风尘仆仆,跪倒在刘备和诸葛亮面前,哭着把关云长中了曹仁毒箭,请华佗神医治愈,东吴偷袭荆州,魏军吴军夹击关云长,云长命自己护送三名文官先行突围,上庸守将刘封、孟达不肯发救兵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刘备、诸葛亮。
刘备听完,瘫倒在地,大叫一声:“二弟休矣!!!”
诸葛亮立刻下令:“派阳群、严颜率兵五万,立刻出发,去上庸换回刘封、孟达二将,谨慎把守上庸,北防曹操,东防孙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