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往事。”辰凝在她发间落下了一个吻,轻声说道,“我不挂心,你也不挂心,可好?”
话语从辰凝口中出来就像是种子会发芽一般简单。
可这些事情,让伽瞳如何能不挂心?她很是心疼辰凝默默将一切都承受了,还舒展笑颜的安慰她说,没关系,都过去了。
一个是浑玉,一个是仙骨。六界之中关系交错,极为复杂,也牵扯了太多。
而辰凝就像是一种毒药,浅尝止渴,可多饮了便会上瘾。他看似才貌不惊,但却也是最容易让人感到惊喜的。
愈是与他相处,就愈是会了解他这样一个人,如何好,如何值得你去珍惜。
可这些,伽瞳当真承受得起吗?
她不知当如何回答……
翌日的比赛伽瞳显得有些无心,好几次对方的武器就自她眼前略过,稍稍倾斜一点便能将她击中。最后是肩膀处被划了一个小口,伽瞳才好好正视了眼前的这个对手。
在专心相斗之后,回身给了那人最后一击。
随着对手的战败,在伽瞳下去之前,也有冥界的药修来询问伽瞳的伤势。伽瞳只接过了药修手中的绢帕稍稍止血,婉拒了她提出的要带伽瞳去后面的药铺处理伤口的提议。
她也是觉得麻烦,自己的妖力过些时间便能将那小伤口愈合了。
风瀛还被排在后面,伽瞳站在他身旁有些心神不宁的。他瞧见了伽瞳的异样,与她说了句:“觉得无趣你可以四处走走。”
她觉得心中烦闷,却是是需要好好冷静冷静。她点了点头,便也走出了冥宫。
苍城这几日不算热闹,最热闹的地方是冥宫的大选之地,很多人都来此观战,押注玩乐。伽瞳心中什么也没想,沿着主道径直上前,在抬头时瞧见了自己已经到了苍城城关。
不是刻意而为,而是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正是过了忘川之灵暴动的那段日子,此城关也没有再被封闭。伽瞳在城门口没有见到守卫,许是守卫也都去看大选了。
此时苍城城门大开,最为惹伽瞳眼的,便是那一片绯红色的彼岸花海。
像是晕染在眼眸之中之中,整个视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伽瞳轻轻走了出去,踏在了那一花海之上。
她未好好瞥见过整个忘川的全样,第一次在城关是只关注辰凝的背影,第二次只匆匆拿到了珠子便离开了。好好将这景色细看一番,这是首次。
画本之中的冥界都是昏暗的,四周都是无处可依的灵,很是瘆人。
可伽瞳眼中的冥界与人界没有什么不同,就像眼前这一片花海,都很是美。
辰凝说这里是连通人界的通道,这处做的好看些,也就是为了让那些已经亡了的人再见一次世间极美的景色,能让他们觉得不负前生,也能喜乐着步入轮回。
倒是想的极为周到。
而那问情真身就在伽瞳的右前方,那柄巨剑约莫有一半都没入了花海之中,剑身蒙着些花瓣小芽,也就像是山野之中的一方宝剑模样的石像,没有什么惹人眼的地方。
可伽瞳看着它,便移不开眼了。
也不知是幻象还是真实,伽瞳好像是能瞧见剑身之周萦绕着的灵流,再朝着她所在的地方,慢慢地聚拢。
灵流很是温和,却让伽瞳感受到一丝说不出的压迫。
那份压迫,就像是要将她的力量吸引去,占为己有。
不知是何处忽而惊起了一阵风,伽瞳抬手去挡,她的发与衣裙随着脚下的花瓣扬起,又飘飘扬扬的落下。
再抬头时,那巨剑之旁,已经站了一个人。
身形高挑,以金冠束着高高的马尾,一身锦缎轻铠,很是意气风发。
“伽瞳。”那人轻轻唤了一声,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自然认得那是谁。
问淮的脸,无论是过多少年她都不会忘。
伽瞳没有上前,问淮也停在了巨剑之旁。二人都站在原处,没有再拉近彼此的距离。
伽瞳深知,这里是冥界,问淮是天族太子,有着诸多的不便。
“你为何会来?”伽瞳轻声问着,没有夹杂什么情感。她对问淮始终的友谊多过情意的,她很感激他在天界对自己的照顾,没有他,就没有活下来的伽瞳。
可情意这个东西伽瞳是给不起的,她的心都已经被辰凝给塞满了,又如何能再装下另一个人?
倒是问淮环着双手,加深了脸上的那份笑意,说着:“知道你还活着,我便想来看看你。”
“你若只想与我叙旧,大可不必。冥界与天界关系不如从前,不想多生事端的话,你还是离开吧。”
“可我就是想要见你,谁也拦不住。”问淮说着,迈着修长的腿上前,缓缓朝着伽瞳走来,“无关天界冥界,就是我问淮,想要见你伽瞳。”
伽瞳沉了沉眸子,下意识退了一步。问淮见她异样,笑问道:“伽瞳莫不是怕我?”
“问淮殿下,你可还记得与辰凝的赌约。”伽瞳好声好气的,朝着问淮行着礼,只想让他不要继续靠近自己。
可先失礼的那个人,是拦不住的。
“伽瞳!”只闻问淮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先前还柔和的目光却像是要生出火光一般,“你知晓你和辰凝情投意合,正是你侬我侬。可我何时薄过你?而你又何时好生瞧过我一眼?你怨我姐将你师兄的真心践踏于脚下,可你又何曾正视过我的真心呢?你扪心自问,良心可安?”
他的语气像是质问,却是一点一点敲击着伽瞳的心。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伽瞳沉着眉眼,轻声说着。
问淮就孑然立在伽瞳眼前,说道:“我在向你说,我的真心。我说了千千万万次,都不会比辰凝说一句重要,对不对?”
问淮忽而变得有些偏激,他此时与伽瞳隔得已经很是近。伽瞳看他眸子之中尽是戾气,没有以前的那份不屑与柔和。
是伽瞳薄了他,可从来没有负过他。伽瞳与问淮止在了那一步之前,他有意上前,被伽瞳回绝了。
从没有践踏真心,从没有欺骗他的情意。
“你不是问淮。”伽瞳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问淮眯着眼,反问着:“我不是问淮,那我还能是谁?”他上前一步,紧紧地抓住了伽瞳的手腕,“伽瞳,你从头到尾,与我说话都是这个态度。”
他力气很大,像是随时能将伽瞳的手腕捏碎一般,让伽瞳使不上半分力气。问淮探着身子朝着伽瞳这处来,眉眼中尽是熟悉而又令人觉得可憎的神色。
是谁?
伽瞳也说不清。
伽瞳没有被制住的手试图唤着落霞,可妖力都已凝聚,却召不出落霞来自己手中。反倒是她眼前的问情真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晃了一晃。
“想召剑?”问淮回头看了一眼那石像,才又瞧向了伽瞳,“没有众多人的灵力来掩盖你的妖力,你到这里想要使用妖力,下场便就只会被那石像盯上。不过你不就是想要去祭那问情剑吗?要不要我现在便满足你,让他握着神剑问情,愧疚到死?”
“你闭嘴。”伽瞳咬着牙,想要挣脱他的手,可恍若下一秒自己的手腕便会碎裂掉,她都没能挣脱他。
“你让我闭嘴我便必须闭嘴了?你最是喜欢说你们二人之间的事呢!世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倒好,自己不想活,还将真心爱你的人往生死边缘处推。”问淮露出了几分很是骇人的笑,他另一只手捏着伽瞳的下巴,俯身欲做什么。
直到一阵电光闪过,击中了问淮的肩膀,才让他放了伽瞳,连连退了好几步。
手腕被松开,伽瞳才感受到了那份愈发被捏到麻木的剧烈疼痛。
随后她便被揽入了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里,辰凝一手护着伽瞳一手握着问情,眸子之中尽是那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意。
“你总来得如此及时。”问淮拍了拍肩上的伤,朝辰凝笑道,“你可有想我?”
“想要杀了你都来不及。”
问淮表情骤变:“辰凝,你还是像以前那样没意思。”
“你不也是喜欢顶着别人的样子,来自寻不痛快。”
自始至终,辰凝都瞧得出,他不是问淮。
“也不愧是二殿下,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不过我今日确实是来寻伽瞳有事的,我想问她,冥界灭了我这么多魔界同僚,我掳她回天界,她愿不愿意呢!”
辰凝自眼底闪过了一道寒光,低低的道了一声:“你大可来试试。”
他抬起了护住伽瞳的那只手,一手握剑一手捏着雷光,模样很是凶狠凛冽。
剑起剑落,很是干脆,带过的那道虚影,伽瞳都没有看得清。
几次碰撞之间不敌,那假问淮倒也不吃眼前亏,在最后一次勉强接下辰凝一剑后,他厉声道了句:“辰凝,我便看你能厉害到几时。”
“不管灵力多少,杀你都绰绰有余。”辰凝说罢跃身送下了一击回身斩,将面前的假问淮斩做了两半。
可并没有血,只是自切口冒出了森然的黑气,在辰凝眼前消散了。
辰凝收了剑,倒也没有想要追上去。他回身去看伽瞳被他生生握住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之上,是深红的手指印记,还有一道淤青。
“疼不疼。”辰凝温暖宽大的手掌附上了她的伤处,他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灵力灌输进去,很是心疼。
伽瞳摇了摇头,但也没有拒绝辰凝的动作。她也就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
这是第二次,他寻到了即将要出事的自己。
或者说是三次,在人界,他还没有现在这般修为的时候,他就捏着他的惊雷,救伽瞳于漓山道人的妖法之下。
也不知道为何他每次都能救自己于危难之间,那么及时,那么温柔……
直到辰凝的手掌触到了那手腕的一个痛处,伽瞳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他的手立马就不动了,他问着:“哪里?”
“这里。”伽瞳指了一处地方给他看。
他见了又细心的将灵力汇聚于那一处,让伽瞳觉得一下便陷入了往事的美好之中,让她感慨万千。
也不知站了多久,那手腕的痛感少了很多,辰凝才停止了输送灵力。他看着伽瞳,扬起了点点笑意,道了声:“回去吧。”
他在前,伽瞳在后。伽瞳自发的去握他的手,他也不多说话,只是将伽瞳的手握的紧。
伽瞳问:“那个人是谁?”
“魔。”辰凝道,“那个居在辛俞身上,自辛俞身死后,另寻他主的魔。”
“天帝?”
那变换身形的法术伽瞳没能看出来,那必然是修为高过伽瞳的人。
而她去死牢前就知晓那个被魔控制了心神的天帝,自然是往他那处想了。
辰凝点头,道了声:“以后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