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朝露为了救伽瞳而被漓山道人穿了心,伽瞳因此动了怒意,额头上的妖纹也显现了出来。
朝露的灵涌入了伽瞳的额间,与落霞融作一体,才让伽瞳将神剑唤了出来。
就像是长璇那时说起的某一个机遇便能将神兵唤出来。
而朝露,便是那个机遇。
只是于伽瞳而言,为了能遇上那个机遇,她付出的代价,着实大了一些。
让活生生的朝露赴了死,做了剑中灵;让失意之时的伽瞳引动了妖气,险些在心魔之中迷失了自己。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
“那问情的封印,应当是能解开的吧。”伽瞳垂眸问着辰凝,“你可知晓啊?”
话音刚落,伽瞳察觉辰凝动了一下。
他像是轻轻地抬了抬头,又盘回了原处。
伽瞳就伏在他头上,自然能感受得到。
但最终他还是以镇定的语气说道:“具体之法,我不知。”
他的话落在伽瞳的耳朵里,却是像极了故作镇定。
其实不必辰凝亲口说,伽瞳在死牢之中便是听过几句有关问情封印的传闻。
只是当时听并未多多在意,毕竟那些大妖说之前,也提到了这只是传说。
但此番将那时听到的话与辰凝所说的东西以及辰凝的语气做一比对,再加之在苍城茶馆之中那个疯癫的老者所说的话,倒是让伽瞳多信了几分。
“那便……有些可惜。”伽瞳轻轻叹着答道,未有表现出分毫自己的心绪。
“没有问情,我也能护你。”
他说着这番话,就像他已经胜券在握,让伽瞳可以了无担忧一般。
只是伽瞳深知问情于仙骨而言有多么重要。那万千年岁之中只认一主的问情剑,要以浑玉之血温养,才能发挥出它最为重要的作用。
若说辰凝已是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神兵利箭,那问情剑,便是吹向敌人的东风。
若无那风,箭可中敌人要害,亦可在千钧一发之时被敌人有机可乘。
此事说出来许是会极为伤他,但伽瞳既然是安然破了死牢,那她能想到的愿望,便是还辰凝完整的问情,支持他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全是伽瞳在离开他之前,想要还给他的。
浑玉仙骨生生相克,那破开问情的浑玉之血要的断然不是一滴两滴。而是要用尽身上的每一滴血液,历血液干涸之痛,湮灭最后一丝灵识。
这是伽瞳听死牢之中的一个大妖说起的,当年的妖王最心爱的那个人族女人,也就是落霞剑的第一个主人。
就是以血祭了问情剑,才魂归于天地的。
伽瞳带着抹微笑,没有再继续说话。她不知当如何平复心中的东西,不能言明,还要故作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可伽瞳不知此时辰凝的心境,也是如伽瞳那般,有着不得不隐藏的事情要藏,又不愿意让心爱的人察觉半分。
伽瞳没有答话,让辰凝很是不安,
他轻轻地说着:“你……要信我。”
语气之中,有诚恳,也有挽留。就像他深深地害怕,伽瞳会不相信他。
伽瞳在他头上伏着,在听着辰凝的话语之时,渐渐缩成一团。
丹泉之底,周身都是暖的,而是在一刹那间,伽瞳觉得她的心是凉的。
她从不怕死,到她会怕辰凝将那一份对生的信念全然挂在自己身上。若自己死了,他会如何?
想到此处,伽瞳便会觉得那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就会带着几分莫名的刺痛之感。
那份痛感很沉很沉,没过了灭神台上的阵阵天雷,也没过了死牢之中将她抽回原型的鞭子。
可自她九死一生的回来后,辰凝便愈发的离不开她。视她为珍宝,将她护在了心尖上。
“我自然是信你。”伽瞳说着,她尽力让自己镇定了几分,才去安慰着辰凝,“我若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什么?”
她渐渐地放松,抚着辰凝的头。
无言之间,她倒觉得与辰凝一道在丹泉之底是此生最后的静怡。
出了这泉水,下了这无名之山,他们便将面对很多很多。
伽瞳动了动身子,忽而觉得困顿。她闭上了眼,便沉入了梦里。
梦中她与辰凝穿着喜服,手拉着手,从秀山之底走到了秀山之巅。
那叶尾带着金色的菩提树就在他二人眼前,他们一道跪下,朝着菩提树三拜。
礼成,她便被辰凝抱着进了树旁的小屋。里面挂着好些绣球红帐,红纸黑字,有道道对联,也有凡人成婚时,屋里才会帖起的喜字。
眼前辰凝的眸子之中恍若是带着光芒,而伽瞳看的痴,想要将那一切,都留在此处。
她想将眼前的辰凝看的更清楚,但睁了眼,才发现自己是睡过去了。
时间似是过去了很久很久,自己身上很暖,不是因为在丹泉底,而是因为自己正依在辰凝的腿上,自己的身子正是被辰凝那件很是厚实的狐裘盖着。
自己何时化作的人形,自己何时上的岸,伽瞳都不知。
辰凝感受到了伽瞳动了动,环着她的手便是松开了些,让伽瞳起了身。
此时伽瞳的眼前是茫茫的白雪,覆满了整个山林,那依稀落在树梢间的残叶之上,随着瑟瑟寒风,抖落到地上来。
这景色伽瞳看了许久。
是辰凝将那件狐裘盖在了她身上,伽瞳才回过神来。
不只是辰凝,此时风瀛与寻颜正是坐在辰凝的左右两侧。
风瀛说着:“雪是刚停的。”
这满山的白色,都是这场新雪的功劳。但伽瞳看着寻颜,想起了她帮忙转告辰凝的赏雪一事,也是她自己没有告诉辰凝。
寻颜却是如看透了伽瞳心思一般,笑着与她说:“辰凝在雪刚下时便带着你从丹泉过来了。”
伽瞳转头去看辰凝,辰凝轻轻的笑,没有多说话。
却让伽瞳觉得很是心安。
“觉得身体如何?”风瀛轻声问了一句。伽瞳试着调息,发现相比最初,已经稳固了不少。
正是欣喜,风瀛才笑着与伽瞳说:“发现有好转吧。”
“丹泉之水本就有助于伽瞳恢复,常然罢了。”辰凝看着伽瞳,“好生修养。”
伽瞳点了点头,心中也很是愉悦。
如今六界之势不稳,冥界本是夹在中间,但现在藏了个天生仙骨,又藏了个上古浑玉,已是不得不明面的投入战事之中。
若是伽瞳能恢复战力,也是冥界不可多得的力量。而今时冥界局势尚稳,倒是都愿意等着伽瞳。
今日四人聊了很多,有战事相关,有第六界的异动,也有未来之势。
但寻颜也趁着这观雪之夜,问了辰凝一个问题。
她问:“何时能办个喜事?”
辰凝下意识的去看身旁的伽瞳,伽瞳听到了寻颜的话,却是下意识的一愣。
原因有二,一是让伽瞳想起了方才做的那个与辰凝穿着喜服三拜金叶菩提梦;二来是现在的伽瞳没有想过要与辰凝成亲。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
成亲自然是要许诺永远的,伽瞳做不了这个承诺,也不想让辰凝因这一纸婚书所缚,孤独一生。
寻颜的神色多是落在辰凝身上,她笑着,辰凝也是看着伽瞳,目光愈发炙热。
他说:“不知伽瞳愿否。”
伽瞳眼中如有画面闪动,有风玉与辰凝在秀山致兄弟的光景,有伽瞳与辰凝在杭州时的过往。
还有那两次,醉酒亦或是没有醉酒,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对辰凝的喜欢与爱。
以前的辰凝不敢揣测伽瞳心中自己的位置,但如今明了了很多。
伽瞳对他的情真意切,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而伽瞳呢?她亲手将那段红线系上,如何能逃。
自是辰凝讲完这番话,伽瞳便捧着辰凝的脸,对着他的嘴吻了上去。
往日的伽瞳极少如此,到了冥界,却常常如此。她愈发无法在辰凝面前拘谨矜持,是因为她潜意识之中,已经接受了所有样子的他。
伽瞳说:“我愿意。”
自秀山到杭州,再到如今的十方天,二人本就是众人眼中的一对,而那些所谓的仪式,也只能说让他们昭告天下的东西。
伽瞳为此失了很多东西,一无所有;而辰凝,则是寻觅百年,将心托付千年。
“近日的冥界是该有连连的喜事了。”说话的人是风瀛,他也是打心底为两人高兴。
一路走来,他也是将所有都看在眼里。
他二人能走到一起,也能将自己的一桩心事,一道结了。