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瞳，你……”辰凝伸手去抚伽瞳额上的妖纹，便有些哽咽了。
是那一抹绯色，不如寻常女儿家的莲花印记艳丽好看，却也给伽瞳面容上的凛冽，添了几分柔和。
风瀛说伽瞳读多了女戒，才会如此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她拘谨，安静，在辰凝眼里伽瞳一直都是个不容轻易被玩弄的清冷仙子，却在他身边，变做了一个极为凡俗的姑娘。
她也会笑，也会哭，也会撒娇，也会为处处细心，万事为他所考虑。
伽瞳说着：“我怎么……”
可伽瞳的话还未说完，辰凝便将伽瞳揽在怀里，将她揽得紧。
似是忽而来的情意，让辰凝想要抱抱她。
伽瞳身子软，但她其实很瘦。原本是匀称的身材，自死牢回来，便消瘦得不成样子。
她不如在杭州时吃的多，无甚胃口，却也在辰凝的叮嘱下多少吃些。
其实于伽瞳这般的大妖来说三餐之事不必太在意，但辰凝就是一心觉得，伽瞳是在死牢之中适应不下，饿瘦的。
他轻轻抚着伽瞳的背，她背上的伤，他还清楚的记得那些位置。
那上面的新伤旧伤，有的能随着时间逝去慢慢愈合。有的则是会永远留在上面。
辰凝想起这些便极为不悦，他指尖触到那长长的伤疤之上，轻轻的点着。
伽瞳感受到了伤处的痒，也感受到了辰凝的心境。
她知晓辰凝会有怨，所以她笑着说：“这伤沉的久了，会有些印子。本是能施个小法术隐掉的，但我会觉得，这些是曾经伤苦的印记，留着它，能警醒自己有着一段过去。”
“伤你之人，不可原谅。”辰凝说的咬牙切齿，可他垂头看向伽瞳，眼神却能缓缓变得柔和起来。
在她面前辰凝从来没有透出过一分戾气，就像辰凝还是那个背影单薄的书生模样一般。
他揉了揉伽瞳的头，道了声：“未能护得好你，我也不可原谅。”
他有着深深的悔意，他总觉得，伽瞳正是因为与他生了瓜葛，才会有受这一连串的苦。
她是上古浑玉，天界最年轻的女上仙，最为有可能冲击上神的修者之一。
如今却落得个无家可归，万神唾弃，为成上神反成大妖的结果。
可伽瞳深知其中的纠葛，就算她没有遇到辰凝，那有关浑玉仙骨的事情，便断然不会简单。
“那时的事，哪里能怪你。我是对你生了疑才离你而去的，让你遭了辛俞的攻击，让你逼开了周身的灵力禁制，让你孤身一人无人所依。”
辰凝的世界中只有伽瞳所经历的困苦，但伽瞳记得他所受的东西。那强行冲破的禁制定是伤辰凝入了骨子，入了元神。她也是近日才听闻，辰凝冲破禁制不说，收辛俞时还落了一身的伤。昏迷了三个月，在长璇上神的帮助下才被救回一丝意识来。
而他得了意识后，便是起身，要去寻自己。
恍恍惚惚得，却念叨着要去寻伽瞳。
明明刚自鬼门关中被拉回来，还不顾自身安危的想着另一个。那收容鬼灵的冥界是他自己家的，但地狱，哪里是你说不想去便可以轻易不去的。
辰凝性子如此，认定一事，绝不会放手。伽瞳只怨自己不省心，未能分担过辰凝半分事情，倒让他处处忧心。
她回来，是想尽她所能，做他的利剑与盔甲，助他以乘胜之时，护他以危亡之间。
以及慰他以忧愁之时。
伽瞳时常会想，倘若回来时，辰凝变做了另一个人。那人与辰凝心性全然不一样，对她毫无爱意，但只要他是辰凝，伽瞳都会一门心思的信他爱他。
好在是这些，都是伽瞳晃神时所想的，好在这些，都没有真正落在他们身上。
才让伽瞳如此，加倍的珍惜他。
“我与你说过的，以前是我薄情寡义，是我未能及时得瞧见你与我自己的心。我……想要补偿你，你大可不必背负着那些压力去做什么事情。”伽瞳眨了眨眼，想起自己接下去要说的话，不禁有些羞愧，“与你做那些，我……我是愿意的。”
终归是一遍一遍女戒教出来的性子，就算是面对着所爱之人，伽瞳还是这脸皮薄的样子。
这些略微露骨的真心话说出了口，也让伽瞳脸上带起了一丝烫意。
伽瞳似是天生的一张冷淡的脸，醉酒不红，害羞也不红。
倒是辰凝清楚她，此时的他伸手去摸伽瞳的脸，很是烫。
他轻轻地笑，伽瞳则是愈加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头往他怀里埋。似是不看他，便能平复心情一样。
辰凝瞧着她的模样，搂着她，让她与自己靠的更近些，说着：“我很开心。”
他一遍一遍的摸着伽瞳的发，说的缓，但也字字清晰，让伽瞳听的很清。
“可能也是我太执着了些，一直招惹你，一直招惹你，锲而不舍的才将你招惹到我身边来。”他说着，“但你……能说出你喜欢我，我很开心。”
辰凝笑着，声音之中夹杂着点点颤抖。伽瞳听着觉得别扭，她抬头，坚定道：“我的话并不是随口一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伽瞳以为辰凝误会了自己，因为在秀山顶时，辰凝对风玉心生了喜欢，一直藏着，不敢问又不甘心放弃。
而那时的风玉做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从未察觉这一份真心，甚至还在一场天劫之后，莫名其妙的忘了他。
但辰凝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风玉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意，并未在意也并未往那处多想。
直到玄出现，出言说风玉迷惑辰凝，牵绊辰凝，还说辰凝在冥界会与那个被称作秀姑娘的女人定亲，再成亲。
听到这些话时，风玉的思绪是极为乱的。
伽瞳在死牢想起了那些过往，那时的她才知道，风玉早在秀山上朝夕相处之时便喜欢上了那个外来的公子。
他温柔，细心，分担着她的生活琐事，甚至愿意留下来作以陪伴。
绯与山鬼走后，便也是他二人在山顶相依为命。最初的伽瞳担忧风瀛安危，直到她接到了风瀛托灵鸽送来的信。
信中风瀛说自己安然回了东霞山，让伽瞳安生养伤。但那时的伽瞳已经将疗伤药分了好些救治辰凝，伽瞳旧伤只好了个七七八八，那天劫如何去过，她未敢去想。
她被霞山道人封了灵力，又是自幼不辨六界六族的气息。她以为辰凝是个修仙的凡人，亦或者是个别界的人。
她担心天劫到时伤着他，在玄到来道明要接辰凝回去时，伽瞳虽有不舍，但她还是由衷的希望他能离开这里的。
能过了天劫，她便与他坦明身份，未能过了天劫，便草草终了。
伽瞳从未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两个可能之间撞进了第三个可能。
生生的，将他忘了。
甚至是在秀山发生的所有，这段时间就像是一段白纸一般的时光，伽瞳想不起来，一点印象都不剩。
她才会在辰凝说起这些来时，极为的敏感。
她不想，不愿，听到辰凝这么说，说的好像他很糟糕，很不配。
明明，最为内疚的那个应当是伽瞳她自己。
明明，薄情寡义四字，最是能形容她伽瞳。
辰凝对伽瞳的话似有不解，他见了伽瞳的神色，再回味记不得的语气，便懂了伽瞳的意思。
只见他笑着与伽瞳说：“伽瞳，你会错意了。”
伽瞳抬着头，噘着嘴看他。
他说：“我自然知晓你的真心，只是由衷的，想到你会喜欢我，我便很开心。”
他与伽瞳的两个初见，都不是他最好的时候。
秀山之时他浑身是伤，被她救醒时还不近人情的不搭理她的话。
人界之时他修为浅薄，不能护她于危难，甚至在危难之时，还拖她后退。
样貌一般，打扮的像个平平无奇的读书人。
在家中无势，是个清闲无用的二殿下。
而伽瞳呢，一直都是最为显眼的那一个。哪怕她自己不张扬，不想，却还是抹不掉她的光芒。
他抚着伽瞳的脸颊，说着：“你生的好看，不是寻常女子的温柔贤淑，而是带了几分英气，利落而干净。”
他握着伽瞳的手，摸着手上的茧子，那些因自小练剑，才生出来的茧子，说着：“你心性正直，最忌恃强凌弱，挥剑凝冰，张弛有度。”
他看着伽瞳的眸子，目光温和，让伽瞳愣了愣，痴了痴，才听见他说：“你可知在秀山捡了我那日，我虽死里逃生，却对生了无希望。我恨自己是仙骨，需要带着禁制东躲西藏，我恨自己能使用的灵力有限，没办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我本心已死，却被你唤醒。”
“你救了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让那个人，爱慕了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