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在棺材铺里作法,用法术将棺材铺四周封锁隔绝,以免待会儿失火殃及邻居,并且不让棺材铺里的妖、鬼逃走。
王晓兆手脚倒也麻利,很快将棺材铺里现成的纸钱、纸人、花圈、寿衣等等易燃物铺得到处都是,将棺材与棺材之间连上了易燃物。
王晓兆做完这一切,前来禀报嵇康,嵇康毅然下令放火!
王晓兆掏出火折子点火,谁知纸人纸钱易燃,很快烧起来,而棺材却因为外面刷了厚厚的漆,木头又厚,烧不起来,直冒青烟!
嵇康冷眼观察, 烟火起处,黑影憧憧,似乎隐藏着不少鬼怪!
嵇康口中喃喃念咒,运气调元,猛地一张口,喷出三味真火,轰轰发发地烧向那些棺椁,火势所到之处,棺材无不起火!
接着嵇康再次举剑作法,念了一会咒语,陡然起了一阵大风,火借风势,烧得棺材铺里通红一片,热浪逼人。
王晓兆听着火中不时地传来“吱吱”声,好奇地问嵇康:“大人,怎么火中有声音?”
嵇康微微一笑,说:“火中有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躲在棺材深处,现在大火一起,都藏不住了,纷纷被烧得惨叫。”
王晓兆问:“大人,我素闻你有法术,刚才你口里喷火,我震惊不已,这是什么法术?还有,那些‘吱吱’叫的东西,是不是鬼怪?”
嵇康说:“口里喷火,正是道家的三味真火,此乃先天之火,练得纯熟时,无坚不催!我只是会一点皮毛,形似而神不似。至于那些‘吱吱’叫的东西,被你说对了,不是鬼魅就是精怪,它们利用棺材铺里没人敢来打搅的优势,修生养息,在棺材里筑起了窝巢,现在大火一烧,都逃出来了,无处存身,烧得‘吱吱’乱叫。”
王晓兆问:“那这些鬼怪会不会反扑我们?”
嵇康冷笑道:“这些见不得阳光的东西,能有多大修为?何况我有炼妖剑在身,它们只要敢来,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王晓兆一听大喜,问:“大人有如此本事,小人正有事相求,不知道大人可肯帮忙?”
嵇康一愣,问:“你有什么事求我?”
王晓兆说:“说来话长,我表妹仇倩倩惨死,却无处申冤,恳求大人开恩,为她报仇!”
嵇康诧异地问:“你表妹是被人害死的?为何不报官?”
王晓兆叹息道:“无处报官,也没人受理,只因凶手是司马懿的远方侄子司马新,无人敢问!”
嵇康说:“这就奇怪了,司马懿虽然有权有势,但也没到恣意杀人不偿命的地步,洛阳县尊王广大人是我的好友,你为何不去告状?”
王晓兆说:“无巧不巧,案发时,王广大人奉皇命出去赈灾放粮了;县丞接下了状纸,还没来得及调查,司马懿老贼利用权势,让京兆尹接手了案子,而京兆尹是他的门生,此案就不了了之了!我表妹的父亲仇兴和因此气愤成疾,请医延治无效,昨日撒手人寰,我今天来买棺材就是为他买的。”
嵇康大怒,说:“岂有此理,司马懿老贼如此荒唐,人命关天,怎能草菅人命?这事我既然知道了,必定过问到底,那边还有棺材没烧起来,你赶紧找人拖一具回去,装裹死者要紧。”
王晓兆一听大喜,赶紧出去雇了辆马车,拖走了一具棺材。
赶马车的恰好是王晓兆的熟人,不用多嘱咐,直接驾车把棺材送去了仇兴和家。
嵇康看看,棺材铺里火烧得已经不可收拾,但是很少有邻居来救火,大多隔岸观火。
嵇康喟叹道:“这棺材铺的老板,看来为人也不怎么样,你看火烧了这么久,邻居们观望的多,出力救火的少,眼睁睁地看着烧,可见老板平时为人刻薄。”
王晓兆说:“可不是嘛,我平时路过这里,老是听邻居暗地里咒骂老板,说他心黑,别人家里死了人来买棺材,他趁机卖高价,其他棺材铺又远,不买还不行,大发死人财!”
嵇康转头问:“你表妹仇倩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到那边树下细说。”
王晓兆也觉得离火场太近,热浪炙人,就跟着嵇康走到树荫下面,二人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娓娓道来。
王晓兆说:“洛阳西郊有一户人家,户主叫仇兴和,妻子仇李氏,生有一女仇倩倩,今年正是二八芳龄。仇倩倩三岁时,洛阳大旱,家中粮米不足,仇倩倩之母仇李氏嫌贫爱富,愤然离家出走,另嫁他人。
我表叔父仇兴和一个男人独自抚养仇倩倩,父女相依为命,格外疼爱我那表妹仇倩倩。
仇倩倩自幼饱受饥寒,身体瘦弱,但身高不减,亭亭玉立,还生得一副漂亮面庞,有如出水芙蓉,是个窈窕淑女。
仇倩倩有一青梅竹马的男友,叫孙天祥,家庭也不宽裕,而且孙天祥的父亲和仇倩倩的父亲仇兴和是世交好友。
孙天祥与仇倩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待两人年长,彼此心中已起爱意;孙天祥之父趁热打铁,在仇倩倩十五岁这年上门提亲,仇兴和自然一口应允,两家商定,先定亲,过两年也就是明年,为一对情侣操办婚事。
谁知洛阳执金吾司马新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仇倩倩的艳名,派人上门提亲。
(执金吾秩为中二千石﹐有两丞及候﹑司马、大约千人。属官有中垒﹑寺互﹑武库﹑都船四令﹑丞。西汉时执金吾称中尉,权力很大,担负京城内的巡察﹑禁暴﹑督奸等任务,掌官北军;到了嵇康世代,执金吾没有以前权力大,但仍然负责京城的守卫、武器的保管以及奉皇命抓人。)
那司马新年已四旬,家中有四个妻妾,还想娶我表妹,我表叔父仇兴和当然一口回绝!
谁曾想司马新求婚不成,竟然胡来,带着甲士扬威耀武地去了我表叔父仇兴和家,说是奉皇命捉拿要犯;仇兴和平素就老实,吓得一声不吭,战战兢兢。
司马新摆足官威,板着脸说:“皇上有命,近来有一钦犯逃到西郊,仇兴和你见过没有?”
仇兴和忙说:“大人,小人安分守己,从来不敢犯法,也没见过什么钦犯,大人明察呀!”
司马新说:“有人看见钦犯和你家闺女仇倩倩说话,你却说没有?我要把仇倩倩带回去问话!”
仇兴和哭道:“大人使不得呀!我闺女足不出户,你若抓走她,到大堂上抛头露面,弄不好再打上几板子,她日后如何见人呀!大人开恩,开恩呐!”
司马新奸笑道:“我可以照顾你家倩倩,不让她抛头露面,带她去我府中问话,和举报她的人对质,只要倩倩没有犯法,我立刻派人送她回家。”
仇兴和自然死活不肯,司马新脸一翻,喝令手下动手,先绑了仇兴和。
这时仇倩倩在内室,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躲不过这一劫,主动走出来说:“大人且慢动手,我随你去便是!”
司马懿喜出望外,说:“难得姑娘通情达理,本官也是职责在身,得罪了!”
说完一挥手,手下早已抬来了一顶轿子,请仇倩倩上轿,原来早有预谋!
仇兴和哭倒在地,泣不成声;仇倩倩却说:“爹你放心,女儿去去便回,青天白日,司马大人不会诬陷民女的,对质完了我就回来。”
说完,仇倩倩头也不回地上轿子走了,仇兴和心如刀割,坐着哭了一下午;姑爷孙天祥闻讯赶来劝慰,却自己也哭了起来,翁婿二人抱头痛哭!
谁想到了天黑以后,仇倩倩果真回来了,还骑回来一头驴子!
孙天祥大喜,连忙拉住仇倩倩的手问长问短。
仇倩倩笑道:“狗官果然好色,轿子把我抬进他府中,哪里是问案对质,命我沐浴更衣陪他饮酒!我心知不能硬抗,就去洗了个澡,然后装作顺从,频频敬狗官的酒,他被我哄得心花怒放!
我趁机灌醉了他,还偷了他府里一匹驴子骑回家来,孙郎,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逃!”
孙天祥大喜,赶忙回家收拾行李细软,准备出逃。
仇兴和拉着仇倩倩的手,哭诉道:“闺女,你这一走,何日才能回来?明日那狗官司马新必定来要人,爹和你再难见面了!”
仇倩倩笑道:“爹爹莫慌,女儿已经想好对策,您现在进城,连夜去洛阳县衙状告执金吾司马新带走你女儿,至今未归!那司马新心中有鬼,必定不敢声张,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敢找你麻烦。”
仇兴和大喜,擦擦眼泪走了。
仇倩倩和孙天祥带上些银两,连夜逃亡,背井离乡避风头去了。
第二天司马新醒来发觉此事,气急败坏,想想自己纵横十几年,被一个丫头搞得颜面扫地,真是丢人!
偏偏管家来报,仇兴和连夜去县衙告状,向司马新要人!
司马新大惊,心知县令王广不好惹,趁他出去赈灾放粮还没回来,赶紧去求司马懿,把案子由京兆尹提审,绕过洛阳县衙。
达到目的后,司马新愤恨难消,暗中嘱咐一名关在牢里的江洋大盗,诬陷指认孙天祥是同伙。
所谓贼咬一口,入木三分,司马新以此为借口,伪造罪名,四处通缉孙天祥和仇倩倩二人。
孙天祥和仇倩倩,从洛阳出发,隐姓埋名,逃到了百十里外的王家村;二人患难见真情,逃亡途中,孙天祥拿出银子举办了简易的婚礼,已经结为夫妻,发誓生死与共。
躲藏了一个多月,村中无赖卞二没禁住重金悬赏的诱惑,觉着孙天祥和仇倩倩形迹可疑,将二人的住处告发至官府;司马新闻报后,派重兵将王家村团团围住,杀死了孙天祥,带走仇倩倩。
仇倩倩痛哭流泪,决心与孙天祥一同赴死;无奈发现已有身孕,腹中胎儿虽未成形,但其性命实属无辜,就此死去,于心不忍,于是便随着官兵回到了司马府。
司马新见到仇倩倩,美貌依旧,风韵反增,色心再起,问仇倩倩是否愿意做妾,肯则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不肯定要她死在当场,并牵连仇倩倩的父亲。
仇倩倩忍辱负重,不得不从,被迫嫁给了司马新;七个多月后仇倩倩生下一男婴,起名司马念祥,寓意怀念其父孙天祥,从未改变。
司马新本来就疑心重重,一听孩子起这么个名字,又没有足月就生产了,心知不是自己的种,自己替孙天祥养着孩子!
司马新妒火中烧,终于在一次酒后,对仇倩倩大打出手,不但打死了仇倩倩,还将仇倩倩割去头颅,浸泡于烈酒之中,以解心头之恨。
嵇康听王晓兆讲完,气得直哆嗦,天子脚下,首善之都,竟然出现了这等骇人听闻的冤案,真是无法无天!
嵇康大骂了司马新一顿,渐渐冷静下来,问王晓兆:“仇倩倩被害,你是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王晓兆说:“大人,司马新府中有一位仆妇,是我的远方表姐,这些都是她偷偷地告诉我的,我还没敢告诉我表叔仇兴和,怕他受不了刺激。”
嵇康心中一动,问:“仇兴和现在怎么样了?”
王晓兆说:“仇倩倩被抓进司马新府里,他思念女儿,几次去求见,司马新竟然不让他进府去见女儿;他回家后日夜哭泣,把眼睛哭瞎,昨天已经去世了。他家中再无亲人,已经家破人亡,我今天就是来为他买棺材的。”
嵇康气得咬牙切齿,说:“司马新狗贼,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我绝不能饶了他!”
王晓兆提醒说:“大人,他是司马懿的亲戚,您若是参奏他,不一定能扳倒他;再说仇倩倩已死,死无对质,他再把仇倩倩的尸体藏起来,您没有证据,也是无可奈何。”
嵇康思忖一会,问:“依你看,怎么给仇倩倩报仇?”
王晓兆说:“大人,仇倩倩惨死,头颅被割下泡在烈酒中,尸体埋了,自然心中极其痛恨司马新!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若是能召来仇倩倩的冤魂,让她的头颅去咬死司马新,司马新死了家里人也不敢声张,因为没人相信,也不光彩!”
嵇康大喜,说:“你倒是聪明,果然妙计!此事就交由我去办理,你去为苦命的表叔仇兴和办丧事,我办成了这件事再去通知你,你把地址留下。”
于是王晓兆口述了住址,拜谢了嵇康,走了。
嵇康回到家中,想告诉曹莹,一见她正在哄哭泣的女儿嵇瑶瑶,就没有说,独自去了书房,想出一条计策。
第二天,嵇康早早起来,去了司马新府外,一看司马府对面有座茶馆,就坐在门口的桌子上喝茶。
到了晌午时分,司马新从府里走了出来,嵇康一眼就认出了他。
司马新的执金吾职位虽然不算太高,但是一个要职,朝中的官员几乎都认识他。
嵇康上去拱手为礼,笑问:“司马大人哪里去?”
司马新一看是嵇康,连忙还礼,说:“嵇大人怎会在此?真是幸会。”
嵇康说:“下官路过此地,巧遇大人,过来打个招呼。已近正午,大人可否有空?小弟做东,陪大人饮几杯?”
司马新一听心里犯嘀咕,嵇康在朝廷里属于贵戚,是沛穆王曹林的孙女婿,又是清流,向来与司马懿一派不和;而自己是司马懿一派,一直与曹氏宗族、司空王凌等元老派重臣不睦,嵇康怎会请自己喝酒?
但是自古拳头不打笑脸,嵇康难得向自己示好,不能不去。
司马新慨然说:“既然到了我家门口,嵇大人就不必客气了,就在我府中饮上几杯,吃个便饭吧。”
嵇康笑道:“今日是小弟提出来的,理应我做东,听说醉仙楼新推出了一款菜肴,叫烟雨朦胧,是江南过来的厨师烧的名菜,是一款鱼羹,十分味美,大人赏光去尝尝?”
司马新见嵇康十分客气,笑道:“就依大人,大人没骑马?我去调一辆马车去酒楼,吃完再送你回家。”
嵇康欣然点头,坐上司马新的马车,一同去了醉仙楼,同饮美酒。
司马新见嵇康点了一桌子菜,心中感动,却又不敢深谈,怕嵇康是有什么目的套自己的话。
于是二人频频互敬美酒,享用美食,却谈些不着调的话,洛阳的风土人情,官场趣事。
吃了大约一个时辰,嵇康起身告辞,说家有幼女,要回去照顾女儿。
司马新非常客气地送嵇康下楼,命家奴驾着马车送嵇康回府。
嵇康达到了目的,回家午睡,刚好嵇瑶瑶睡着了,妻子曹莹也趁机午休一会。
曹莹闻到嵇康的酒气,问起和谁喝酒了?嵇康得意地把仇倩倩的事情告诉了曹莹。
曹莹问:“你故意接近司马新,就是为了见到仇倩倩的泡在烈酒里的头颅?”
嵇康点点头说:“是的,不见到头颅,我无法作法;我请了司马新一顿酒,按常理他要回请我一次,有可能去他家里饮酒,我就灌醉他,趁机激他拿出头颅让我看!”
曹莹担心地说:“你小心点,一个人去他家里,我怕他的家奴对你不利。”
嵇康笑笑,说:“这个倒不用担心,我宝剑不离身,他那些家丁在我眼里犹如稻草人,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