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为何要找沈彦文?原来沈彦文离开客房后,打扫房间的家奴禀报给老管家,老管家又来给嵇康禀报一件事。
那就是沈彦文的床下,发现了兔子、鸡等动物的羽毛和骨头,还有斑斑血迹!
嵇康听了大吃一惊,以沈彦文一介文弱书生,断断做不出这血腥之事,府中必定混进了妖怪!
嵇康非常震惊,曹莹怀孕了,此时府中有妖,很可能危及曹莹腹中的胎儿;而且这客房一直是沈彦文住的,这妖怪必定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曹莹听嵇康一说,也是十分震惊,府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急忙让嵇康去到处巡视一周,因为嵇康身上的墨玉佩能够识别妖魔,自动示警。
嵇康不敢大意,把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还好没有发现什么。
回到书房,嵇康正想修书一封,派人送去宜阳县,问问沈彦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老管家送来沈彦文的一封信。
嵇康拆开一看,沈彦文请他去宜阳帮助断案,正中下怀,交代了管家几句,就出门骑马出发了。
一路来到宜阳县衙,衙役拦住,一问是找沈彦文的,连忙带路把嵇康领去沈彦文家。
沈彦文闻报大喜,急忙出来迎接,一再感谢嵇康,把嵇康让进去奉茶。
沈彦文太热情,又问曹林老王爷、夫人曹莹的好,随即又敬茶,嵇康都没来得及说话。
刚喝了两口茶,沈彦文又把宜阳县令交办的诉状递给嵇康看。
嵇康只好先认真看状子,看完问:“告状人现在何处?”
沈彦文说:“原告和被告都没走,现在县衙签押房等候问话。”
嵇康说:“知县大人在大堂问案,我来的时候已经见到了,不如你把原告被告带去二堂审理,我坐在你旁边,帮你一把。”
沈彦文说:“我初次办案,有些紧张,还是你来问话吧?”
嵇康点点头说:“也好,我也是朝廷命官,可以问案。”
于是沈彦文和嵇康一起出来,命一个衙役去二堂布置,一个衙役去传诉讼双方。
沈彦文领着嵇康从县衙侧门进去,刚刚坐定,衙役已经带着诉讼双方来了,原告郑有仁还带来了几个证人。
嵇康已看过状纸,就问郑有仁:“你说林煜光的父亲生前把地卖给你,可有卖地契约?”
郑有仁连忙从怀里掏出卖地契约,呈给嵇康。
嵇康看了一遍,只见契约上卖地因由、立约日期、方位大小、证人签字等等一应俱全;嵇康转头问被告林煜光承不承认?
林煜光斯斯文文地辩解:“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身外浮财争斗,是小人也,我所不为也!”
嵇康一听,这是个书呆子,就忍着笑,问:“郑有仁告你已经把地卖给他,又侵占不还,派人去耕种,有没有这回事?”
林煜光怒道:“县城南边那块地,一直是我家的,我租给雇农耕种,每年纳粮交税,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郑有仁的?我家雇农都可以作证”
郑有仁忙说:“大人,我买的是县城东面三亩地,以三百两纹银的价格买的,成交那天还请了几位乡邻做证人,请大家吃了一顿饭。”
郑有仁旁边的证人纷纷发言,为郑有仁作证,指着地契上的证人那一块,说自己的名字签在上面。
林煜光连忙辩解,说:“大人,我家城南和城东都有地,我不知道郑有仁是买的城东那块地,那地契是假的!”
郑有仁说:“大人,我那三亩地是从林煜光的父亲林采义手中买的,签字画押的是他的父亲,与林煜光没有关系。”
林煜光急道:“一派胡言!那三亩地一直是我家的,只是年代久了,地契遗失了,被郑有仁钻了空子。”
嵇康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林煜光,竟敢在大堂上糊弄本官!你先说地在城南,又说地在城东,又拿不出地契,反而说郑有仁的地契是假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林煜光吓得跪倒磕头不迭,说:“大人,我从小喜欢读书,从不下地干活,家里的事都是父亲打理,我也不甚了了。去年我举了孝廉之后,更是勤奋读书,不屑与农夫为伍,所以我家里究竟有多少地,只有管家知道。”
嵇康问:“管家呢?”
堂下跪着的一干证人中,管家向前挪了几步,说:“大人,小人在。”
嵇康问:“林煜光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城东的那块三亩地,到底是不是林家的?”
管家说:“大人,那块地确实是林家的,但是地契也确实找不到了,究竟是遗失了,还是老主人把地卖给郑有仁了,在下就不知道了。”
林煜光听得目瞪口呆,郑有仁却得意洋洋。
新上任的县丞沈彦文暗暗挠头,这案子太复杂了。
嵇康略一思索,问:“你们几位为郑有仁作证的证人,土地成交的那一晚,真的吃过酒席?”
几人异口同声地说:“吃过,都吃过,那晚喝酒喝到很久才回家。”
嵇康下令:“衙役,就在二堂摆下一桌酒宴,立刻去办!”
一帮人目瞪口呆,不知道嵇康要做什么。
衙役们很快买来酒菜,摆满了一桌。
嵇康一声令下:“各位证人,你们还按那天作证时的座位,各自坐下。”
几个证人没料到这一手,个个手忙脚乱,抢着坐下,一阵纷乱。
嵇康看着,笑而不语,忽然说:“各位证人看一看,今天这桌菜肴,跟那天吃的有什么不同。”
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那天吃了松鼠桂鱼,今天没有;有的说那天吃了红烧肘子,今天没有。
嵇康一一拿笔记录,记完后一拍桌子,说:“你们说的这些菜,要是都摆满了桌子上都放不下!说明你们全是胡说八道,那天根本没有什么晚宴!而且,我让你们坐下时,各人非常慌乱,一个座位几个人抢,说明那晚的晚宴全是你们编造出来的谎言!你们是一个个如实招供,还是要我下令动刑?”
众人面面相觑,个个跪倒,都说是郑有仁指使他们做伪证,谋夺林煜光的田产;利用林煜光书呆子气重,父亲又过世了,伪造与林煜光父亲的地契,许给证人好处,告林煜光的恶状。
林煜光大喜,反告郑有仁诈骗,郑有仁无法抵赖,伏法认罪。
沈彦文非常高兴,首战告捷,连忙让书办把写好的供词给郑有仁签字画押;然后带着人犯和供词去见宜阳县令交差。
县令看完供词,问了审案的经过,褒扬了县丞沈彦文一番,让他回去休息。
沈彦文兴高采烈地来找嵇康,请他去县里最大的酒楼饮酒,以表谢意。
嵇康正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沈彦文,也不多让,随着沈彦文来到宜阳城里的迎宾楼,坐到楼上雅座。
沈彦文刚在嵇康的帮助下破了个疑案,到任的第一天县令又给他接过风,此刻正是宜阳县里的红人,许多饮酒的官绅都认识他,纷纷过来敬酒打招呼。
沈彦文春风得意,一一回敬酒,喜气洋洋。
沈彦文要把嵇康介绍给大家,嵇康使眼色止住,低头饮酒。
忙碌了一阵,敬酒的人纷纷散去,嵇康才有闲暇和沈彦文谈话。
嵇康举杯笑道:“沈县丞,人缘不错啊,很快就跟当地官绅打成一片!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走得太近了,别人请托事情,你就不好意思拒绝;若再有人送礼,更不好拒绝,往往官员的堕落就从这里开始。”
沈彦文唯唯诺诺,心里却不以为然,千里做官只为财,不发财做官干什么?
但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好说,毕竟自己能做上官,都亏了沛穆王曹林举荐。
沈彦文敬了嵇康几杯酒,连连道谢举荐,嵇康进入正题。
嵇康问:“沈县丞,你住在我家客房时,床下扫出来一堆鸡骨头、兔子骨头,是怎么回事?”
沈彦文一惊,事情犯了!
嵇康见沈彦文犹豫不决,毅然说道:“沈兄弟,做人要走正道,我会道术,早看出你不对劲的地方,只是没有点破你。你送给曹莹爷爷的那支骨笛,就是不祥之物,笛音里充满了怨气,还是狼的腿骨做成的,很不吉利。”
沈彦文一怔,问:“你把那支骨笛如何处理?”
嵇康说:“我知道爷爷喜欢笛子,我跟他把笛子借来,用丹药祭炼,已经消除了戾气,再无不吉。你老实对我说,你那支笛子哪来的?是谁帮你弄的?还有我家客房床下那一堆骨头和斑斑血迹是怎么回事?”
沈彦文沉默半晌,知道嵇康道术神奇,隐瞒不住,只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把破道观中获得怪画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嵇康十分震惊,这个藏在画中的胡三爷妖术厉害,竟然能够前知,看来不好对付。
嵇康知道事不宜迟,沈彦文已被那妖怪胡三爷操纵了多日,现在告诉自己真相,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迷途知返。
嵇康立刻站起来,拉起沈彦文就往外走。
到了酒楼门口,嵇康掏出一锭银子要付账,店老板亲自出来赔笑说:“二位大人,账早有人付过了。”
嵇康转头看了沈彦文一眼,没说什么;沈彦文脸一红,知道必是哪位熟悉的乡绅替自己付过账了,又让嵇康不高兴。
不知为什么,沈彦文看到嵇康非常心虚,因为邪不压正,嵇康处处帮助自己,自己却信了那古怪的胡三爷的话,做了许多荒谬的事情。
但是胡三爷非常诡异,一直住在画中,轻易不出现,究竟是哪路神仙?他说他是神仙,可是却没有一点仁慈,要吃肉喝酒,还要吃活的动物,生吞活嚼,十分残忍。
沈彦文本来一直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中,今天被嵇康戳破心事,细细想来,这胡三爷竟十分可疑!
嵇康一路走 ,一路问:“在洛阳买的书童还听话吧?”
沈彦文脸涨得通红,又悔又怕,忽然跪倒在地,说:“嵇大人,不瞒您说,那书童已经让胡三爷吃了!”
嵇康听了浑身一震,怒斥沈彦文:“你!你竟然把人送给那胡三爷吃,它不是妖是什么?”
沈彦文垂头丧气,不敢回话。
嵇康上去一把拉起沈彦文,吼道:“还不快带我去除妖!”
沈彦文急忙在前带路,一直奔到自己的住处。
那幅怪画被锁在一间空房子里,沈彦文还偷偷地把三对童男童女锁在里面,供那胡三爷享用。
沈彦文心里十分紧张,抖抖索索地掏出钥匙要开门,忽然里面传来童男童女的惨叫声、呼救声,十分刺耳!
嵇康大急,腰间的炼妖剑也光芒大盛,发出啸声,跃跃欲试。
嵇康心知情势紧急,那妖怪怕是又要伤人!
于是伸手拔出炼妖剑,用力从窗户里掷进去,同时喝令沈彦文快快开门。
就见剑光一闪,屋子里面传来一声奇怪的叫声,很快就重归于寂。
沈彦文这时已经打开了房门,屋子里三对童男童女抱在一起痛哭,人人吓得面无人色,一个童女脖子上鲜血淋漓!
嵇康一看,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流血的童女,对沈彦文说:“快,抱她去看郎中,越快越好!”
沈彦文吓得脸色煞白,立刻抱起童女走了出去。
嵇康警惕地捡起地上的宝剑,在屋里走了几圈,确认妖怪已经逃走了;地上却躺着一只黄鼠狼的尾巴,毛茸茸的,又长又大!
其他三个童男,两个童女哭泣不已;嵇康好言劝慰,渐渐止住了哀声,七嘴八舌地告诉嵇康,刚才从画中突然跳出来一只巨大的黄鼠狼,扑过来就一口咬住一个童女,咬得鲜血淋漓。
孩子们先是吓傻了,一声也不叫,忽然一齐大叫起来,四散而逃;但却怎么也逃不远,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只好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嵇康听完,心知是这幅画有鬼,手持宝剑走到挂在墙壁上的画前,细细观看。
只见画中有一道士,披头散发,手持宝剑,剑指一块大山石,山石下面压着一个火红的葫芦。
嵇康是内行,懂得画中道士的手势,是在仗剑作法,镇压山石下面压着的火红的葫芦!
看来这火红葫芦里关的不是一般的妖物,再仔细看看,火红葫芦最前面被人画了个口子,无形中给里面关着的妖物开了一扇逃生之门!
嵇康心里明白了,从各方面的情况来分析,怪画是藏在破道观里,无意中被沈彦文得到;而火红葫芦里关的妖物肯定作法迷惑沈彦文,让他开了个口子,放妖物逃了出来。
随后沈彦文被自己带往家中住下,妖物就暗中指点沈彦文,得到了那把怪异的骨笛献给沛穆王爷,混了个官做。
从童男童女们的哭诉中,还有地上一条长大的黄鼠狼尾巴,嵇康可以确定这妖怪是黄鼠狼精,幸亏自己赶来得及时,三对童男童女没有全部遇害。
这一想豁然开朗,家中客房里床下的那堆骨头,就是黄鼠狼精吃剩下的骨头,幸亏自己有炼妖剑和墨玉佩护身,黄鼠狼精未敢在府中轻举妄动,只吃了些动物。
嵇康等县丞沈彦文回来,发火道:“你这个官迷!想升官发财都想疯了,上了黄鼠狼精的当!给它找些动物吃也就罢了,你竟然把书童送给他吃了,要不是我赶来及时,那三对童男童女也没命了!你不能再当官,我这就表奏朝廷,罢免你县丞的官位,回家务农去吧!”
沈彦文大惊,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大人!小人混到今天,实在是不易,大人千万看在老王爷的面上,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好好做官,不敢贪污受贿,有辱王爷的名声!”
提到曹莹的爷爷,嵇康心软了,要是罢免了沈彦文,是爷爷保荐的人,爷爷脸上也无光。
于是嵇康叹了口气说:“这事就算了,你记住,一定要清正廉洁,不要做出连累老王爷的事情!”说完嵇康掏出火折子,一把火将拿幅怪画烧毁。
但是嵇康万万没想到,这沈彦文后来胡作非为,大肆敛财,非但被司马师抓住把柄,对曹林王爷和嵇康不利;那逃走的黄鼠狼精胡三爷后来更是和司马昭联手,用诡计破了嵇康的法术,把嵇康擒获,导致嵇康后来遇害,这是后话。
嵇康训诫了沈彦文一番,骑马往洛阳城赶,路上却遇到主仆二人,一人一骑,和嵇康同路。
嵇康打量二人,那主人三绺清须,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嵇康上去行礼,问起来历。
那人自称叫陈宏安,他接到朝廷的委派,去孟津县任县令,要经过洛阳再往北。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空缺差事,陈宏安非常高兴,便带着管家赴任。
路遇嵇康,陈宏安也看出嵇康气宇轩昂,不是凡品;于是互通姓名,一听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中散大夫,陈宏安非常高兴,力邀嵇康到路边的树林里歇会马,品一品家乡带来的美酒。
盛情难却,嵇康欣然同意,下了马牵马来到树林里,坐在一块大青石上,陈宏安的管家已经取出了美酒。
陈宏安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两个杯子,笑道:“俺是陕西人,这是家乡自酿的西凤酒,大人尝尝。”
嵇康笑道:“西凤酒无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浓而不艳;集清香、浓香之优点融于一体,以‘醇香典雅、甘润挺爽、诸味协调、尾净悠长’和‘不上头、不干喉、回味绵长’的独特风格闻名。”
陈宏安倒满了两杯酒,递一杯给嵇康,喜道:“大人果然是行家,请满饮此杯!”
两人一饮而尽,哈哈一笑,陈宏安又斟满两杯酒。
还没递给嵇康,嵇康忽然看着陈宏安身后说:“陈大人,你身后有条沟,上面落叶环绕,可我怎么看着,树叶下面似乎掩藏着白骨?”
陈宏安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这野外的树林,又没有坟墓,怎会出现白骨?管家,你去看看!”
管家遵命去了,拔开落叶一看,惊叫起来:“老爷,果然是白骨,还是人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