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九章 黄河寻凶遇故友 过堂审案预设谋
翩然一鹤2019-02-20 20:115,647

  嵇康替王广进了大堂,一看县丞带来的七八个官宦子弟,个个趾高气昂,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嵇康一见这帮纨绔子弟满不在乎的样子,走到大堂公案后面坐下,先声夺人地自我介绍:“本官嵇康,官居五品中散大夫,受王县尊之托,来向你们问话!每人必须实话实说,问到谁才可以开口,不得喧哗,不得交头接耳,这是命案!”

  一帮纨绔子弟一听是嵇康,个个气焰大减,低头不语了。

  因为嵇康不但跻身竹林七贤,名满天下,妻子曹莹更是沛穆王曹林的孙女,那是皇亲国戚,谁敢不敬?

  县丞适时地呈上名单,嵇康看了看,喊道:“林锦溪,前两天晚上,你在哪里?”

  林锦溪一吓,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回大人话,我在和家人打牌玩,没有出门半步!”

  嵇康问:“那你有没有收过高彦文送的扇子?”

  林锦溪连忙摇头,说:“没有啊大人,我和高彦文并无深交,就在酒局上遇到过几次而已。”

  嵇康转头对旁边的书办说:“都记下了吗?”

  书办点点头,嵇康接着问话。

  谁知一圈问下来,都说没有收过高彦文送的扇子,案发的那天晚上,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嵇康只好下令衙役们全部出动,由县丞带头,按照笔录一一去核实,一家家地查对,有没有说谎。

  县丞带着一大帮衙役,押着一班纨绔子弟去核实;王广进了大堂,叹息道:“我看这些人不会撒谎,看来他们也不是凶手。这案件真是麻烦了,这把扇子到底是谁的呢?”

  嵇康没有立即回答,把查案的种种片断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冒出一张英俊的面孔!

  “单华!”嵇康脱口而出!

  王广吃惊地问:“你怀疑是单华?这怎么可能?扇子是他给高彦文题字的,他会冒冲高彦文去行凶?你和山涛去找过他,他不是那晚和朋友喝酒去了?”

  嵇康镇静地说:“最不可能的人,才是最危险的!扇子是单华题诗送给高彦文的,那么正常的推断是,这个用不到扇子的季节,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给高彦文,那么我们应该去查高彦文的扇子被谁拿走了。而现在查下来一无所获,就说明我们查错方向了!我和山涛去找单华的时候,他很冷静,一点都不吃惊,好像跟他毫无关系。我提到扇子的时候,他还诡异地笑了一下!仿佛我们越是追查扇子,他越开心!”

  王广惊诧地说:“可是我们让高彦文写出他的朋友名单,高彦文并没有写单华!”

  嵇康说:“问题就出在这里!高彦文只顾着写他可能送扇子的朋友名单,而这扇子本身就是单华送给他的,他自然就不会写单华,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到单华!”

  王广还是狐疑,问嵇康:“那么单华是如何从高彦文家里弄到这把扇子,栽赃给高彦文?”

  嵇康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把扇子根本就是单华重新题诗的,跟高彦文家里的那把一模一样,根本就不用去偷高彦文的扇子!”

  王广大惊,问:“什么?这现场发现的扇子竟然是假的?根本就不是高彦文的扇子?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不大相信!”

  嵇康看看王广,笑问:“王大人,案发到今天,你去过高彦文家里搜查过吗?没有去过,你怎知他家里那把扇子就丢了呢?万一没丢呢?”

  王广来回踱步,沉吟半晌,毅然说:“你见过单华,立刻带两个人去抓捕他!我带两个人去高彦文家里找扇子,到底他家有没有同样的扇子!”

  嵇康知道王广还是半信半疑,也不多说,带上两个衙役骑马就去捉单华。

  两个衙役认识单华家,带上绳索、水火棍直扑单府。

  谁知单华并不在家,问家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嵇康领着两个衙役搜查了一通,确实没找到人,只好出来。

  嵇康沉吟道:“单华风流成性,爱附庸风雅。现在是白天,他应该不至于去逛青楼,我们不如去山涛家里看看,看他有没有单华的消息。”

  两名衙役自然听嵇康的,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山涛府。

  山涛刚好在家中,一听家奴通报,嵇康来访,急忙出来迎接。

  嵇康与山涛见礼毕,笑呵呵地说明来意。

  山涛笑道:“你问我还真问对人了!昨天阮籍来找我,说今日有个诗友会,就在黄河边上。我刚好今天家里有事,就回了不去;阮籍也提起要去约你,我告诉他你忙于帮王广破案,也没有时间,阮籍就说改日再约你。你去黄河边上看看吧,具体的地点我也没问,你去找找,别说我告诉你的。”

  嵇康大喜,谢过山涛,和两个衙役骑着马,直奔黄河。

  嵇康路上边骑边想,这山涛虽然为人世故,对朋友倒是古道热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黄河在洛阳北部,嵇康却是第一次来黄河边上,看了惊心动魄!

  只见河堤远远高于地面,一望无垠的全是黄沙!

  嵇康和两个衙役骑马奔驰在河堤下面的黄土道上,身旁不远处是高悬于头顶的河道,黄河轰隆轰隆地在河道里奔腾向东,空气中弥漫着泥腥味,人在黄河面前犹如一只蚂蚁!

  嵇康看着这一望无垠的河堤犯了愁,黄河这么大,上哪里去找阮籍和单华呢?

  一旁的衙役骑在马上笑道:“大人勿忧,我知道前面大约十里地,有处凉亭,建在河堤之上,本来是地方上巡河的官员用来视察黄河汛情的;那凉亭平时没人去,倒是时不时地有些文人墨客,附庸风雅,让家奴带上食盒美酒,去那亭子吟风咏月,做个诗酒之会,我们何不前去看看?”

  嵇康大喜,说:“如此甚好,就请你引路,一同前往。”

  衙役点点头,一马当先,直奔那亭子。

  黄河边上行人很少,三匹马撒蹄子直奔,很快就到了那座凉亭。

  三人一起下马,把三匹马缰绳拴在一起,踏上一条土径攀登河堤。

  嵇康抓人心切,带头攀上河堤,心弦一震!

  只听得“轰隆隆”水流声大作,震人心弦;漫天盖地的浊浪夹杂着无数的泥沙,激起水花四射,惊天动地地奔下游而去。

  嵇康走上大堤一看,不远处有一凉亭,水势稍缓,水声渐小,几个文人模样的人在亭子里举杯喝酒;亭外站着好几个家奴,手上提着食盒,还牵着几匹马。

  嵇康怕打草惊蛇,朝两个衙役使个眼色,两个衙役会意,悄悄堵住凉亭出口。

  亭外几个家奴一看官差来了,腰里挎着腰刀,手中拿着水火棍和绳索,吓得个个站着不动,谁也不敢去报信。

  嵇康胸有成竹地向凉亭走去,老远就听见阮籍熟悉的吟诗声:“三秦大地黄土窑,遥见黄龙在咆哮,泥沙俱下游东海,黄河一清天下笑。”

  旁边几个文人纷纷鼓掌,接着端起酒杯敬酒。

  嵇康瞥了一眼,单华正在其中,心中一喜,上前笑道:“阮籍兄好久不见,吟诗饮酒,不亦乐乎?”

  阮籍一看大喜,端起一杯酒,双手捧着递给嵇康,笑道:“嵇兄好久不见!昨天还和山涛念叨你,听说你公务繁忙,才没有请你。既然来了,以兄之大才,速速来上一首!先请满饮此杯,以助酒兴。”

  嵇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脱口而出:“浊浪滔天荡世间,魍魉魑魅一扫完,奔腾咆哮不复回,只留清风在人寰。”

  阮籍带头鼓掌叫好:“嵇康兄好诗,正气浩荡,不愧为竹林七贤!”

  阮籍转身把几个诗友介绍给嵇康,嵇康笑着一一拱手见礼;待介绍到单华,嵇康把脸一沉,大喝一声:“拿下!”

  外面守候的两名衙役手提水火棍冲了进来,一个按住单华,一个拿起绳索就绑。

  阮籍的朋友有些莫名其妙。有人劝道:“且慢绑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衙役喝道:“洛阳县公差办案,闲杂人等不得干涉!”

  阮籍忙问:“嵇康兄,这是何意?”

  嵇康笑道:“前几天洛阳城里发生一起命案,死了一位年轻女子,大家都知道了,这单华就是嫌犯!大家有兴趣,可以随我去县衙,一审便知。”

  众人面面相觑,都很好奇,一致同意去洛阳县衙看断案。

  衙役早已把绑好的单华横在马背上,押回县衙,一行人都有马匹,浩浩荡荡地赶赴县衙。

  单华被推上大堂,脸色早已恢复平静,镇定自若,心中已想好了对策。

  嵇康看看堂上,王广县令已经回来了,冲自己点点头;嵇康心里明白,王县令已经拿到证据了。

  王广一拍惊堂木,喝令单华跪下!

  单华不以为然,勉强跪下,问:“王大人,抓我何事?”

  王广抓起公案上一把扇子,扔在单华面前,说:“你仔细看看,这是不是你题的诗?”

  单华跪着拿起折扇,仔细看了看,满不在乎地说:“这字是我题了,送给高彦文的,他杀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拿把扇子去杀人吧?”

  王广冷笑笑,又拿起一把折扇扔在单华面前,说:“你仔细看看,这把扇子认识不认识!”

  单华拿起来一看,越看越怕,脸露惊恐,喊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两把扇子一模一样!”

  王广说:“这两把扇子上的字,是不是都是你题的?”

  铁证如山,单华抵赖不了,只好承认:“是、是我所题!”

  王广喝道:“两把扇子都是你所题,一把是在杀人现场发现的,这把扇子误导了我们,一直以为扇子的主人高彦文是凶手!谁知道在高彦文家里,搜出了一模一样的同样扇子,说明高彦文那把扇子根本就没丢,是你作的案,故意把一模一样的扇子丢弃在案发现场,引诱我们去查高彦文!”

  单华大惊失色,说:“大、大人,高彦文向来好色,他因奸杀人,却与小人无关啊!两把扇子也不能说明问题,我送给过许多人同样的扇子,怎知不是他们的?这绝不能证明我杀人,大人明鉴啊!”

  王广冷笑道:“我已调查过,高彦文那晚和朋友喝了酒,散场后是想去贺氏家风流快活一番,但是走到半路上下雨了!扫兴之下,他就回家睡觉了,家人和家奴都可以为他作证!而你说那晚你和朋友在一起,我也调查过了,那晚喝过酒你就和朋友散了,却到天快亮才回家,你有足够的作案时间!你还是从实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单华愣了半天,突然嚎啕大哭,说:“冤枉啊大人!贺氏被丈夫休了,床上功夫又好,朋友之间垂涎她的不止一个,我和高彦文无冤无仇,为何要做下命案陷害于他?难道我不知道杀人要偿命?”

  王广听听有理,单凭一把扇子治不了单华的罪。

  王广准备下令动刑的手垂了下来,单华脸上露出得意。

  嵇康忽然站出来,问:“单华,你送了许多扇子给朋友,现场发现的扇子不足以证明是你的,但是足以证明是你朋友的,对不对?这也好办,把你的朋友名单写下来,我派人一个个找来,让他们带着扇子来县衙,扇子丢了的,就可能是凶手!”

  单华听完一愣,嵇康已经派人送来纸笔,让他写名单。

  单华心知不妙,手有点抖,哭丧着脸说:“我从未跪在大堂上写名单,心里紧张,一时想不起来。”

  嵇康笑笑,拍拍手说:“给他看座,再把牢里关押的高彦文带来,帮他一起想。”

  单华一听手抖得更厉害,歪歪扭扭地开始写名单。

  功夫不大,高彦文被押来,看见单华就是一愣,问:“单兄,你如何在这里?”

  单华见了高彦文非常不自在,说:“还不是那把扇子惹的祸!王县令说又在你家里找到了同样的一把扇子,这就怀疑起我来了!要我写出朋友中收过我扇子的人名单,看谁会是凶手,你帮我一起想想?”

  高彦文喜道:“好啊,我俩一起想,找出凶手就能洗脱我俩的罪名。”

  二人一起冥思苦想,写了一长串名单,王广县令让衙役一个个地去请。

  阮籍和几个朋友也没走,就在大堂上等结果;大堂外面陆续聚集了不少百姓,听说今天审理贺氏夜间裸体被杀案,十分兴奋,人越来越多。

  目前真凶未定,县令王广看嵇康的朋友阮籍来了,命人看座奉茶;嫌犯高彦文和单华也有座,只是没有茶喝。

  嵇康有意站在一角,冷眼观察,发觉单华有些轻微地颤抖,脸色很不自在。

  嵇康忽然心生一计,走到王广县令旁边,耳语几句,王广连连点头。

  嵇康转头一看,单华紧张地盯着自己,在猜测自己和王广说的什么。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派出去的衙役陆续带着单华名单上写的朋友来了,三三两两的,人人怕沾上官司,一来就出示单华送的折扇。

  王广和嵇康一起观看,确实是单华的笔迹,而且写的诗词各不相同。

  王广沉着脸,问:“你们都是单华的朋友,在这大堂之上,可不许说假话!单华还有没有送过其他的扇子给你们?”

  众人先是点头,说不敢说假话,随即又摇头,说只收过单华一把扇子,并无多余。

  王广点点头,命衙役挨着墙摆上几条长凳,让这些人坐到长凳上观审,先不忙回去。

  不住地有单华的朋友被带来大堂问话,一个个都出示了单华送的折扇,王广让他们一一坐到长凳上去,令衙役们把单华押上来。

  两个衙役把单华从椅子上拖下来,扔在王广的公案前,单华脸色煞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王广一排惊堂木,喝问:“单华!你的朋友都已带到,收过你扇子的,都出示了扇子,都没丢,你还有什么话说?”

  单华色厉内荏地说:“大人,我给许多人题诗送扇子,一时半会地也想不起来都送给过谁,肯定有遗漏没想起来的!现场出现一把我题过诗的扇子,就能说明我是凶手?扇子的主人是高彦文,不是我!”

  高彦文一听坐不住了,主动站起来,跪到单华身边,说:“王大人,扇子是我的不假,但是那晚我和几个朋友喝完酒,想去贺氏家的,但半路下雨折回了,我的家人和家奴都可以证明我在家里。”

  谁知单华反驳道:“王大人,亲人之间不能互证,国法上有这一条;高彦文的亲人,不能为他作证,因为证言不可信!”

  王广喝道:“高彦文在场的证据就是那把扇子,可现在已经在高彦文家里搜出了你赠送他的那把一模一样的扇子,说明他的扇子没丢,就不能证明那一夜他在现场!倒是你很可疑,为何两把一模一样的扇子都出自你手?你弄两把一样的扇子,是何居心?我看你还是老实招供,免受皮肉之苦!”

  单华狡辩道:“扇子不能说明什么!听说那夜现场有个更夫撞见了凶手,这是最直接的人证,应该让更夫来辨认,高彦文和我,哪个是凶手!”

  这一点王广不便反驳,立刻发下令牌,让衙役速去带更夫来。

  过了一会,更夫来了,跪倒拜见县令大人。

  王广点点头说:“免礼,更夫,劳驾你辨认一下,堂上跪着的两位,有没有你那夜遇到过的凶手。”

  更夫仔仔细细地打量二人,看了半晌,回禀说:“王大人,那夜我遇见的那个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脸;夜里又暗,身材也不是很清楚,所以这大堂上的两个人,看上去都像,又都不像凶手。”

  王广一听,目瞪口呆。

  嵇康及时在旁边咳嗽一声,王广听了猛人惊醒,刚才嵇康已经预料到单华会抵死不招,已经出了个主意!

继续阅读:第四二零章 刚破雨夜杀人案 又请阮咸吃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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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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