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三章 终破烫死亲夫案 百姓求助因果判
翩然一鹤2019-05-24 17:0511,796

  嵇康听白籁光说完,震惊不已,世上真有这么狠毒的妇人,为了奸夫用锡水活生生地把丈夫烫死!真是最毒妇人心!

  原来死者赵宗旺是被美艳寡妇司马嫣然用滚热的锡水灌进喉咙,活活烫死;难怪王广命衙役挖出坟墓验尸,赵宗旺身上既无伤痕,也无中毒迹象,查不出死因!

  嵇康问白籁光:“你既然见证了凶杀案,为什么不去告发?”

  白籁光答道:“俗话说‘夤夜入人家,非奸即盗’,我去告发岂不是自投罗网?承认我是小偷?”

  嵇康沉吟良久,对白籁光说:“白兄,我和你一见如故,我手上颇有一些银钱,不如明日你随我去洛阳的下处,你就帮我收些棉花,我付工钱给你,省得做那无本的买卖?”

  白籁光大喜,说:“多谢贤弟如此抬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必尽心尽力为你做事,再不干那无本的勾当了!”

  嵇康欣喜的点头说:“这样最好,你先睡一会,天亮后我便与你出发回洛阳。”

  白籁光往旁边挪了挪,说:“贤弟,你也躺一会吧,不必另开房间了。”

  嵇康颔首同意,二人和衣躺在一张床上,眯了一觉,醒来已是天色大亮。

  嵇康和白籁光洗漱出了客栈,向客栈掌柜又买了一匹马,两人并辔而行,晌午时分已经赶到洛阳城内。

  嵇康知道白籁光没进过县衙门,故意领他走进县衙后门,进了院子让他稍候一会,自己穿过后堂、二堂,到大堂来请王广。

  王广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大堂上发愣,一看到嵇康回来,心知案件有眉目了,连忙站起来问长问短。

  嵇康简要地把案子说了一遍,王广大喜,穿着官服就来到县衙后院见白籁光。

  白籁光猛然看见王广穿着县令服装,旁边跟着嵇康,吓得跪倒在地,以为嵇康把自己告发到县衙了。

  王广连忙扶起白籁光,好言抚慰,请他作证司马嫣然害死丈夫,并且许以赏金。

  事已至此,白籁光也只好答应,王广大喜,立刻升堂,提审羁押的司马嫣然。

  司马嫣然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杀害丈夫的那天会有人躲在梁上旁观,面对证人白籁光的作证,只好招供出了奸夫也是司马懿的远房亲戚,叫凌刚志。

  原来司马嫣然的丈夫赵宗旺虽然家里有钱,但是一直身体不好,常年病恹恹的,不离吃药。

  后来凌刚志在一次司马昭家的宴会中结识了司马嫣然,展开了猛烈追求;司马嫣然本来就嫌弃赵宗旺身体不好,房事总是不尽人意,禁不起凌刚志的花言巧语,终于和他堕入爱河。

  时间一长,凌刚志不满足于仅仅占有司马嫣然的身体,还企图暗害死赵宗旺,霸占他的财产!

  而司马嫣然先前还犹豫不决,但是禁不起凌刚志花言巧语的软磨硬泡,终于下定决心,用锡水活活烫死了赵宗旺,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

  因为赵宗旺一直生着病,所以亲朋好友也没有人怀疑赵宗旺是被害死的,司马嫣然顺利地将丈夫出殡下葬。

  谁知道乐极生悲,司马嫣然不顾还在孝中,夜夜与凌刚志偷情,快活异常;到了烧七的那天,司马嫣然竟然快活得忘记了,还是凌刚志提醒她,要去赵宗旺坟上哭一场,做做样子,做给外人看。

  司马嫣然没当回事,衣服也没换掉,匆匆地把孝服披在艳装上就去坟上烧七,偏偏王广带着衙役巡查民情路过坟地,看到了一阵风刮起的司马嫣然里面穿着的艳装,就怀疑起了司马嫣然,毅然下令挖坟开棺,看看死者有没有死于非命。

  凌刚志被抓后还嘴硬,怀有侥幸心理,不相信这么隐秘的事情会被王广县令查出来。

  王广大怒,带着凌刚志和司马嫣然等人,一起去坟地再次开棺验尸,当赵宗旺的喉咙被破开,发现死者喉咙被锡块堵塞、而且有烫伤的疤痕时,凌刚志和司马嫣然无声地低下了头,画押招供服罪。

  王广的罪过免除了,留任原职,奸夫淫妇被依律问斩,轰动了洛阳城,行刑的那天,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

  王广兑现了诺言,重赏了白籁光,告诫他要金盆洗手,做些小买卖赚钱谋生,不要再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白籁光连连答应,谢过王广和嵇康回家去了。

  忽然有一位乡民来县衙,请衙役禀报,要见嵇康。

  嵇康一愣,吩咐衙役让他进来。

  来者是位五十多岁的好汉,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是个庄稼汉,手上老茧很厚。

  老汉一见嵇康就跪下磕头,嵇康连忙扶他起来,让衙役给他搬张凳子,又倒杯茶给他,坐下慢慢说。

  老汉感激涕零,说:“嵇康大人,我叫邹老实,来此是久仰大人的大名,惯会驱妖捉怪;有两件怪事令我百思不解,特地来请教大人。”

  嵇康笑道:“老人家,传言我有多么神奇,其实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您从哪里来?要讲什么事情?”

  邹老实说:“我家住在洛阳灵山寺附近,灵山寺原名报忠寺、报恩寺,亦名凤凰寺。在宜阳县城西灵山北麓,相传周灵王寝葬于此,故名其山为灵山,灵山寺也因此得名。寺内建筑有山门、前殿、毗卢殿、大雄殿、藏经后楼及左右配殿等。

  灵山寺有个和尚,法号性空法师,很有些钱财。他有个邻居姓邹,和我是本家,叫邹吕安,在乡里当差,因为嗜赌如命,家里很穷。

  那邹吕安帮着乡长催收租税,一有机会就从中揩油;但是好赌,手上有俩钱就去赌博,因此到了要交账的时候,总是钱不够了,每每向性空法师借钱补足缺数,几年当中共欠了法师十两银子。

  性空法师知道他无力偿还,看他平时为人不错,也不向他要了。邹吕安因此很感恩,见了法师总是说:“我活着报不了性空法师的思典,死后一定变作驴马相报。”

  后来邹吕安赌性不改,欠人赌资不还,为了躲债,一个人逃跑到外地去了,音讯全无!

  半年前有同村人从外地经商回来,说在某处遇到了邹吕安,穷困潦倒,病入膏肓,已经快死了!

  过了没多久,一天晚上性空法师正在禅房打坐,忽然听见有人在急急地敲门,忙问是谁,门外应声说:“寺庙附近邻居邹吕安,向法师还债报恩来了。”

  性空法师开了门,四下一看根本没有人,认为是有人跟他开玩笑。

  可是就在这一天的夜里,灵山寺领养的一匹施主放生的母驴子产了一头小驴。

  第二天天明性空法师一直记着这件事,就去看看邻居邹吕安,邹吕安果然死了,尸体被人从外地运回了家中!

  性空法师来到驴圈旁边,刚生下的那头小驴又是抬抬头,又是翘翘脚,特别是见到性空法师就咧嘴笑,像是认识的一般,这个动作和邹吕安在世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来,小驴子渐渐地长大,性空法师就用它做坐骑代步。

  骑了一年,有一天,有位山西客人投宿灵山寺,看到小毛驴后非常喜爱这头小驴,要求买下它。

  性空法师不答应,但又说不出拒绝的理由,只是心里恋恋不舍。

  那山西客人也不勉强,拿出十两银子,交给性空法师做押金,说要借骑这头小毛驴进城一趟。

  性空法师不便再推辞,就把小毛驴借给山西客人去骑。

  谁知山西客人骑上驴背,一言不发就走了,然后一去不返,再也没有露面过;我对这事非常奇怪,今日进城办事,特地顺拢来请教大人。”

  嵇康听邹老实说完,反问道:“那邹吕安外逃逼债时,是不是躲在山西?”

  邹吕安说:“听遇到他的人说,是的。”

  嵇康说:“这就很好解释了,我看过佛经,上面讲,今生不了债,来生披毛戴角还。邹吕安欠了性空法师十两银子,死后投胎做驴子让他骑,还债。而邹吕安外逃到山西躲债时,必定又与那位山西客人结缘;那山西客人想必也是受了邹吕安的恩,由于业力的牵引,不知不觉中来到灵山寺,莫名其妙地就喜欢这头小驴子,不惜花十两银子的代价买走它,骑回家去想必也是善待。山西客人花的十两银子,刚好是替邹吕安还了性空法师十两银子,可见因果报应,毫厘不爽!”

  邹老实听了频频点头,又问嵇康:“大人,这世上有鬼吗?”

  嵇康沉思一会,才说:“道教与佛教都承认有鬼,儒教说,敬鬼神而远之,不知生焉知死?可能是孔圣人没把鬼弄明白,才以这话为托辞。我办案几年,其实是有鬼的,只是人们轻易见不到,必须是有缘或者有冤仇的人,才能碰到。邹老伯,难道你遇到过鬼?”

  邹老实说:“我一生混沌,倒没见过鬼,不过我听性空法师讲过,他年轻的时候没出家时,还真遇到过鬼!”

  一旁的王广感兴趣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说说?”

  邹老实说:“性空法师年轻的时候,有一次赶夜路遇上了鬼,那鬼在月光下走路,连个影子都没有,走在道路上的落叶上面,连个‘沙沙’声都没发出。

  性空法师见那鬼低着头走路,就追上去问:“你是谁?”

  那鬼回答说:“我是鬼。”

  于是性空法师小心翼翼地走在鬼的旁边,轻手轻脚,几乎也没有脚步声。

  走了一会,鬼反问:“你又是谁?”性空法师哄骗他说:“我也是鬼。”

  鬼问:“你想要到什么地方去?”回答说:“要去安阳县。”

  鬼说:“巧了,我也要到安阳县去。”

  于是俩人结伴同行,一起走了几里路;鬼说: “步行太劳累,我们可以轮流背着走。”

  性空法师说:“这太好了。”鬼于是先把性空法师背着走了几里路,说:“你太重了,恐怕不是鬼吧?”

  性空法师说:“我才死不久,所以身体很重,要不我来背你吧?”

  那鬼欣然同意,性空法师就把鬼背到肩上,扛起来走路。

  那鬼几乎连一点重量也没有,性空法师走得非常轻松。

  那鬼被性空法师扛着,非常舒服,竟然慢慢地睡着了,还轻轻地打呼噜。

  性空法师走到一条河边,趟着水过河。

  哗哗的水声把那鬼惊醒,鬼躺在性空法师的肩膀上问:“我们鬼过河完全听不到水响,你为何发出哗哗的响声?”

  性空法师法师一惊,说:“我刚刚死了不久,不懂规矩,做鬼还有些什么畏忌?”

  说着话,性空法师放慢了脚步,果然趟水声不那么响了。

  那鬼说:“其他也没有什么禁忌,唯独不喜欢别人对着我们吐唾沫。”

  性空法师问:“这又是为什么?”

  那鬼说:“唾沫里含着人类的精气神,是纯阳之物,要是被唾沫喷上,我们鬼就不能变化了!”

  性空法师追问:“唾沫里怎么会有精气神呢?”

  那鬼答道:“人类以五谷肉蔬为养,吃到嘴里的东西全靠唾沫去消化,人若生病,就不大想吃东西,就是精气神弱了,唾沫自然就少了。一个人精力旺盛时,食欲也好,就是唾沫多;说话滔滔不绝,唾沫星能溅到别人脸上;男女欢爱时,先行接吻,唾沫彼此交换,渐渐动情。所以唾沫里含着人类的精气神,是纯阳之物,不可不防。”

  性空法师听了记在心里,走到安阳县时,扛在肩膀上的那鬼忽然挣扎说:“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走路怎么在大路中间走?那里人来人往,阳气最盛,不是我们走的地方!我们鬼只能在路旁人迹罕至的地方,悄悄走路,遇到身体壮的年轻气盛的阳人还要躲避。”

  性空法师不理他,继续在大路中间走,还专往人群密的地方挤,并且两手紧紧地掐住那鬼。

  那鬼挣扎了几下,不得脱身,连声怪叫,声音吱吱作响,要求放他下来。

  性空法师再也不听他的,一直来到闹市十字路口,把那鬼狠狠地扔到了地上;周围全是人,阳气极其旺盛,那鬼无路可逃,就地一滚,立刻变成了一只羊。

  性空法师把羊当场卖掉,又怕它再有变化,就把唾沫吐在它身上。

  性空法师卖羊得到了一千五百文钱,高高兴兴地去办事了。

  邹老实说完,嵇康颔首总结说:“人或动物死后为鬼,鬼也是有小神通的,叫作鬼通。佛有六神通,鬼有五种神通,只比佛少一个宿命通,不知前生和来世之事。鬼的福报也有大小之分,福报大的,做鬼王,也有宫殿侍女,吃用不尽;福报小的,求一顿饱饭都难,决定这些差别的,是生前的善恶业力所决定的。”

  王广也来了兴致,说:“我也讲一个鬼故事吧!多年以前,洛阳有位姓龚的青年男子,因为邻居家的媳妇长得漂亮,龚某千方百计想要见她。一天,他又趴在墙头上偷看,只见那邻家媳妇正在屋檐下织布,织布机响着,那媳妇双眉紧锁,眼泪汪汪,满面愁容。

  原来她的婆婆在屋里唠唠叨叨地数落她,龚某于是同情媳妇而憎恨她的婆婆。

  正在这时,有一个身着青衣的妇人,从邻居家的侧门出来,满脸笑容,绕着媳妇转了几圈。

  奇怪的是,那媳妇却对那青衣妇人视而不见,彷佛没有看见她一般!

  那青衣妇人径直走进邻居家的祠堂,向亡人牌位礼拜,但无论她是下拜还是起立,身子都笔直生硬,如同僵尸。

  龚某见状大惊,知道她不是活人,就更加注意地观察她。

  青衣妇人拜完邻居家的祖先牌位,就转身到屋檐下,向媳妇用两手比划圈圈的形状,还用手屡屡指点厕所方向。

  媳妇依然视若不见,却停止了织布,像是在思索什么。想了一会泪下如雨,很快就起身往厕所走去。

  龚某趴在墙上从高处往下看,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媳妇进了厕所后,就解开腰间系腰布带,把它系在厕所的横粱上。

  突然那个青衣妇人又出现在她周围,洋洋得意地笑着,媳妇仍然看不见她的存在。

  龚某知道邻家媳妇要寻死,情不自禁地大叫:“快救人!”就翻越墙头跳了下去。

  邻居家的公婆听到呼救声,一起赶出来询问何事;龚某无暇细说,带着众人冲进厕所,见那媳妇已经上吊了。

  大家争相解救,媳妇不久就苏醒过来;龚某再找再看那位青衣妇人,早已不见踪影。

  邻家媳妇的婆婆见媳妇泪流不止,一问方才知道是受了自己的气,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公公狠狠地训斥了婆婆一顿,婆婆也惊呆了,保证以后不再絮叨。

  过了一会,媳妇的丈夫回来了,看见媳妇满脸泪痕,忙问怎么回事。家人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他又是吃惊,又是感动,对龚某十分感激。

  丈夫问:“龚兄怎么会对此怪事了如指掌?”

  龚某故作托词说:“我偶然上屋顶拔草顺瓦,正好看见此等怪事。”

  丈夫要赠送财物酬谢龚某,龚某推辞不受回家了。从此以后,他收住了邪念,不再去爬墙偷窥美女。

  嵇康谈兴也上来了,微笑着说:“我给大家讲个异犬的故事吧!

  曹莹的一位远房表弟,也是皇帝宗亲,叫曹如玉。

  曹如玉袭封侯爵的那一年,才十九岁,长得风度翩翩,而嗜好斗鸡跑狗。

  他曾经豢养了一只黑狗,非常钟爱,以至于和它同吃同睡、形影不离。

  有一年夏天,公子带着黑狗出城东门,在远郊野外游览。

  突然天上下起了大雨,曹如玉带着黑狗在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里避雨。

  庙前有一个水塘,面积约有数亩,长满了芦苇。

  曹如玉站在破庙屋檐下避雨,看着芦苇被雨打风吹,诗兴大发,正搜肠刮肚地吟诗,忽然黑狗狂吠了起来。

  曹如玉吃了一惊,正摸着黑狗的头让它不要喊,忽然芦苇丛中蹿出来三个强盗,都是手执钢刀,围住曹如玉。

  三个歹徒一看黑狗挺身站在前面护主,其中一人用钢刀去砍曹如玉,吸引黑狗注意,其余两人却捡起石块,把黑狗砸晕!

  这下曹如玉手无寸铁,没有黑狗护卫,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此刻惊慌失措,连连后退。

  三个强盗使劲拽住他,曹如玉惶惑地问:“你们想干什么?”强盗们笑而不答,看见曹如玉唇红齿白,竟然把他的衣服剥光,一丝不挂,淫笑着取乐。

  曹如玉哭喊打滚,声音都嘶哑了,哀求强盗们放他走,愿意把身上的金银全部相赠。

  三名强盗却暂时不拿金银,三个人一人一把去莫曹如玉,猥亵取乐!

  这时地上的黑狗醒来了,抬头一看主人受辱,却没有冲上去撕咬,而是悄悄地蹿出破庙,去大路上找人求援。

  不一会儿,雨渐渐停了,大路上来了几个骑士,黑狗拦住他们狂吠,把几名骑士引到破庙里。

  三名强盗一看几名骑士都带着刀剑,心知不是对手,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逃进芦苇荡里。

  黑狗却不肯放过他们,追上去咬伤了两个,咬住第三个的小腿不放;那人恼羞成怒,拔出钢刀一刀砍在黑狗背上,鲜血直流,险些一刀两断!

  等骑士们赶来,三名强盗利用地形熟悉,已经钻进芦苇荡里逃之夭夭。

  侯爷曹如玉抱着浑身是血的黑狗,哭得泣不成声,谢过骑士们,带着黑狗匆匆回到家里,立刻请最好的兽医医治。

  但是黑狗伤势太重,流血过多,还是在当天夜里断气了,临死前瞪大眼睛看着曹如玉,似有千言万语!

  曹如玉伤心哭泣,把它厚葬在后花园里,为它祈祷并祭奠了它,犹如死了一位亲朋好友。

  当晚曹如玉梦到狗讲人话他说:“主人待我情深意重,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主人今后出门切须谨慎,如遇危难,我受你豢养之恩,到时候一定前来相救。”

  曹如玉醒来后,觉得奇怪,就把这话记下了。

  后来有一天,曹如玉外出办事,回来时坐渡船行在一条河中,在船上又遇到了先前那三个强盗结伴而行。

  三个强盗也认出了曹如玉,看着他不住地冷笑,笑得曹如玉毛骨悚然。

  曹如玉心里慌张,等渡船停靠到一处渡口,匆匆地提前上了岸,快步钻进巷子里,连穿几条巷子,这才放下心来,准备歇口气。

  忽然前方一阵狂笑,那三个强盗竟然联袂挡住去路,原来他们熟悉这里的地形,抄近道拦住曹如玉。

  曹如玉惊慌地问三人要干什么?

  三个强盗说:“不干什么,干你!哈哈哈哈!我们看你肤白如女子,唇红齿白,三位爷们想和你共度良宵,尝尝美男子的滋味!”

  曹如玉一阵恶心,知道这三个强盗是变态的淫贼,连声呼救。

  谁知巷子僻静,喊了半天也没人来,三个强盗浪笑着,一步步逼近,要剥曹如玉的衣服。

  忽然一只大黑狗从巷子转弯处突如其来地窜出来,上来就咬那一名强盗的手!

  那强盗痛倒在地,其余两名强盗猝不及防,一看黑狗高大凶猛,牙齿外露,吓得转身就逃。

  黑狗又去追另外两名强盗,结果一个强盗被咬破了小腿肚,另一个强盗被咬伤臀部,纷纷亡命逃窜;曹如玉总算脱险,一路尾追着黑狗,要看看是谁家的黑狗,找它的主人道谢一番。

  黑狗却不疾奔,一路走,一路回首看着曹如玉,似乎有意引路。

  曹如玉一路追随,追到一座茅屋前,黑狗仆倒在篱笆下面。

  曹如玉找了根枯树枝挖开浮土,下面赫然埋着一只黑狗的尸体,和救自己的那只黑狗一模一样!

  曹如玉沿着篱笆找到了黑狗的主人,是一位老婆婆,问起黑狗的事。

  老婆婆惊讶地说:“公子怎么知道我家养了一只黑狗?不过它已经得病死了三天了,尸体就埋葬在那边篱笆下面。”

  曹如玉沉吟半天,问这黑狗是什么时候生的?老婆婆说了个日子,曹如玉掐指一算,正是自己家黑狗死的那天,想起自家黑狗死后托梦给自己,说一定会来报恩,今日果然应验了!

  曹如玉走到黑狗坟前拜了三拜,惆怅地回家了。

  当天夜里,曹如玉又梦见原先豢养的黑狗来说:“主人的喂养之恩,我已稍作报答,冥府见我尽忠报主,大为赞许,将让我投胎去做人了,特地来与主人辞行。”

  曹如玉在梦中哭着惊醒,醒来吩咐家奴,从此遇到街上的流浪狗就带回来收养,好吃好喝供着,尤其要善待黑狗!

  嵇康说完黑狗报恩的故事,众人感慨不已,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邹老实辞谢了嵇康和王广,回家去了。

  邹老实刚走,衙役来报,又有一位青年公子来找嵇康求助。

  嵇康命令让他进来,不久衙役领来一名俊俏的青年公子,一副书生模样,却脸色惨白,毫无血色,见到嵇康就跪倒,连喊救命!

  嵇康让他起来,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并且让衙役倒杯茶给他。

  那人喝了两口茶,气息平稳了些,说出了一桩怪事!

  原来这求助的青年叫高桂宁,居住在洛阳西部的山区,昨日外出访友,遇到了一件奇特的事!

  昨日高桂宁应约去朋友家赴宴,因两家隔着一座山,黄昏时便出发了,打算喝酒到半夜,过一宿第二天再回来。

  当时夕阳西下,山路连绵,高桂宁双手叉腰,走在崎岖的道路上气喘吁吁,嘴里却不住地骂骂咧咧!

  本来自己不愿再走这条羊肠小道,无奈前段时间大雨连绵,将官道冲垮;不得已,高桂宁才走了小路,算算时间,这条小路已有好几年未走了。

  一会儿走到一山坳,这里杂草丛生,除了小路还隐约可见,其余皆被茅草掩盖。

  高桂宁抬头看向前方,一股陌生的熟悉油然而生,再向前是一湖泊,平静的湖面倒映一点残红,涟漪四起。

  定了定心神,高桂宁继续大步向前。

  快到朋友家时,夜幕降临,太阳刚刚下山,一轮残月已经迫不及待地升起,微风吹拂下,路旁茅草飒飒作响。

  又走了一阵,再经过一座小湖就到朋友家了;月光洒了下来,虫鸣不断,空旷的山野中,高桂宁赶路的喘气声与脚步声混杂,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清晰。

  高桂宁低头迈步,心中思绪万千;突然间,高桂宁双耳一动,迈开的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脚步也放轻了。

  忽然身后清晰的脚步声响起,仿佛相隔只有几尺,正尾随而来,高桂宁脸色一沉,骤然转身回头,一看却无人!

  高桂宁低吼一声:“是谁?”

  月光下,清风拂面,任凭高桂宁再吼,身后依然冷清寂静,旁边摇曳的茅草声还平添几分了诡异。

  高桂宁看着身后无人的道路,绷着脸,取出火把点燃路旁一根枯枝;黑暗中,燃烧的火焰格外显眼,高桂宁举着简易的火把照明,视野是开阔了,高桂宁悬着的心却没有丝毫的放下,一脸戒备地看着四周。

  走了夜路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八九不离十是遇鬼了,高桂宁内心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走此路了。

  高桂宁继续赶路,脚步轻移,身后再次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高桂宁心脏狂跳,走几步就猛然回头一看,想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又害怕见着了吓到自己,内心可谓是踌躇不已。

  就在高桂宁再次转头的那一刹那,突然间耳边传来呼气声,火把应声而熄,宛如有人站在身后,侧身靠近耳朵猛然呼气,给人毛骨悚然之感!

  高桂宁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耳旁飘来,身体立马打了一个冷颤,随即头皮发麻,汗毛炸立。

  火把熄灭了,高桂宁赶紧逃开,借助月光,惊恐地看向四周,却依然是空旷无人。

  夜,仿佛更深,也更静;不知何时,嘈杂的虫鸣声亦消失不见了,仿佛遇到天敌而闭上了嘴巴,四周一片冷寂,静得可怕,空旷的山野,伴随着无尽的荒凉。

  “啊……”高桂宁终于忍受不住了,一声大吼后,撒腿就跑,简直如逃命一般。

  奔跑了一阵的高桂宁突然间一个急停,骇然地看着前方,湖边,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朦胧的身影伫立,刚好挡住去路。

  刚才路上根本没人,这突然间多了一道身影,高桂宁立刻想到遇鬼了!

  一时间,是进是退,高桂宁不知所措。

  不待高桂宁思考,拦住高桂宁的那人影已经直视着高桂宁慢步走来,随着一步步地逼近,高桂宁踉跄后退,更兼冷汗长流;这时忽然前方亮起一排火把,原来是宴请高桂宁的那个朋友见他久久不去赴宴,带着几个人出来找他!

  高桂宁终于松了口气,再四顾看看,那人影早已无影无踪了。

  高桂宁赴宴时,无精打采,被这件事吓得不轻,也不想喝酒,草草饮了两杯就睡到了朋友家的客房。

  今天天亮后,高桂宁返回家中,想来想去还是后怕,就来洛阳县衙求助于嵇康。

  嵇康听完事情的始末,毅然说:“这时好办,你留在县衙休息,等到天黑,还是昨天那个时辰,我随你走一遭,沿着昨天走的路,还去你朋友家,看那黑影会不会出现!”

  高桂宁大喜,要掏出银钱宴请嵇康和王广去吃饭喝酒,二人婉言谢绝,喊来衙役让高桂宁就在县衙里歇息,管他一顿中饭,然后各自回家吃饭午睡。

  嵇康一觉睡到傍晚,记着答应了高桂宁的事,骑马来到县衙,遇到高桂宁,让他带路再走一遭昨天的路。

  高桂宁也是骑马来的,于是二人快马加鞭,骑到山道小路入口。

  嵇康找了片树林,和高桂宁一起把马拴好,然后跟着高桂宁走上了那条小路。

  依然是昨天的路径,依然是昨天的时间,走到天黑时,依然到了那座小湖边。

  嵇康命高桂宁在前面走,自己暗中跟随保护,没过多久,一条黑影拦住高桂宁的去路,嵇康怀里挂着的墨玉佩也突然发出绿光!

  嵇康心知来者不是鬼就是妖,急忙拔出炼妖剑走上去。

  这时高桂宁面对面地看清楚了来者模样,却是犹如五雷轰顶,带着不可置信、惊慌失措地惊呼:“是你?!!!”

  嵇康跨步上前,看那黑影一头长发随风飞扬,一袭白衣在身,赤足凌空,离地一尺,一双冷目满是憎恨之色,赫然竟是一位长得不错的少妇!

  那黑影眼冒怒火地盯着高桂宁,回答说:“对,是我!我足足等了你三年!!”少妇一边凝视着高桂宁,浑身竟然在不断地滴水,宛然刚从水中爬出来,湿漉漉地。

  “彩华,你听我解释,当年我也是被逼无奈……”高桂宁战战兢兢,正要开口解释,谁知身后突然间传来一声怒喝:“大胆水鬼,竟敢为祸苍生。”月光下,嵇康手持炼妖剑,从高桂宁身后冲了上来,拦住女鬼少妇。

  高桂宁一看是嵇康,立刻后退,躲到嵇康身后,催促道:“大人,快将这水鬼降服,她要害我啊。”

  嵇康上前一步,手中宝剑一扬,就欲对女子当头砍去。

  谁知那女鬼竟然不闪不避,跪下对嵇康说:“大人,民女冤枉,还请大人为我做主。”

  嵇康皱眉说:“我早就料到湖中有鬼,夜晚出来拦路害人,现在你果然出现了,却留你不得。”

  女鬼跪着放声大哭,连喊冤枉。

  嵇康一听,还是收回了宝剑,喝道:“你究竟有何冤情,速速讲来!”

  那女鬼跪着哭诉:“奴家本来是高桂宁曾经的结发妻子,当年二人就居住在高桂宁现在的家里,本来是一对平凡夫妻,只想好好过日子。怎奈高桂宁好吃懒做,终日与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赌吃嫖遥样样全玩,只留下我一介弱女子持家,甚是艰辛。

  后来也不知高桂宁怎么就勾搭上了集镇上柳员外的女儿,柳员外的女儿唆使高桂宁与我休妻离异,高桂宁心动了,却不知怎么对我开口,因为他知道我性格刚烈,又没犯错误,肯定不会同意。

  恰好那天高桂宁的朋友请我们两口子去赴宴,就是昨天宴请高桂宁的那位;我随着高桂宁走到前面的小湖边,感到口渴,就去湖边喝些湖水。

  谁知我脚下踩着的石头一滑,一个不慎,竟然失足坠入湖中!

  不会游泳的我当即大声呼救,高桂宁听到呼救声也连忙冲过来,意欲施救;谁知刚跑几步的高桂宁大概是想起了要休我的事情,竟然停下脚步,站立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我慢慢下沉,直至被湖水吞没。

  我死之后,高桂宁立刻入赘柳员外家,成了上门女婿,连我的遗体也不打捞,建了个衣冠冢就算是我的坟墓!

  高桂宁心中有愧,平时与朋友来往故意走大路,避开这条小路,不敢经过此地;谁想最近山洪爆发,冲毁了大路,高桂宁才迫不得已走这条小路去赴宴,大人您说,我要不要找他报仇?”

  嵇康听完哭诉,心里犯了难,转头问高桂宁:“你亡妻彩华述说的事情可是真的?”

  高桂宁此时不敢撒谎,唯有点头。

  嵇康说:“彩华当时看着高桂宁见死不救,沉入湖底淹死,内心憎恨不已,从而怨气冲天,死后化为水鬼,不进地府,不入轮回;只因魂魄不能离尸体太远,所以一直栖息于湖中,只为等待高桂宁再次来临,报当日之仇,谁知,这一等就是三年,也才有了昨夜之事。

  但是高桂宁毕竟没有亲手害死彩华,而是见死不救;所以彩华你不可害了高桂宁的性命,你们夫妻之间怎么算账,却是家事,本官清官难断家务事!”

  说完,嵇康把炼妖剑还鞘,背着手走到一旁,任由他们自行了断。

  高桂宁知道不妙,哭喊道:“大人,你千万别听她胡说啊,她胡说的!”

  嵇康不为所动,也不发一言。

  高桂宁竟然上前抱住嵇康的大腿,哀求道:“大人,她是鬼啊,她今天肯定会杀了我的!我知道自己错了,你会降妖伏魔,怎么能见死不救?”

  嵇康两眼一瞪,冷笑道:“佛家修来世,道家讲今生,你岂能改变因果?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此乃为道也;当年你见死不救,现在指望我救你?何况这是你们家事,我管不了。”嵇康说着抽开双腿,迈步走远了。

  高桂宁看着离去的嵇康,心中绝望,忽然转头对女鬼说:“彩华,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对,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饶了我吧。”高桂宁知道自己逃脱不了,于是声泪俱下,跪在女鬼面前,不断哀求。

  女鬼也是双眼流泪,说道:“高桂宁,你既知有今日,何必当初?你可知晓日复一日泡在水中的感受?我是你的结发之妻,你怎能如此狠毒?眼看我淹死见死不救?”

  女子憎恨的双目再次流下泪水,看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高桂宁,用力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眼睛再次睁开时,女鬼彩华抬手对着跪在地上的高桂宁一掌拍下,高桂宁一惊,满脸惊恐的看着女鬼手掌落下,随后,面目痴呆地倒在草丛中。

  女鬼凝视着高桂宁,泪眼婆娑,片刻后,低头转身离去。

  月光皎洁,映得湖面波光粼粼,女鬼来到湖边,站在当年失足落水之处,带着无尽哀伤,眺望远方,一袭白衣飘飘,仍有泪珠滴落。

  “为何不报仇?”突然间一声询问传来,女鬼身后走来嵇康。

  女鬼似乎知道嵇康的到来,轻声问:“报仇有用吗,大人?他死了,我依然还是鬼,一只藏匿于水中三年的水鬼。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做不到他的绝情,更做不到他的狠毒;我只轻轻打了他一掌,并不想要他性命,他却已经吓得痴呆了,这样的惩罚就够了。”女子说完,仰望星空,再次开口叹息道:“往事如风,随风飘散,一切总要学着放下。”

  嵇康感动地说:“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仍然心地善良,能够主动放下仇恨!也罢,我会些道术,索性为你念道家往生神咒,助你入轮回投胎,你心中既然充满善念,来生定可遇到一个如意郎君。”

  说完,嵇康拔出炼妖剑,踏罡步斗,脚踩禹步,口中喃喃有词,念起了道教往生神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女鬼彩华立刻脚下冒起了一阵轻烟,托着彩华冉冉升空,面带笑容,向嵇康拱手称谢,往空中飘去……

  高桂宁却什么也不知道,只顾着傻笑,俨然成了一个傻子;嵇康心中悲悯,只好带着他先回洛阳城,再施法救治他神志复苏。

继续阅读:第五六四章 因查破鞋入坟场 挖坟探密气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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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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