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安被嵇康设计擒住,押到县衙,用刑也不招供,反而破口大骂嵇康,嵇康却不理他。
顾县丞说:“大人,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会,我们抓紧时间歇会,天明还要对付李四一帮人。”
嵇康沉吟道:“你们都去睡会,陈宏安就交由我看管,天明后李四很可能寻来,我自有对付之策。”
县丞顾长伟不敢抗令,带着王大虎和三个衙役,就在二堂里休息,朦胧睡去。
嵇康却没有睡,搬把椅子,打坐调息了半夜,直到天明。
到了卯时,县衙里的衙役来点卯,一看县令陈宏安被五花大绑,扔在大堂的地上,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嵇康喝道:“孟津县衙役们听令!我是钦差,有朝廷的文书在此,你等看看!这陈宏安是强盗冒充的,真的县令陈宏安已被此贼杀害,你们莫要蒙在鼓里,与朝廷作对!按照朝廷律令,对抗钦差者,杀无赦!伤害钦差者,满门抄斩!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掂量!”
一帮衙役哆嗦着接过文书一看,上面赫然盖着玉玺,面前这个人是钦差无疑!
衙役中除了一两个陈宏安的心腹,偷偷逃走,去陈宏安家报信外,其他人吓得全部跪倒在地,愿听钦差调遣。
嵇康正中下怀,命令他们起来,说:“现在已经查明,假陈宏安是江洋大盗,劫杀了本该赴任的孟津县令陈宏安,冒充他做了你们的县官!而他的管家李四,同流合污,打着他的旗号大肆敛财,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不一而尽!我看这李四将要带着手下的打手、武师来围攻县衙,劫夺要犯陈宏安,截杀钦差,你们说怎么办?”
那帮衙役个个要立功,齐声吼道:“杀无赦!杀无赦!”
嵇康大喜,说:“众衙役听令!命你等团团围住陈宏安,刀剑出鞘,指着陈宏安;只要李四带人进攻,你们就刀剑对着陈宏安招呼,不要伤他性命,以他为人质对付那些手下死党。”
衙役们轰然应诺,嵇康“霍”地拔出宝剑,站在最前面。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外面一声呐喊,李四带着部下赶到;一帮人齐声呐喊,冲进县衙,刀枪并举,直扑被捆着的陈宏安。
嵇康大喝一声动手!衙役们纷纷举着刀剑,去砍陈宏安;李四大惊,忙喊手下住手!
李四的手下都是亡命之徒,李四按捺不住他们;过了一会,那帮打手和武师自发地冲上去救援陈宏安。
嵇康一看也为难,不能真的杀死陈宏安,那样就死无对证了;嵇康拔剑挥舞,与这些帮凶斗成一片。
忽然后面一声呐喊,县丞顾长伟带着三个衙役、王大虎赶来支援。
嵇康振作精神,边打边看,只见己方处于劣势。孟津县原来县衙里的一帮衙役,见李四这些人占了上风,个个犹豫不敢向前,只是观望。
嵇康明白,这些衙役既不敢杀害钦差,又害怕李四麾下的亡命之徒,所以出工不出力,呐喊的多,动手的少。
嵇康一看王大虎几人连连败退,心中一急,几个箭步窜到被绑的陈宏安身边,喝令衙役们让开,然后狠狠心,一剑砍下陈宏安的左臂!
陈宏安大叫一声,血如泉涌,人被捆着又无法止血,疼得满地乱滚,旁边围着的孟津县衙役都愣住了。
李四一看嵇康玩真的,真对陈宏安下手,急忙喝住手下,连连后退。
陈宏安倒在地上血流不止,心知无法挽回了,杀县官还冒充他做县令,肯定是死罪难逃,于是心一横,大喝一声:“李四,为我报仇哇!”说完就没声音了。
嵇康也觉纳闷,陈宏安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有孟津县的衙役禀报:“大人,陈宏安咬舌自尽了!”
嵇康一惊,陈宏安自忖必死,咬舌自尽,自我解脱,这是激李四一伙与自己拼命!
果然不出嵇康所料,李四和手下的爪牙一看陈宏安死了,再也不投鼠忌器,个个怒吼着举着兵器扑了过来。
嵇康一看不好,自己这边处于劣势,迫不得已使出了法术!
嵇康将宝剑朝空中一丢,口中喃喃念咒,顿时宝剑连晃几晃,从一柄变成十几柄,一齐向李四和部下扑去。
李四一帮人大惊失色,心无斗志,纷纷逃散。
嵇康心里知道,这一剑化成十几把剑,其实是中幻术,吓退敌人;若要真正杀敌,自己的法术还欠火候。
县丞顾长伟大喜,带着王大虎和三个衙役上前追杀。
嵇康忙喊:“穷寇莫追,只要抓住李四就行了!”
于是顾长伟带头扑向李四,王大虎和三个衙役随即跟上,李四被团团包围。
李四看看情势不妙,心知被擒住肯定是个死,趁着宝剑还在自己手中,把心一横,横剑自刎!
嵇康忙喊:“快拦住他,要活口!”
可惜喊得已经迟了,李四已经血溅当场!
嵇康有点懊恼,本来王凌派自己来,就是要找司马懿举荐不当的证据,现在陈宏安和李四都死了,死无对证,司马懿肯定会推得一干二净,拿他没办法!
嵇康再也无心在孟津县逗留,和县丞顾长伟客套了几句,告辞上马,往洛阳赶。
嵇康心情低落,一路骑马,一路想心事;忽然路边冲过来一个人,嵇康连忙勒马,险些撞上。
嵇康有些不悦,看看马前站着一个书生,忍住怒火问:“你是何人?为何惊慌失措突然冲上道路?要是我勒不住马,撞到你怎么办?”
那人倒也懂礼,连忙拱手施礼道歉说:“对不住,这位官人。在下是一介书生,名叫蔡筱明,自幼聪慧,为人仗义敢言。怎奈家境不好,不得已去洛阳谋生,路过此地。昨日天晚,我走到路边一处树林,见周围没有客栈,也想省一夜房钱,就在树林里找了棵大树住下。树下都是干净的树叶,我解开行囊取出被褥,一半垫一半盖,想将就一夜。
谁知朦朦胧胧中睡到半夜,我被一阵哀哀的哭声吵醒,起身仔细观看,只见朦胧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在哭泣!
我心中非常害怕,声音颤抖地问:“你是何人?为何吓唬我?”
那白衣女子脸背着我说:“公子莫怕,我本是在此棵大树下吊死的一个孤魂野鬼,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害死,却无人替我伸冤,所以悲伤哭泣。”
我蔡筱明平时虽然胆大,却也吓了一跳,问道:“你有何冤屈,告诉我也没用,我一介布衣,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帮你?”
那女子说道:“我就是附近唐家庄人氏,名叫唐菊花。大半年前,我到县里去游玩,不料被本县县丞之子顾怀喜拦住调戏,并把我掳回县衙,百般糟蹋!
我家里人都以为我失踪了,找了一阵也就不找了;半年后,顾怀喜玩厌了我,又把我遗弃在这片树林里,我又羞又气,无脸回家,于是吊死在这棵树下!由于我怨气太重,入不了阴司,不能转世投胎,所以在此哭泣。今晚先生夜宿此地,我看出先生一身正气,仗义敢为,所以我才现身,希望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我为难地说:“我虽然仗义,但不过是一书生,怎么帮你?”
白衣女子说道:“我已打探明白,明日午时,会有一位法术高强、为人正直的清官骑马路过这里,你拦住他的马替我告状,我的冤仇必定能够昭雪。”
我今天上午一直没敢离开,但是到了中午时忽然犯困,倚在一棵树身上睡着了。
耳中虽然听得马蹄声响,心里却迷迷糊糊地睡去,忽然觉得有人把我一推,说:“清官来了,快去告状!所以我惊醒之后,连忙跑到路上,看见大人过来,就拦马告状,失礼了。”
蔡筱明一口气说完,嵇康很震惊,县丞顾长伟看上去是位好官,可他儿子顾怀喜却做出这等事来,不能不查!
嵇康沉吟道:“这事我肯定管,但是不大好办,告状的女鬼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若是顾怀喜死不认账,还真拿他没办法。”
蔡筱明说:“大人,我在梦中也问过那白衣女鬼这个问题;可那女鬼说,大人道术神奇,聪明过人,必定会有办法的。对了,女鬼还说,她用来上吊的那段白绫,就是顾怀喜送给他的,这是唯一的证据了。”
说着蔡筱明从怀里掏出一段白绫呈给嵇康,说:“大人,这是我在树林里找到的,应该就是唐氏上吊用的,您带去作为证据吧,我为了生计,还要赶路去洛阳谋生呢。”
说完蔡筱明深施一礼,转身走了,嵇康哭笑不得,还没遇到过没有原告的诉讼,但是蔡筱明看上去一副老实相,又不像是说谎,这事还不能不管。
嵇康想想,县丞顾长伟是王凌培养的,是自己人,不能眼看着他家教不严,生了个败家子,最后导致身败名裂,还真得管管!
于是嵇康拨转马头,回到孟津县,直抵顾长伟家。
看门的已经认识嵇康,忙上前参见说:“顾大人不在家,去县里整顿衙役们去了,大人要不去县衙看看?”
嵇康心知,顾长伟是去整顿衙役们,把和县令陈宏安关系好的衙役全部换掉,换上自己人,这样这个县丞的位置才坐得稳!
嵇康问看门人:“你家公子叫什么名字?他哪里去了?”
看门人说:“他叫顾怀喜,出门打猎去了。”
嵇康一听,这县丞的儿子果然叫顾怀喜,看来唐氏的鬼魂没有乱告状,而是实有其事。
嵇康心生一计,说:“我有急事要找顾怀喜,你能不能把他找来?”
看门人迟疑地说:“公子打猎,归期不定,很难找到他。”
嵇康说:“你告诉我地点,我自去寻他便是。”
于是看门人告诉嵇康,顾怀喜出了东门而去,要找就去孟津东面找他。
嵇康谢过看门人,上马疾驰,很快出了东门。
骑了大约五里路,嵇康看见前面有一人一骑,一位翩翩公子正骑在马上,射猎路旁的麋鹿。
嵇康纵马上前,笑道:“阁下可是顾怀喜公子?”
顾怀喜转过头来,问:“你是谁?听口音不是我们本地人?”
嵇康说:“我是乡下的,唐菊花你还记得么?我就是她表哥。”
顾怀喜疑惑地问:“唐菊花?就是半年前被我玩过的那个村姑?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家境差了些,我总不能娶一个村姑做媳妇,门不当户不对的!对了,她让你找我何事?”
嵇康说:“我表妹唐菊花和公子好了一段时间,被你赶回去,谁知珠胎暗结,竟然怀上了!她父母惊恐万分,唐菊花未婚先孕,是极其丢人的事,就追问她是谁的孩子?唐菊花一心维护你,只是哭泣,却不说出是你干的!但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没爹,唐菊花就把和你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我,让我找你,问你这孩子你要不要?”
顾怀喜大喜,说:“我竟然要当爹了?那时候就是一时兴起,和唐菊花玩玩,谁知道真的怀上了!刚好我的正妻无出,结婚几年了都没动静,我就把唐菊花娶回来当个小妾吧!”
嵇康装作很高兴,说:“那么就请公子随我走一趟,还有些细节唐菊花要和你谈谈。”
顾怀喜不疑有诈,骑马跟着嵇康一路来到唐菊花上吊的那片树林。
顾怀喜骑在马上,左顾右盼,问嵇康:“唐菊花人呢?怎么不来见我?”
嵇康冷冷地说:“唐菊华不会来见你了,因为她已经死了!你对她始乱终弃,她没脸回家见父母,就在这片树林里吊死了!”
顾怀喜大惊,问:“你、你你,你是何人?为何知道这些?”
嵇康也不搭理他,从怀里掏出那块白绫扔过去,说:“这是不是你送给唐菊华的?她就是用这条白绫吊死的!你若不信,在这里呆到晚上,她的鬼魂自会出来见你!”
顾怀喜吓得脸色惨白,说:“唐菊华不是我害死的,为何又找我?还有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嵇康正色道:“我是官居五品的中散大夫,和你父亲也是朋友。我好言劝你主动招供认罪,不然会牵连到你父亲纵子行凶!”
顾怀喜是个花花公子,闻言先是一惊,继而镇定下来,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诓我来这里,还拿鬼魂来吓唬我?”
嵇康大怒,喝道:“你做了丧天良的事,还拒不承认?你奸污了唐氏,又厌弃她,夺了别人清白却赶她出门,她就是被你逼死的!”
顾怀喜显出流氓本色,冷笑道:“你就凭一段白绫定我的罪?唐氏死了,谁来作证?我不承认,你能奈我何?”
嵇康见他如此猖狂,气得发抖,拔出炼妖剑指着顾怀喜。
顾怀喜大惊,拨马就逃,嘴里喊道:“杀人啦!杀人啦!”
嵇康冷笑一声,并不追杀顾怀喜;口中念咒,忽然唐氏的身影飘飘然浮现在半空,若隐若现!
顾怀喜的马匹看见前方飘浮着一个人影,吓得连声嘶叫,不住后退。
顾怀喜抬头一看,唐氏上半身很清晰,披头散发,眼中流血,舌头伸出很长,下半身却如同白雾一般,虚无缥缈。
顾怀喜吓得狂叫不已,打马狂奔,头上吓得全是冷汗,面色惨白。
嵇康冷冷地看着,也不出手,只是喃喃念咒,保持唐氏魂魄不散。
唐氏也不说话,只是恶毒地瞪着顾怀喜看,吓得顾怀喜魂不附体,拨转马头拼命抽打,催马逃走。
嵇康一看,念咒更急,唐氏的鬼影行动如风,不离顾怀喜的前后左右,如影随形。
顾怀喜大骇,挥起手中皮鞭狠抽马匹,想夺路而逃。
马匹负疼,“希律律”一阵怪叫,人立起来,把顾怀喜摔倒在地。
嵇康冷眼看着他,却发现他一动也不动,眼睛惊恐地瞪得滚圆,已经活活地吓死了!
嵇康停止念咒,轻声说起:“唐氏,你的大仇已报,恩怨已了,转世投胎去吧。”
唐氏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含笑对着嵇康频频点头,缓缓散去。
嵇康看看倒毙在地的顾怀喜,鄙夷地说了一声:“罪有应得!”然后掉转马头,往洛阳而去。
嵇康一路骑马回洛阳复命,半路上忽然看见路边倒着一个人。
嵇康心地仁慈,急忙勒住马,下来察看。
只见一名公子模样的人倒在路边呻吟。
嵇康连忙上去扶起他,问他是何人?为何摔倒?
那公子彬彬有礼,先是道谢,然后说:“在下叫宋平安,家住洛阳城南郊,只因骑马外出访友,回来时归心似箭,连连打马赶路。谁知路边忽然窜出一只野兔,我急忙勒马,马却受了惊,挣脱缰绳逃走,却把我摔在地上。我的左腿被路边石块硌了一下,疼得厉害,暂时无法走路,只得在路边呻吟。
嵇康卷起宋平安的裤管一看,左腿又青又肿,都渗出了血迹,伤得不轻,想必是痛入骨髓,难怪不能站起来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