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凝。”伽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辰凝闻声，偏过头看她。
她就像是怀着无限的心事，却又只道了一句：“我不畏死。”
伽瞳忽而间说这些话，让辰凝有些惊。伽瞳说这些话不是第一次，上一次，还是他气伽瞳向问淮求情的时候。
什么死不死的，是辰凝最不想从伽瞳那里听到的话。
他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倒是伽瞳握紧了他的手，又继续说着：“我也……不想你死。”
伽瞳憋了很久，她是知道辰凝所承受的东西，是一种爱莫能助的低沉。冥界与天界即将挑起的战事，仙骨与浑玉愈发混乱的命运，她像是在辽阔大海之中抓住了辰凝这一块浮木，短期能带她漂浮，可时间长了，那浮木也会浸水，也会沉入海底。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贪心，败了辰凝的一生。伽瞳全族皆灭，不畏生死，而辰凝还有他要护着的冥界。
那化作问淮样貌的魔所说的话是一点一点进了伽瞳的心，那一句她一次次将辰凝推往生死边缘，让伽瞳心中很是不安。
很是不安。
“你傻不傻……”辰凝看着她，神色很是复杂。
伽瞳有些错愕，可在自己没有反应过来时，辰凝便伸手抚了抚伽瞳的后颈，在她唇间亲了一下。
深沉，清甜，让伽瞳觉得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你我都不会死，战事虽苦，但我定会带着冥界取胜的。我们归来后，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归隐山林也可，游历六界也可。辰凝的心愿从不是做一方的霸主，而是与自己心中的人一道，当个自由洒脱的逍遥客。
他心中执念着，他与伽瞳还有无数个年头能够共度。
“可我……”
“魔最是擅长蛊惑人心，你不要进了他的圈套，无论是说什么，都不要信。”他柔和的眸子看着伽瞳，就像是无尽黑暗中的一道光束，明亮温和，也让伽瞳觉得这束光，为她所有。
伽瞳一生活在欺骗与利用里，辰凝一直都是她的救赎。那一束光照进了伽瞳的心怀里，让伽瞳觉得暖，想要一直这么沉寂下去。
“你若再是胡思乱想，我又要给你种清心咒了。”辰凝念叨着，却是带着几分笑意。
他的第一个清心咒，还是在杭州时给伽瞳种下的。那时冥界存于危亡之际，他无暇顾及伽瞳，却又不能将一切都与她说明。辰凝担忧她被利用，便在她额上种下了清心咒，防止她因为一时的想不开，堕入魔道。
“可那清心咒，不是又用在你身上。”
伽瞳记得那次辰凝站在雨中，有数道雷光落在他身上。她以为是辰凝一时想不开，想要自行了断。
辰凝听了，低眉笑了笑。
他说道：“我那时是想借天雷，破了身上的封印的，可惜被你打断了。不过也是，以我那时的心境，就算是将封印破开，也只是徒然给自己多添一道伤口罢了。”
“因为小溪涧？”
“是，也不全是。那时因为小溪涧之事被天界怀疑，第六界蠢蠢欲动，腹背受敌，冥界没有一战的实力。”辰凝回忆着，也长叹了一口气，“也是一时冲动。”辰凝说罢，又是自嘲的笑了笑，他回想着，自己在与辛俞一战时，强行将那风瀛破开，不也是一时冲动。
他那时心死，以为替他挡了那一剑的人是伽瞳，便什么都不想在管了。
“你自己不也是傻。”伽瞳嘀咕着，“我听闻你破开封印后，昏迷了一个多月，全身灵力混乱，蛮横，是长璇上神将你拉回来。你倒好，不安心养身体，一醒来便折腾……”
他一醒来，喊得第一句，便是伽瞳。
“我梦到你了。”
伽瞳看他，他带着笑，如沐春风。
“梦里我沿着系在尾指上的红线朝前走，找到了你。”辰凝答得坚定，“我就觉得，你没有死。”
梦中伽瞳带着光，朝着他笑。笑容亲切，就像是在告诉他，我没事，你等我。
前面是无尽的黑暗，是个不折不扣的梦魇。可梦中多了伽瞳的身影，才让辰凝的梦魇破碎，归于现实。
伽瞳觉得辰凝是她的光，可不知自己也是辰凝的光。
隐忍是她，冲动也是她。
伽瞳有些感慨，是辰凝将话说在了她前面：“不要胡思乱想了，你我都不会死。我是冥界的常胜殿下，我带你打仗，不会败。”
伽瞳一个辰凝此言不虚，她在看大选时，冥界的百姓们就是这么评价他的。
说辰凝极擅长调兵遣将，为人正直，打仗从不多费口舌。那落雷的法术强横，是个不折不扣的战场之主。
伽瞳觉得自己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才能得他相识得他喜爱。
“好，我信你。”
伽瞳一言，一直都能抵辰凝眼中的万千霞光。
光芒散不尽，能照耀他整整一生。
大选终是接近了尾声，风瀛在大选之中夺得头筹，伽瞳则是居次位置。
二人再相斗时，伽瞳没有选择认输，而是真正比了一场。伽瞳败得很利落，不得不说风瀛自从改了修炼的路子，便愈发偏向于速战速决。就算伽瞳有意想要与他拖延时间，也都没有尝到什么好果子。
冥界留下的那十人之中也有除了伽瞳与风瀛，余下的多是各方城主的后人。城主之所以能当上城主，也自然是有他们过硬的本事。虎父无犬子，那些骁勇善战的城主，自然能培养几个有当年父亲风采的后辈公子。
故渊就在其中。
故渊的实力很强，他在于炼器，将自己的替身法器修得很是精妙。除非是遇上风瀛与伽瞳这般打斗没什么取巧之处的，否则都会占有一份优势。
也是让他这次能居于第三位的原因。
在大选结束之前，风瀛道出了自己有一心愿，想借此机会言表。
他说的是，想与辰凝一战。
那是他们在丹泉就说好了的一战，辰凝没有多言，径直跃了下来。
风瀛终究是个修为极强的堕仙，辰凝对这一战没有丝毫的大意，召了问情剑在手，请教面前之人的高招。
风瀛也是全力以赴，面对辰凝这样的对手，这才是最为尊重的方式。
二人出招快，拆招也快，好多人只能瞧见剑上挥散着的灵流，就连他们二人的声影也看不清。离厌与问情两柄神剑相交争鸣，剑气相对，气势恢宏。
场上扬起了让人看不清的烟尘，像是燃烧的灵力，也像是挥剑极快而带出的气流。
直到气流散尽，那场上的人影也没有再动了，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正是一人握着长剑指着对方的心口处，举着剑的人是辰凝，站在原处的人是风瀛。
是辰凝，险胜了他。
辰凝站在风瀛对面，露出了几分笑容。风瀛也同样看着他，目光中流转着些许神色。
像是释然。
众人只见二殿下胜了风瀛，全场欢呼，都在为这精彩的一战喝彩。
倒是他们二人一齐收了剑，给了对方一个拥抱。风瀛在辰凝耳边轻轻说着：“以后伽瞳，便交给你照顾了。”
这一战打的激烈，成了冥界寻常人家里饭后尝谈的佳话。
有人说二殿下不愧是二殿下，实力非凡，还极有君子风范。
有人认出了那是代理苍城城主风瀛，在妖族帮战之中，握着冥界大旗不倒，修为很是了得。
大选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中结束。
那冥界十城的十个候选人，也将在以后得时间里，慢慢开始接手城中的事宜。
不过伽瞳是个例外，也不是辰凝要求，反倒是伽瞳自己没有打定主意。辰凝便让她在凌霜殿住着，寻常与大长老喝喝茶，和长璇叙叙旧。
也做些与二人独处的时候会做的事情。
今日辰凝与群臣议完事，坐在原处整理折子的时候，听到了几位城主的对话。
说是毅城主的夫人有了身孕。
别的城主多是恭喜与祝福，可辰凝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放折子的手都下意识的缓了些。
他想起这段时日与伽瞳，无论是谁人挑起的火花，都会是同样的结果。
很多晚，都如此。
“殿下。”
辰凝抬头，见眼前正站着一个小侍从，朝着辰凝行礼。
辰凝问道：“何事？”
小侍从答：“也就是瞳姑娘她……”
听到这三个字，辰凝话都没有听完，便起身捏了个神行术离开了。
殿中还未走的人们见着那道虚影，都惊了惊。
只余了那个小侍从，瞪大了眼，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二殿下便不见了。
无奈挠头，都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辰凝飞速到了凌霜殿，在院中就看见了伽瞳。
她正坐在殿前的圆凳上，见辰凝来，还有些错愕。寻常这个时辰，辰凝也刚出了议事阁吧。
可辰凝是上前迈了一步将伽瞳抱住。
伽瞳有些惊，可辰凝就像是极为兴奋，有伴着几分担忧。他看着伽瞳，问道：“你身子觉得如何？”
“没什么不适。”伽瞳诚然答，“嗜睡的状况也好了不少。”
“当真？”辰凝抓着伽瞳的肩膀，目光却是盯着伽瞳的眼睛。
伽瞳疑惑着：“我骗你做什么。”
他怔怔的放开了伽瞳，往后退了几步，沉眉念叨着：“莫不是我会错意了……”
“怎么了？”伽瞳关切问道，可辰凝看了看她，又将目光撇开了，欲言又止的，像是不知如何将话说出口。
这才让伽瞳发觉了二人的思绪根本不在一处。
伽瞳拉着辰凝坐下，问道：“你是听到什么了？”
辰凝顿了顿，想了很久，才说着：“我听闻毅城主的夫人有了身孕，然后忽而有人来报有关你，我没挺全，就过来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了声，“这事是我心切了些，你都还没嫁于我，我就……”
伽瞳看他有些变扭的神情，觉得可爱，顿时笑了出来。辰凝见了便捧着她的脸，道了声：“不许笑。”
他看着伽瞳的眉眼，目光很是热烈。而伽瞳瞧着他，便是俯身吻了吻他的唇。
她问：“你喜欢？”
伽瞳指的自然是小孩子。
辰凝寻思了很久，才答道：“有自然是好，只是我与你的时间都还未过够。”
伽瞳抬眼，看辰凝耳根红了大半，他也就是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幼稚的像个孩子。易喜也易怒，易惊也易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